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阿春的發難
「你……」
「你……」
兩人同時開口，這次十年九夏反應飛快：「湯圓姐先說。」
「我是想問……」湯雯緩緩的說，「如果我現在確實解氣了，你……後面碰到他還會殺他嗎？」
「那就，不殺了吧。」十年九夏幾乎沒有猶豫，「他粉絲那麼多，總在他直播的時候殺他，讓他在粉絲面前丟面子不太好。」
「噗——」湯雯躲在被子里笑出聲。
「怎，怎麼了？」電話那頭的十年九夏被湯雯的笑逗的有些不好意思。
「沒事沒事。」湯雯逼自己憋住笑意。
「那湯圓姐，你給我打電話是要說……」十年九夏似乎試圖轉移話題。
「噢，呃，暫時沒事了。」湯雯說，「就是想提醒你中午打排位的事，其他事情我明天白天留言給你。」
「哦，好。」十年九夏應聲。
湯雯知道他一定覺得這通電話有些莫名其妙，但既然他沒問，自己也不去多編理由解釋。
掛了電話，她甚至想把十年九夏的QQ備註改為兩個字，萌新。
可能有時候自己真的想太多。
當自身變得複雜，看人看事也會相應變複雜。明明在十年九夏眼裡替朋友出頭的小事，在她看來卻成了刻意的追逐名利。
如果不是這則電話，她可能還會誤會這個心思純澈的主播很久很久。
湯雯迷迷糊糊的閉上眼，卻睡的並不踏實，整夜裡腦海里都不受控制的浮現很多過去的畫面。
……
晚上沒睡好，湯雯第二天早上坐在辦公室整個人都是昏昏沉沉的，最心愛的早飯煎餅果子也沒有胃口吃。
主管阿春走近辦公室，把包往桌上一扔，就徑直往湯雯的方向走過來。
她拍拍湯雯的肩：「你跟我出來一下。」
該來的總會來的。
湯雯站起身，正對上鄰桌小容的視線，眼裡既有同情，也有無可奈何。
早上一來，就聽到同事們在議論昨天晚上十年九夏追殺半世界的事，看來受關注度頗高。
阿春在走廊盡頭等她，一雙高跟鞋不耐煩的敲擊著地面，半世界在阿春那裡的分量比湯雯意識到的還要重。如果十年九夏是被殺的那個人呢？她會怎麼樣？
「阿春姐。」湯雯喊了句。
「昨晚看直播了么？」阿春是很精明的人，看得出湯雯知道喊她出來的意圖，於是單刀直入。
「看了。」湯雯承認。
「半世界昨天半夜跟我留言，說昨晚排位賽期間被我們平台一個叫十年九夏的主播殺了一晚上。」阿春盯著湯雯，「和你有關？」
「……有。」閃過一絲猶豫，湯雯還是點頭，「第一局是我要他去殺的。」
「果然很有想法啊。」阿春逼近湯雯，將手放在她的肩膀上，不輕不重的按了下去，「湯雯，我們都是一個公司的同事，有些東西我也不準備刻意瞞著你。是半世界現在維持在國服三十到五十名這個名次里，是我要求他這麼做的。他現在的技術不是頂尖了，所以需要對戰這個層次的對手來保證直播效果，而不是爬上去被虐。但維持這個名次也會犧牲很多東西，流失一大批技術粉，也吸引不了幕強的觀眾……」
阿春頓了頓，又說：「所以我希望，他不要成為其他人的墊腳石。」
「我已經和十年九夏談過了。」湯雯立刻說，「這類事情不會再發生。」
阿春的面色稍稍緩和：「最好不會再發生。遊戲排位排到了可以正常打，但惡意追殺絕不被允許。現在半世界還在青蛙，我可以不計價這件事，但往後，我和公司都不希望有同平台惡性競爭的事情發生。更何況……遊戲主播不可能永遠保持巔峰狀態，今日你踩前人上位，後日必有他人踩你上位，到時也不會有人同情你，只會覺得活該。這個道理，我希望你記住。」
「我會記住。」湯雯順從的點頭。
又來了，又來了……
阿春看著湯雯的眼神想著，又是這個不一般的湯雯。明明還是個實習生，這份洞悉全局的沉穩感又是從哪裡來的？
這種不確定性讓阿春有些心煩意亂，甩下湯雯回了辦公室。本來準備好的一大串說辭準備和頂撞反駁的湯雯理論的，沒想到她這麼理性。這讓阿春感覺被噎住，一個字也不出。
湯雯絕沒有故意要噎阿春的意思，只是不想花時間精力浪費狡辯上面。
尤其是阿春的一句話剛好說到了她的心裡。
遊戲主播不可能永遠保持巔峰狀態。
遊戲主播和職業玩家確實有所不同。
