第64章 離開解家(一更)

第64章 離開解家(一更)

葛淑惠一通氣勢洶洶的炮轟,唾沫橫飛,說到最後火氣上來了,又忍不住想上來動手,被章芮攔住了。

章芮雖然對於解語動她的兒子也十分不爽,但她表現出來的一直是個和藹溫柔善待繼女的後母形象,尤其是在難得回一次家的解源面前,更不敢明顯地偏心自己兒子。

章芮笑著勸道:「媽,您別生氣。健健這幾天有一大群小夥伴們陪著玩,鬧起來就收不住,這也實在是太皮了。這要是換成我的房間被攪成這樣,我也生氣。解語是大姐姐,教育一下弟弟是應該的,又沒有下重手打。這就是孩子們之間的一點小摩擦而已,不是什麼大事兒。」

她這一番息事寧人的說辭,既安撫了葛淑惠,又像是在幫解語說話。順便還甩鍋給其他幾房帶來的小孩子,好像都是他們把解天健兄弟帶壞了一樣。反正這些人是她不怕得罪的,而且葛淑惠就愛聽這種話。

葛淑惠臉色緩和了一點,又想起當著這麼多庶子庶女的面,鬧得太難看也丟臉,好像她這個正室夫人的家庭矛盾比他們還多,過得還不如他們美滿如意。

鼻孔朝天地對著解語,像是給了她天大的特赦:「健健被你嚇到,你給他賠個不是,這事就這麼算了。」

孫子是傳宗接代的香火,孫女是遲早要潑出去的水,一高一低一貴一賤,解語惹了解天健就好像奴才對主子不敬,那可是大罪。這已經算她開恩了。

章芮直覺得頭大。她說了那麼一大堆,就是不希望讓解源覺得她對解語不好,本來想著讓姐弟倆言歸於好就行了,葛淑惠開口就要解語賠不是,這不還是在欺負解語嗎?

她還想再打個圓場,解源已經在她前面開了口,眉頭緊皺。

「媽,這事本來就是天健不對在先。幼兒園都教過未經允許不能亂動別人東西,您這麼大個人難道還不懂這麼簡單的道理?更何況小語都鎖了房門鎖了抽屜,天健竟然還強行撬進去,這就更過分了。要是他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以後也強拆別人房子強搶別人東西,那就是犯罪。小語什麼也沒做錯,您不好好教育天健,怎麼能讓小語給他道歉?」

解語意外地看了解源一眼。

這個父親以前除了按時給她打錢以外,幾乎從來不管她,沒想到這種時候,倒是一點不含糊地站在她這邊。

他這番話跟章芮的和稀泥不一樣,是明明白白在為她辯護的。

葛淑惠一下子炸了。

「什麼叫健健不對!他哪裡不對了!你甭給我擺這麼多狗屁不通的大道理,弟弟進姐姐房間玩有什麼大不了的,在你嘴裡一說就變成了犯罪!我知道你就是偏心偏到肋巴骨,那個女人給你生的女兒是女兒,這倆兒子就不是兒子!」

葛淑惠這輩子最大的恨事,就是兒子被一個賤人勾引得跟她離了心。

她只生了解源一個兒子,解昆又天天在外面跟那些狐狸精們鬼混,私生子私生女生了一大堆,給她帶的綠帽子都成了一片草原。她自知自己沒本事,把全部的希望都壓在兒子身上,一心望子成龍,將來靠兒子揚眉吐氣,掙回臉面,把那些小三小四小五跟他們的子女踩在腳下。

但兒子並不按照她所希望的路走,跟一個一窮二白的下九流人家出來的女人好上,還是搞什麼畫畫的,生生被那女人給帶歪了。好好的家業不肯繼承,一門心思往外跑,連家都不肯回。

當時把她給急壞了。解源前途毀了不說,他不繼承家業,偌大的解家豈不是便宜了外面那些狐狸精生下來的野種?

