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救人

用完午膳，各人回了自己院子。蘇凝雪瞧著那套衣服還在桌上擺著，嘴角微微一勾，吩咐道：

「素錦，將這套衣服送去錦繡坊，讓他們按照蘇凝語的尺寸改改，隨後送給蘇凝語吧。」

「是，小姐。」

素錦將衣服收好，隨即又提起陌桑的事。

陌桑早上得了蘇凝雪特許，不多時確實出了蘇府，只是她在景靈城內並無親人，出府後，她先是繞去了一處較為偏僻的住宅，隨後東轉西拐的，最後進了一家藥鋪。

具體買了什麼素錦不知道，但看陌桑買的量足夠一個人維持十天之久。

「十天？」這對陌桑這個等級的丫鬟來說可不是一筆小數目。蘇凝雪連忙起身往佑淑園最後方走。

那裡有一個簡單的小院落，分為東西兩院，東邊住著佑淑園內的男丁，西邊則是女眷。

此時正午，陽光甚好。

蘇凝雪跨進西院時，正見三兩個丫鬟靠在走廊的欄杆下懶洋洋地曬著太陽，聽見腳步聲，她們以為是做活的同伴回來了，勉強抬了抬惺忪的睡眼，待蘇凝雪的影像在她們腦海中成形，幾人一驚，一個翻身忙從地上爬起來：

「小、小姐。」

「陌桑呢？」蘇凝雪目光掃了一圈，沒見到要找的人，自是開口詢問。

幾人微怔，其中一人抬手指向一處落單的屋子。

「在，在那。」

蘇凝雪點頭，抬腳往那邊走。

園內安排給家丁丫鬟住的屋子其實是統一標準，這邊一連排的屋子雖說是簡單，可到底乾淨，獨獨落單的這間，透著幾分落寞，似是被荒廢已久。

蘇凝雪一腳踹開門，動靜太大，揚起內室一地輕灰。

「誰？」裡面的人極為警惕，下意識地將地上的人擋在身後。

蘇凝雪捂著鼻子，一隻腳已經跨進去了，頓了頓，還是淡然地縮回來，退出屋子。

裡面的味兒實在太難聞了。

她扭頭對素錦道：「讓她們出來回話。」

「是。」素錦還沒動身，裡面的人已經連滾帶爬到了屋門口，「小姐，小姐，求求您，您就看在我們從未害過您的份上，饒玲【瓏一命吧，她真的，真的經不起折騰了。您要打要罵，要出氣，您沖著陌桑來便是，求求您，求求您了！」

蘇凝雪一愣，回頭再往屋裡探探，果然玲【瓏躺在地上，從她踹開門到現在似乎不曾動彈過。蘇凝雪給素錦遞了個眼神，素錦進去探了探鼻息，很快回來道：

「小姐，幾乎沒有氣息了。」

「怎麼回事？」蘇凝雪一聲怒吼。

這一聲是望向一旁立著的幾人。幾人低著頭，誰也不敢回話。

她們也只是想在府里安安穩穩地生活下去，誰人不知陌桑玲【瓏是蘇老太君送來的人，蘇凝雪的態度且不說，她們不過是不願趨炎附勢，以免惹上一身禍而已。

蘇凝雪無奈地搖搖頭，回身吩咐素錦。

「去大夫人那裡通報一聲吧，如果可以最好派個大夫過來瞧瞧。」

話落，她又看向陌桑，陌桑顫顫地回視她，儼然拿不準，蘇凝雪這是何意。

「你也別跪著了，去祖母那裡知會一聲，若有織綉嬤嬤出面，大夫人不會不聞不問的。」

「是，是！謝小姐！謝謝小姐！」

陌桑是驚訝的，畢竟她曾兩次猶豫要向蘇凝雪求救，可最後她都忍住了。因為她一直認為，蘇凝雪不可能願意救玲【瓏，玲【瓏這是自己生病，死了，根本跟蘇凝雪一點關係都沒有。

毫不費力去掉一個眼線，傻子都知道該怎麼做。如今蘇凝雪願意出面，她簡直受寵若驚，起身，跌跌撞撞地一路往外沖。

素錦將此事彙報給蔡氏時，恰巧蘇劍武也在，蔡氏當著蘇劍武的面總不好直接甩臉，笑了笑，招來下人去傳大夫進府，同時又主動喚來熙春吩咐道：

「你親自去頤壽園跑一趟，告訴老太君，大夫以命人去請了，讓她不必掛心。」

「是。」熙春領命離去。待素錦也退下了，蔡氏將手中剝好的果子緩緩遞至蘇劍武面前，仿若剛剛的一切都沒發生過，又閑話家常的樣子道：

「老太君也真是的，凝雪剛回來，府內的一切定是不熟悉的，她怕人照顧不周，派人過去照應著，我也理解。可挑幾個貼心的人便是了，如今這兩個幫不上忙不說，還得勞累她老人家跟著廢心，這是何苦呢。」

