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入宮

用完早膳，蘇凝雪被宮中派來的人接走了。

如今瀾貅國虎視眈眈，邊關一再出事，皇上下朝後還要與朝臣商議政事，便決定在勤政殿召見蘇凝雪。

再次踏入這座城，她心中已滑過百般滋味。

她也曾沿著那一條灰色的石路一路向上，享受群臣朝拜；她也曾單槍匹馬領著無數戰將，一路殺進金鑾殿，將那金光閃閃的帝王冠放到雲逸弘手上；她在養心殿里踢過毽子，在勤政殿跟大臣吵紅了眼。

一切仿若發生在昨天，她，卻不再是昨天的她了。

「皇上說你初回蘇府，又是第一次進宮，恐你怕生呢，如今本宮瞧你的樣子，倒是淡然。」

蘇凝雪盯著『勤政殿』三個字，思緒漸漸飄遠，身旁忽然傳來一道聲響，她驚了下，轉過身，連忙彎腰行禮。

「臣女—」

「哎起來吧，本宮今兒可是奉皇命特地來陪你的，若你再這般拘謹，本宮倒不該來了。」蘭貴妃說著，伸手將蘇凝雪牽起來。

立在一旁的小太監見是蘭貴妃來了，默默地行禮，隨後將勤政殿大門推開，「皇上說了，請貴妃娘娘內殿等候。」

「嗯。」蘭貴妃應下，拉著蘇凝雪一起，跨進正殿。殿中的擺設與蘇凝雪記憶中相差不大，還是一張堆著無數奏摺的龍案，後面金燦燦地寬大龍椅。龍椅兩側的下方，各擺著一個香鼎。

蘭貴妃拉著蘇凝雪去了側殿，不一會兒一位宮女走進來提醒道：「娘娘，皇上過來了。」

「哦？」蘭貴妃面露喜色，拉著蘇凝雪起身，又慢悠悠地走回正殿。

「哈哈哈，蘭兒替朕尋得趣人兒呢？聽說已經到了。」

人未至聲先至。皇上雲褶鵠一身龍袍出現在門口，蘇凝雪只顧得上匆匆瞥一眼，便跟著蘭貴妃一起曲身行禮。

「臣妾—」

「免禮，又沒什麼外人，你這麼規矩做什麼。」雲褶鵠將蘭貴妃拉起來，目光落到蘇凝雪身上，「這就是你替朕找的人？」

「臣妾不敢邀功，這明明是沈大人替皇上尋的。」

「哈哈哈。」雲褶鵠的笑聲非常爽朗，牽著蘭貴妃走進殿里坐下，他再次開口：「抬起頭，給朕瞧瞧。」

「是。」蘇凝雪糯糯點頭，隨即緩緩抬起頭，目光與雲褶鵠對上，不顯半分恐懼，眸中只有平靜，靜如水，靜如塵。

「不錯，不錯。確實不錯啊！」雲褶鵠再次笑道。

蘇凝雪低下頭，不明白雲褶鵠到底什麼意思，只能默不作聲地等著。

「朕聽沈之悠說你小小年紀還心繫天下呢？今天看你這身裝扮，還真對得起蘭貴妃贊你的勤儉樸實四字。」

因為是進宮面聖，蘇老太君與素錦的意思都是盛裝出席，蘇凝雪思慮再三，選了一件稍得體卻不顯貴氣的衣服。

先有貴妃獎賞，後有戰亂在即，她沒必要為了一身穿著，此時跑到皇上面前找不痛快。

「回皇上的話，臣女此次入宮，衣著是經過精心挑選的。」

「哦？挑了還穿成這樣？」

蘇凝雪笑了笑，解釋道：「於皇上而言，不起眼的衣服，在臣女心裡，卻是價值萬兩。娘親曾說過，衣服不在華麗奪目，不在奢華無度，而在於穿著它去見誰。再好的衣服，若穿了沒人看，那也是浪費。」