好在死老頭子也不能容忍兒子挑釁他的權威,在她的故意煽動刺激之下,鐵了心硬逼著兒子回來。那幾年,兩邊斗得你死我活,鬧得雞飛狗跳。

他們為了打贏這場仗用盡了手段。老頭子負責用高壓政策,封鎖所有出路,逼得兒子在外面沒有容身之地,連個住的地方都找不到;而她則是負責走悲情路線,每天在兒子面前賣慘,一哭二鬧三上吊,自盡都裝了不知道多少回。

軟硬兼施之下,兒子終於堅持不下去,兩邊各退一步,他帶著已經懷孕的妻子回到了解家。

這麼一場大鬧之後,兒子跟家裡的關係自然極為惡劣,在齊雨死後,更是降到了冰點。乾脆搬出去住在公司邊上,十天半個月不回一次家,平時也不跟父母多說一句話。

唯一的兒子跟自己形如陌路人,就是將來發達了也不會孝順她,母憑子貴的希望落空,這一直是梗在葛淑惠心裡最大的疙瘩。

因為覺得這一切都是齊雨害的,她恨死了齊雨,看齊雨留下來的那個女兒也跟眼中釘一樣。

好在解源後來又按照他們的安排娶了章芮,生了解天健和解天康,葛淑惠這才把希望移到孫子身上。兒子不成器,那就指望孫子。

解源對這兩個孩子也不甚關心,幾乎沒有帶過,葛淑惠更覺得兩個有爹等於沒爹的娃兒真是可憐,疼愛他們的重任都落在自己這個奶奶身上,所以看得跟眼珠子心肝肉一樣,誰動了他們她就能跟誰拚命。

章芮被葛淑惠這麼一炸,臉色也忍不住僵了僵。

她知道解源不喜歡她,娶她不過是聽從家裡的命令,也不怎麼寵愛她的兒子。但這種沒面子的事,葛淑惠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嚷嚷出來有意思嗎?生怕別人不知道?

解源對於葛淑惠的不可理喻,在多年以前早就已經領教得透透徹徹,知道跟她說是無論如何說不通的。只聽她這一段話,就覺得像是回到當年吵了十天十夜的架一樣,疲憊無力到極點。

葛淑惠全然不管這些,怒氣沖沖道:「你這個當爹的不疼你兒子,我還沒入土呢,我來疼!今天不管誰勸都沒用,我就是要給健健做這個主,非要這丫頭給他賠不是不可!」

解源正要再開口說話,解語冷笑了一聲。

「我給他賠不是?做夢!」

短短几個字,擲地有聲。所有人都呆住了。

「你……」葛淑惠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再說一遍?」

「我不會跟任何人賠不是。」解語一字一頓清清楚楚道,「你們誰也別想。」

「你你你……」葛淑惠又驚又怒,氣得渾身都抖了起來,一手直指著解語,「你們聽聽她說的!這丫頭瘋了!腦子不正常了!……這是要造反啊!」

以前的解語就跟一條蟲子似的,溫順老實,一聲不吭,任人搓圓捏扁。現在突然變成這種大逆不道的模樣,可不就是覺得她瘋了?

解昆之前一直在旁邊看著。這種小孩子吵架的事,在他眼裡都是該由女人處理的雞毛蒜皮的瑣事,還不用他屈尊去過問。但現在解語連這種話都冒出來,是不能不管了。

「你什麼態度?」解昆臉色一沉,「怎麼跟奶奶說話的?」

解語重生前在家裡最怕解昆,這個猶如舊時宗族族長的一家之主,在解家擁有生殺予奪的大權,不怒自威。只要解昆一個眼神過來,她就連大氣都不敢出。

但她現在的氣勢比解昆還要盛:「為老不尊,為幼不敬。長輩顛倒黑白不可理喻,我憑什麼還要客氣?」

解昆這一下也怒了:「放肆!什麼顛倒黑白是非不分?你奶奶要你賠不是,自然有她的道理,什麼時候輪到你一個小輩質疑?還敢當著面頂撞,自己覺得很了不起是不是?我看你是真要反了天了!」

他不像葛淑惠那麼過度溺愛兩個孫子,常常也嫌葛淑惠把孩子教壞了,本來其實並沒覺得這事就是解語的錯。

但現在已經不是誰對誰錯的問題。他最重視的是自己身為解家家主,在家中的地位和威嚴,葛淑惠身為夫人當然也沾著點光。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不管長輩說什麼,底下小輩只有聽從的份兒,無論如何不得違逆。