蘇劍武接過果子，聽到這話，手下意識地頓了頓，可終究什麼也沒說。

佑佳淑寧在時，府里一直是蘇老太君管理，佑佳淑寧離開蔡氏進府的一段時間，也依舊是蘇老太君管理蘇府。蘇老太君身邊會挑不出幾個貼心的人么？

蔡氏在暗示什麼，蘇劍武又豈會不明白。

蘇凝雪再見到陌桑玲【瓏，已經是三日之後，她正在跟詩書先生習字，練了半個時辰，本也累了，聽素錦說陌桑玲【瓏來了，她索性讓先生先出去休息會兒。

「奴婢陌桑，奴婢玲【瓏，給大小姐請安。」

玲【瓏是陌桑扶著進來的，相比那天半死不活的樣子，今天氣色實在好太多了，除了依舊有些站不穩。蘇凝雪給素錦示意，素錦讓玲瓏坐下，玲【瓏搖搖頭拒絕了。

「奴婢有罪。」說著，她還借陌桑的力跪在了地上。「奴婢奉命過來伺候小姐，不曾為小姐出半分力，還勞小姐廢心，奴婢有罪，請小姐責罰。」

話落，陌桑也跟著跪了下來，似乎有玲【瓏在的時候，她的存在感就特別低。

蘇凝雪凝著眉，沒說話。她現在明白了，為何上一世沒有一點關於陌桑玲【瓏的記憶。想必這兩人被送到她身邊沒多久就一個病死，一個沒入塵埃了。

畢竟，上一世她的心思從來不在這小小的蘇府。可這一世不同，她暫時還需要待在蘇府，她身邊也著實需要能辦事的人。

「你們先起來吧，要贖罪也不是不可以。早些時候素錦說我身邊缺人，你們要是願意，就來我身邊當個跑腿的吧。」

「小姐？」玲【瓏陌桑一怔。

來蘇凝雪身邊？這哪是贖罪，這根本是獎勵啊。

「小…小姐，我們是蘇—」玲【瓏忍不住提醒。

「我知道。」蘇凝雪揚揚手打斷她的話，同時給素錦遞了一眼，素錦會意，稍稍上前一邊將她們扶起來，一邊道：「早些時候，我與小姐商量過，小姐身邊的丫鬟遠遠不夠。

你們在蘇府生活已久，想必也了解，主子身邊的丫鬟配置。如今，既然小姐提了，那你倆就先升為二等丫鬟，來近身伺候小姐。」

素錦向蘇凝雪看了一眼，蘇凝雪點點頭，算是同意了。

「小，小姐！奴婢不敢！奴婢們萬萬不能啊。」玲【瓏的聲音有絲驚恐，說著又掙扎著要往下跪。

蘇凝雪救了她，她應該報恩的。可現在被調到蘇凝雪身邊，這不是逼著她背叛嗎？她和陌桑可是老太君的人吶。

「行了，你先聽素錦說完。」

玲【瓏與陌桑對視了一眼，不明白蘇凝雪的用意，只好耐著性子聽。

「小姐的意思是，等級雖升了，但你們依舊領以前的月例，事實是你們沒有二等丫鬟的能力。再者，小姐身邊的位置一直空著也不是辦法，遲早會有人塞別人進來。

小姐與我都不想將性命堵在別人身上，眼下，小姐救了你，但我懂你玲【瓏，你與陌桑是自小就養在頤壽園的，你們要如何做，我們不管。只希望，你在對老夫人盡忠時，也莫忘了小姐的恩情。」

「小姐，我、我們不敢。」玲【瓏主動回話。素錦將話點到這個份上，她也明白了。

蘇凝雪身邊要害她的人何其多，與其賭一個不認識的人，她們想將未來堵在她和陌桑身上。她不敢說會一輩子效忠蘇凝雪，但讓她占著這個位置，不可別人可趁之機，她還是願意的。

陌桑依舊低著頭，沒表態，不過從她的神情可以瞧出來，她並不反對玲【瓏的決定。

蘇凝雪頓了頓，又道：「既然二等丫鬟補上了，上次那個知書，索性也提上來做三等丫鬟吧。」

素錦一愣，蘇凝雪疑惑道：「怎麼了？有問題？」

素錦撇了撇廳里的兩人，似是有些猶豫，最終還是忍著尷尬道：「小姐，知書不適合近身伺候，選在主子身邊的丫鬟，長相也是有要求的。」

「啊？」這下輪到蘇凝雪愣住了。上一世，她怎麼沒聽說有這種規矩？

難怪她每次出門，發現別人家連丫鬟都長得美得不要不要的，原來是精挑細選啊。

「那知書很醜嗎？叫來我看看。」

素錦搖搖頭，不知該如何形容，「丑是算不上，只是……哎」說不清楚，她只好出去將人喚進來。

當那魁梧的身形往大廳里一站，蘇凝雪明白了，不是丑，是太壯了！一身翠綠色的紗裙套在她身上，瞧不出半分輕盈，倒像是一顆長粗了的千年古樹。

「小姐，你找我？」

這一開口，蘇凝雪眉頭一挑，寶貝啊！挺壯一姑娘居然是嬌滴滴的少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