一般職業玩家最巔峰的是20歲左右的年齡，過了這個年齡段，他們的反應能力、手速都會逐漸下滑，這是再努力訓練和再老道的經驗都換不回來的財富。
但對於遊戲主播，他們距離粉絲更近，獲取金錢的方式更直接，甚至於遊戲技術無關。一旦被粉絲近距離簇擁，他是否還能維持最開始玩遊戲的那份初心？一旦發現更容易賺錢的途徑，他是否還會能安下心磨礪技術？
即便半世界現在水平再下滑，滑到國服兩百名開外，五百名開外，只要他開播，他的收入依然可以遠超這個社會大多數苦苦打拚的人。
「其實……」身後踢人傳來有些遲疑的男聲，「你可以不用承認是你指使你的主播去殺的她的主播。」
湯雯詫異的回身，就見到隔壁辦公室美工組的鬍子正靠在門口望著她。
湯雯不是主動交際的性格，進公司一周多了，同期的同事有的都還沒有說過話，更不用提其他部門的人了。
她能一眼認出鬍子，是因為他確實是一個令人一眼就忘不了的男性。
鬍子並沒有真的長一臉絡腮鬍子，反而白白凈凈、瘦瘦弱弱，鼻樑上夾著的眼睛讓他看起來相當斯文。他原名鬍子彬，「鬍子」取自前面兩個字。
當然了，湯雯能記住他的最主要原因是他是美工組唯一個男性……
「不承認也沒有用吧。」她沖鬍子調皮的笑笑，後者幾乎是立刻就害羞的撇開了眼睛，「像阿春姐那麼精明的人，我說不是我指使的，她就信了？還不如老實承認了。」
這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對於湯雯來說，即便她撒的謊阿春會相信，十年九夏也或許永遠不會知道湯雯把鍋甩給了他，但她不想這麼做。自己做的事，就該自己去承擔結果。這是湯雯彆扭的原則。
「可是……」鬍子眼睛望著地面，欲言又止。
「可是什麼？」湯雯覺著他話中有話，追問著說。
「可是老實承認只會顯得你運籌帷幄，深不可測。阿春姐以後也會更注意你，因為……算了算了，我說的都是自己的看法，你，你就當我什麼也沒說！」鬍子說了一半，突然急剎車，一溜煙兒的回了自己的辦公桌，遙遙的看去，耳尖還是紅的。
湯雯愣在門口，只覺得這個大熊直播公司藏龍卧虎，暗潮湧動。
她反應很快，而且不得不承認鬍子說的沒錯，而且這一層是她之前沒有想到的。阿春此事之後可能會高看她，甚至把她當成競爭對手來對待，這也是她不想看到的。
但此時更大的疑惑是，為什麼一個從未打過交道的人，會主動跟她聊起辦公室政治這麼敏，感的話題？
……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湯雯回到辦公室還沒坐穩，小容就貓過來，偷偷的問，「我看阿春姐臉色很不好的樣子，是因為昨晚上你簽的主播和半世界的事嗎？她有沒有說你呀？」
「沒有。」得到小容的關心，湯雯有點小感動，畢竟她昨晚多少損失了點半世界的利益，但作為半世界粉絲的小容還在關心她的「安危」。
她忍不住想象了一下小容知道自己是影子貓后的場面，只覺畫面太過血腥，又說：「我說你呀，到底是四喜丸子的超管還是半世界的超管，懆心半世界比懆心自己的事多多了。」
「哎呀，做超管怎麼能那麼專一呢，就是要雨、露、均、沾。」小容比劃著，「只負責一個主播，除非有大的活動，感覺也沒什麼事做，我已經準備再簽兩個了，不然月底要吃土。」
「我準備再盯幾天十年九夏。」湯雯說，「感覺他還什麼都不會。」
「是啊，叫他別殺半世界了……」小容擠眉弄眼的說，「以後都是一個平台的，不好看。」
……
十年九夏上午沒有播，湯雯點開他的直播間回放看了一會，邊看邊暫停，在文檔里寫下了一條條建議。
直播間標題要改，前綴加上「國服前十劍客」幾個字；
屏幕上加粉絲群群號；
如果以後還有帶粉絲玩遊戲的活動，可以開彈幕抽獎或者免費禮物抽獎，人人都能參與，也不會排不過來；
如果不知道怎麼和粉絲互動，可以挑他們提的問題回答……
寫到一半，她看到十年九夏空蕩蕩的直播間封面，轉頭問小容。
「小容，如果我想給十年九夏上傳一張封面，是不是要找美工組申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