是非黑白另外再說,但這家裡的規矩絕對不能亂。

章芮這時候反倒是不急著勸了。要說解語之前還是被冤枉被欺負的那一方,現在這麼囂張,無疑已經觸了解昆的逆鱗,不是能善罷甘休得了的。

解昆才是解家真正的當家人,解昆和解源之間,她寧願讓解源對她失望,也不敢護著解語而得罪解昆。

所以她現在就是閉上嘴睜大眼睛站在一邊,好像被嚇到了,不敢說話似的。

解語冷笑:「這算什麼奶奶,除了四分之一的基因以外,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長輩慈愛子女自然孝順,我在她眼裡連個下人都不如,捧著她才叫犯賤!」

葛淑惠暴跳如雷:「對!你就是連下人都不如!下人還能幹活,你有個屁用?解家生你養你到這麼大,供你吃供你喝,最後就供出來一隻大逆不道的白眼狼!」

解語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供我吃供我喝?從我出生起你們就沒在我身上花過一分錢,養我的是我爸!」

「你爸的錢也是解家的!」

「是你上趕著硬塞給他的!我爸當年離家出走,就沒把你們解家的錢放在眼裡,是誰尋死覓活地逼著他回來繼承家業?有本事你現在再放他離開解家啊!」

「你……」

葛淑惠被解語懟得說不出話,只氣得渾身亂戰,臉皮憋成了豬肝色。

「……你想得美!當年你那個不要臉的媽害了你爸,現在你又想在這裡挑撥離間!我兒子我憑什麼要放走,倒是你給我滾出解家!解家沒有你這種孽障子孫!」

解源臉色一沉:「媽!……」

葛淑惠根本不聽他說話,指著解家大門的方向,朝解語怒吼:「滾!你不是挺能耐嗎!現在就給我滾!我看你出了解家能橫到什麼地步!滾!」

吼聲震耳欲聾,全家人一片鴉雀無聲,連大氣都不敢出。

這時候連解昆都為葛淑惠頭疼了。

再怎麼大逆不道,也是不可外揚的家醜,只能關起門來在家庭內部解決。

大年初一把孫女趕出家門,起因又不是什麼占理的事,而且這孫女還是當年出身貧寒已經亡故的少夫人留下來的,本來就處於弱勢地位。要是解語在外面一哭慘,輿論以為他們拋棄虐待這個沒了媽的可憐孩子,解家還不得被人議論紛紛?

當年因為解源的事情,鬧得滿城風雨,丟臉已經丟大了。現在還要往外鬧,也就只有葛淑惠這種蠢貨幹得出來。

解昆清清嗓子,給解源和章芮使了個眼色,讓他們勸勸葛淑惠,順便給解語一個台階下,不能真讓葛淑惠把解語趕出去。他當然不會放下身段做這種事,由小輩來比較合適。

章芮收到信號立刻會意,剛醞釀了一下語言,在臉上堆起笑容,就聽到解語淡淡開了口。

「好,我離開解家。」

她拎起自己那個小包,拿了一件大衣,什麼也沒收拾,直接走了出去。

重要的東西,她都隨身放在空間袋裡面了,房間里沒什麼特別需要帶走的。

解昆和章芮目瞪口呆。

他們想要勸和的態度表現得已經很明顯了吧?沒想到解語連看都不看一眼,竟然真的就這麼走了!

連一點猶豫都不帶,也不像是賭氣的樣子,好像她早就準備要離開解家。

「怎麼樣?」葛淑惠尖聲冷笑,「你們還想留她呢,人家骨頭硬得很,根本不領你們的情!你們的好孫女好女兒就是這麼猖狂!」

解雲茜費了好大力氣才沒讓自己臉上露出高興的表情。解語真的從解家被趕出去了!真是大快人心!

解昆根本沒料到解語這麼不識好歹,他覺得留下她已經是好大的容忍和退讓,結果被她一腳踩在腳下,如何不怒?

