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8章 N大碎屍案 （40
這一次鐘鳴的速度很快，或許是感覺到沈攀心中的焦急，或許是鐘鳴的運氣很好，總之在與沈攀見面的第二天晚上，鐘鳴的電話就打了過來：「我找到了一個人，他叫周康，現在是物理系的講師，前幾年留校留下來的，他就是當年魏振東那個項目的一個本科生。」
電話里是說不清楚的，鐘鳴只是簡單介紹了一下情況，然後約定一個小時之後在酒店門口等著沈攀，兩人一起登門去拜訪周康，沈攀自然是不會有意見，他甚至是迫不及待的在房間里走來走去，心情久久無法平靜。
真的沒法心靜啊，從來到Ｎ京接觸刁愛蘭這個案件，一次次的走進迷霧又一次次的撥雲見日，沈攀走過了一段從未經歷過的艱難路程。平心而論，不管是在警校聽教授們上課舉例子還是工作之後所接觸的那些案件，刁愛蘭一案的曲折離奇都足夠排在榜首，沈攀甚至都在琢磨等到案子完結之後是不是寫一篇回憶錄以及時報告發表在部里的內部雜誌上，這裡面需要總結的經驗太多太多。
嗯，當然，發表估計是沒啥問題，但是會得罪一大把的專家乃至好些個曾經參與過這個案件的刑警現在身居高位的警察們，這是沈攀的一個顧慮……眼下不是細細思索這個問題的時候，沈攀收拾好東西背上自己的挎包出了門，雖然現在距離鐘鳴的電話才十五分鐘，但他寧願站到酒店門外去等候也不願意在房間傻坐了。
剛走出酒店，一陣狂風攜著豆大的雨珠迎面撲來，沈攀抬起手遮住眉間眼睛眯成一條縫借著酒店停車場的射燈往天空望去，一條條雨水拉成的粗線在燈光中異常的醒目，地上積起了一個個的小水窪，雨滴打在水窪中不停地翻鼓著水泡，就好似有一隻妖怪藏在下面正在努力的往上想要衝出來一般。
退了半步，退到酒店的門楣下，沈攀摸出手機看了看時間，眉頭皺了起來，他不知道在這傾盆暴雨的天氣鐘鳴會不會改變主意？或者說鐘鳴的打聽會不會走漏了風聲讓魏振東聽到了消息，然後那什麼周康那邊再出現新的問題？
調出鐘鳴的電話，沈攀想了想還是決定再等等。畢竟說好的是一個小時，哪怕再著急也不能過分的催促，鐘鳴是老人，就算有人開車送他，這是夜晚，又是大雨，還是別去打擾他們讓他們安靜的開車好了。
這時，沈攀身後走過來一個酒店的保安，保安站在沈攀三步之外，手裡拿著一把雨傘很有禮貌的詢問道：「先生，請問你要外出嗎，酒店有雨傘提供的。」
保安打斷了沈攀的思維，沈攀笑一笑，搖頭表示不需要。然後，沈攀很有眼色的往旁邊挪了幾步讓到門楣的角落裡，酒店門口人有好幾個，人家保安沒問別的人專門來問他沈攀肯定是有原因的嘛，沈攀眼神一動四處一看立刻就明白過來，他攔住了旋轉門，裡面的客人進出不方便來著。
默默地站在角落裡，時而瞅瞅天空沒見稀疏的雨線，時而瞧瞧門口進來的車輛，沈攀那顆躁動的心在雨水的滋潤和狂風的吹拂下終於慢慢的感受到了久違的寧靜，他總算是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態，終於用著一種享受和欣賞的心情饒有興緻的打望著從夜色中傾注而下的無限水滴。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過去，忽然一聲清脆的鳴笛，旋即鐘鳴那蒼老卻充滿活力的聲音傳入到沈攀耳里：「小沈，小沈警官，趕緊上車吶。」
沈攀定睛看去，門廳處，鐘鳴竟然從一輛黑沉沉的轎車的駕駛室位置伸出腦袋在喊著他，這讓沈攀頓時一驚，三步並作兩步小跑上前忙不迭的說道：「哎喲，鍾老爺子，你怎麼能夠親自開車呢，哎喲喲，你老趕快下來我來開車，我來開車。」
暴雨之夜，一個年愈七旬的老人顫巍巍的開著一輛車來接他，說心裡話，這讓沈攀受寵若驚的同時也不無歉意，他承受不起老人的這份心意吶。鐘鳴眼睛一瞪，不僅沒下車讓位反而是非常不滿的沉下臉反駁道：「怎麼了，怎麼了，我經常開車的，我技術好著呢。再說了，我還沒老到動不了的地步，不需要你來當司機，哼哼，要辦事就趕快上車，不然我老人家就開車回去了，哼哼。」
這？沈攀無奈的苦笑著搖搖頭！老小孩大抵說的就是鐘鳴這種性格的老頭了，得，自己幫著看緊一點，沈攀還是對自己很有信心的，他相信只要自己全神貫注，就算有點差池他也能在緊要關頭化險為夷，當然，最重要的是一路上不能讓鍾老爺子受到丁點的傷害。
心裡有了決定沈攀也就不再勸說，反正看鐘鳴那架勢無論是誰估計都很難讓他改變主意。跳上車，沈攀笑眯眯的豎起大拇指，老爺子還在因為剛才被沈攀「看不起」而生悶氣，總得要討好討好讓老爺子心情好轉才是：「老爺子，你可是了不得啊，一般人到了你老這個年齡哪裡還敢摸方向盤喲，還是你厲害！」