「好!隨她去!」解昆也冷笑,「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沒吃過苦頭,真以為這世界是她想闖就闖的!我看她在外面能撐多久!」

又轉向解源:「你不準幫她,讓她一個人在外面好好反省反省!」

一轉頭,卻看見解源已經不在原地,早就跟著解語下樓出去了。

……

解語走到解家院子外面,對著冬日裡高遠空闊的淡藍色天空,深深呼吸了一口冷冽而清爽的空氣。

她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

她和解家的關係,脆弱得就像是一座沙子風乾凝成的橋,沒有外力作用時還能勉強維持在那裡,但只要輕輕一碰,立刻就會分崩離析,全盤倒塌。

她不會妥協,解家也不會退讓,所以一旦出現矛盾,就是沒有任何轉圜餘地的決裂。而這矛盾的出現是遲早的事情。

雖然比她預想得早了些,現在她還沒有壓制解家的實力,但她寧願跟解家斗,也不會委屈求全忍氣吞聲地留在解家。

她早就受夠這個噁心的地方了。

「小語!」

解語回頭,解源從解家大宅裡面追了出來。

因為剛才解源站出來護著解語,大出解語的意料之外,她對解源的態度也緩和不少:「爸?」

解源對剛才的事隻字不提,只掏出車鑰匙道:「過年這裡叫不到車,我帶你下山。」

解語跟著解源走進車庫,坐上車子,朝山下開去。

解源沒罵她太衝動太叛逆,沒問她怎麼敢就這麼離開解家,沒憂慮她將來要怎麼辦……他什麼都沒說,就只是靜靜地開著車。

但解語能明白他為什麼什麼都不說。當年他恐怕也是這樣離開了解家,要是連他都不能感同身受地理解她,那天底下恐怕也沒第二個人能夠理解了。

兩人前面,黑色的盤山公路在叢林中延展開去,冬季的山嶺洗盡鉛華落下繁裝,露出清晰嶙峋的骨骼。那條蜿蜒的黑帶子時隱時現,最終融入籠罩著藍灰色霧靄的天際,彷彿消失在看不見的世界盡頭。

二十年前,年少氣盛的父親頭也不回地踏出解家的大門;二十年後,同樣年少氣盛的女兒走上了一模一樣的這條路。

兩人之間隔著二十年流淌消逝的時光,在這二十年裡一切都已經天翻地覆,物是人非。

當年在解家外面邂逅父親的那個空靈美麗的女子,已經不在這個世上。她在冥冥中遺留下的痕迹,彷彿一條無形的紐帶連起她的丈夫和女兒,但他們中間那片漫長的時空,紅塵滾滾,廣袤蒼涼。

兩人一路無話,解源帶解語到了解氏集團總部辦公大樓附近,他自己一直住的地方。

這是一套單身公寓,距離解氏大樓只有五分鐘車程,解源對外的說法是住在這裡方便上班辦公。

解語一進公寓,第一個感覺就是猶如雪洞一般。冬天的東林市本來就冷,這公寓里更是沒有一丁點暖意。裝修和傢具的顏色是清冷的黑白灰,陳設簡潔到極點,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甚至連盆綠植都沒有,可以想象主人在這裡過的是何等寂寞枯燥毫無情趣的生活。

解源開了空調,把剛才在便利店買的一些零碎東西放下,公寓里才算是有了一點人氣。

「這幾天過年,住外面酒店不方便也不安全,先住這裡吧,我在學校附近再幫你布置一套房子。」

解家做的是房地產,最不缺的就是房子,只是裝修傢具齊整,能立刻拎包入住的地方並不多。

解語不怎麼喜歡住酒店,再高級的酒店也經常被曝出噁心內幕,短住還行,長住就難受。但一時也沒有別的住處,所以才同意暫時先住在這裡。

解源又說:「對面就有商場和超市,需要衣服之類的可以過去先買點。Wifi密碼是030711080922。」

3月7號,11月8號,9月22號分別是解語,齊雨和解源的生日。

解源把該交待的交待完,兩人坐在那裡,就陷入了沉默,氣氛一時變得僵硬而凝滯。

解語想不出該說什麼。解源這麼多年來沒管過她,見面的次數都寥寥無幾,儘管也不能說對她不好,但身為父親在她生活中的角色缺失,卻是毋庸置疑的。

要不是因為解源剛才的表現,她根本就不會跟著他來這裡。

血緣紐帶並不代表一切,即便是父女,感情也需要經營。冷了這麼長時間,這麼深的鴻溝和隔閡,不是輕易能夠消除。

解源最終站起身來:「我先回解宅一趟。那邊我來周旋,你不用擔心,他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解語知道他這一回解家,那裡等著他的肯定是又一場狂風暴雨,但她只能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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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囂張我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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