老小孩嘛，沈攀一吹捧鐘鳴臉上立即就陰轉晴笑得合不攏嘴了，他點點頭，很嘚瑟的誇耀起來：「那是，別的不敢說，我開車技術肯定比你好，我經常一個人開車上街轉悠，從來沒出過事故沒被扣分罰款的……」
說著話，鐘鳴利索的給油起步，帶著發動機輕微平穩的轟鳴，車子滑下門廳的斜坡駛出酒店大門輕靈的匯入到霓虹燈斑斕的夜色中迅速在暴雨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今天星期五，明天周六休息。」開著車，鐘鳴慢條斯理的說著，沈攀放了一多半的注意力在幫老爺子觀察著路上的情況變化，另外的注意力則是擱在老爺子身上認真的傾聽著，他知道鐘鳴絕對不會說這些沒有任何意義的「星期五過了是星期六」的廢話：「我問清楚了，周康沒住在學校，他資歷太淺，沒分到學校的房子，市區的房價又高，現在他跟他愛人住在城郊他丈人家裡，所以我們這一趟跑得遠，大概要四十來分鐘才會到地方。」
然後，就是鐘鳴給沈攀詳細介紹周康的一些情況，隨著老爺子慢慢的有條理的述說，沈攀對即將會面的周康也有了越來越多的了解。
二十年前刁愛蘭一案案發的時期，周康才是Ｎ京大學物理系大二的學生。因為跟魏振東有著那麼些許遠方親戚的關係，周康被特招進了魏振東的項目組。儘管裡面其他人最差的都是研究生，可這抵不住周康跟項目組大ＢＯＳＳ的那點親戚關係，所以周康在項目組雖然是打雜，可卻是沒人能夠輕視他，基本上項目組的大小事周康也都會很自覺主動的彙報給魏振東那裡。
大學畢業順利的在魏振東手下讀研，兩人的關係愈發的親近，而周康的學業也由於魏振東在物理系的一手遮天而無往不利，包括研究生畢業之後的留校也是由魏振東幫他一手操辦而成。
不過周康的好運氣也就到此為止，沒有任何人能想到魏振東會在事業如日中天的時候果斷辭職離開Ｎ大，周康自然更是大受打擊。事實也是如此，從魏振東離開Ｎ大的那一年開始，周康就開始遭遇到連續不斷的磕磕碰碰直到現在。
最主要的有兩個方面：其一就是職稱，沒了後台，就周康那點本校研究生的學歷在Ｎ大著實是吃不開，講師升級副教授就卡了他有足足十年，職稱上不去各方面的待遇和福利當然就享受不了，這是顯而易見的後果。
然後就是房子，當初他才留校的時候魏振東給他拍過胸脯，說是三年之內一定會讓周康搭上物理系的分房大車。
按理說人家魏振東幫他周康也不少，大學講師在外面人看來也屬於一個還算風光的職業，關鍵是大學教師這個高大上的稱謂可以給他周康加分不少，周康無論如何也談不上怨恨魏振東這個程度。
可世事終究難料，現在的周康還真就把魏振東徹徹底底的恨上了！
「這難道就是傳說張的升米恩斗米仇么，老爺子？」沈攀略一沉吟，淡淡的笑著問著鐘鳴。老爺子手上一動車子靈巧的繞過地上一個坑窪，點頭大笑接過話頭說道：「大致就是這麼一個意思，我讓人在物理系問了許多人才問到原因，事情是這樣的……」
周康留校那會兒有一個女朋友感情很好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兩人是同學，那女孩同樣是物理系的學生，雖然談不上千嬌百媚卻也配得上周康。問題來了，現在周康留校而女孩顯然是回老家自己找工作，異地戀向來是戀人間最大的殺手，周康捨不得跟女孩分手於是他找上了魏振東。
按照周康的意思最好女孩也留校，哪怕就是幹校務或者輔導員之類的工作都行，這也在魏振東的權力範圍內，屬於反掌就可做到的一樁小事。
然而，魏振東拒絕了，毫不猶豫的拒絕了，他是這樣對周康說的：「你留校有我的幫助，遠大前程指日可期，難道等你幾年之後升上去了老婆是個雜工你會甘心情願？」……在教授們眼中，輔導員這一類學生們眼裡手掌權柄不可得罪的大人物僅僅只是一個雜工罷了，入不了眼的，包括鐘鳴自己都是這種看法。
結果不言而喻，周康狠心對女孩提出分手，女孩流著眼淚離開了Ｎ大。
「然而，後面當然是有然而的，那不然周康怎麼可能會恨魏振東呢，呵呵呵……」鐘鳴笑得就像一頭老狐狸，沈攀搖搖頭，外面雨越來越猛烈，車速已經降到最低跟龜爬差不多，他不介意聽鍾老爺子把這其中的原因掰開揉碎了來細說……細節了解越多，接下來與周康的面談沈攀才會越有把握，也會更了解魏振東這個重要人物的性格特徵，才好對症下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