「哈哈哈，朕早聽聞佑佳氏德學兼備，才華橫溢，如今聽來果然見解非同一般。」雲褶鵠笑著，忽然臉色一變：「可若朕一定要治你個大不敬之罪呢？」

蘭貴妃手不自覺收緊，皇上這是要打壓蘇將軍？

蘇凝雪笑容僵了僵，有些無奈道：「那皇上便罰吧。」

「你不怕？」

「怕啊，可怕不怕，皇上要罰也不會改不是。臣女只有一個請求，希望皇上能答應。」

「你說。」

蘇凝雪低下頭，瞅了瞅自己的衣服，厚著臉皮抬起頭，道：「請皇上不管如何處罰，允許臣女回去先將衣服換了，這身衣服真的是臣女最喜歡，最好看的了。」

「噗」蘭貴妃一個沒忍住，緊接著雲褶鵠也跟著大笑起來，「有趣有趣！蘭兒啊，沈之悠真的給朕尋了個開心果呀！哈哈哈」

殿內立著的太監宮女們，跟著捏了把汗，還以為皇上又要發怒呢。

雲褶鵠一揚手，吩咐道：「去傳蘇劍武，讓他趕緊將他這寶貝疙瘩領走，要不，朕怕再多笑幾次就捨不得還給他了。」話落，蘭貴妃又吩咐自己宮女去回寢宮取幾件首飾賞給蘇凝雪。

蘇凝雪大喜，捧著賞賜就仿若見到了真金白銀，她的第二件鋪子，妥了啊！

「從她進門到現在，朕瞧著就這會兒最開心了。」蘇凝雪的笑容很是純真，雲褶鵠被傳染了，心裡不似前幾天煩躁，爽朗了不少，抬抬手，又將側殿剛送來的進貢葡萄送給蘇凝雪。

蘇凝雪一雙眸子似會發光般閃亮。

蘇劍武跨進殿內，尚未行禮，雲褶鵠便道：「先帶你閨女吧，她不走，朕這兒也沒什麼東西賞她了。朕怕她看不到賞賜，一會兒該拉臉了。」

「臣教導無方，請皇上恕罪。」

「你是教導不好，這麼天真可愛的孩子換你手裡？教她上陣殺敵啊。」蘇劍武脾氣擰，雖說有能力，可有時候皇上就不待見他。

蘇凝雪一直不曾出聲，反倒這會兒見皇上責備蘇劍武，她愣了愣，大膽道：「上陣殺敵好啊，臣女也想保家衛國，護天下百姓一片安寧呢。」

「放肆，皇上面前不可胡言亂語。」

蘇劍武瞪了一眼，蘇凝雪瞥瞥嘴，上方雲褶鵠卻很是欣喜。

「難得你一片赤子之心。總好過那些拿著朝廷俸祿，只顧享受安樂，不願出一分力的。朕特許，你以後若想進宮，找蘭貴妃傳貼子，隨時可以進宮轉轉。」

「皇上。」蘇劍武大驚，雲褶鵠冷眼看下他，一旁蘇凝雪已經樂呵呵地應道：「臣女謝皇上恩典。」

兩人跨出勤政殿，蘇劍武見她一直歡歡喜喜的模樣，心中更是氣憤，等走遠些，四周無人，他忍不住道：「你可知皇宮是什麼樣的地方？皇上允你隨時進宮，你真當是賞賜嗎？」

「難道不是嗎？」有了早上那番對話，蘇凝雪面對蘇劍武已經不似以前那般遮遮掩掩，「父親認為不是便不是吧，女兒只是覺得萬事有備無患，萬一哪天用得著呢。」

蘇劍武一愣，他愈發覺得自己看不透這個女兒。

她的言行舉止，跟佑佳淑寧完全不一樣，就好像不是佑佳淑寧的女兒。

他愣在原處，蘇凝雪已經越過他繼續往外走。彼時，宮門口並沒多少人，除了站崗的守衛，一眼望去，仿若這是一座空城。

蘇凝雪快到門口時，忽地另一側有人抬著一座四方的轎輦經過。

轎頂是金寶頂，四周纏繞著金黃色流蘇，轎輦周圍皆以白紗為帳，隱約可見裡面側躺著一個人，他似也穿了白色衣衫，給人一種他與轎輦融為一體的感覺。轎底金龍盤旋，雕刻了一圈。

蘇凝雪嘀咕著：「這誰啊，這麼高調。」

遠處，疾步跟上來的蘇劍武經過轎輦旁，彎下身行禮，蘇凝雪離得遠聽不見蘇劍武說了什麼，但看到轎輦停下了一瞬，想必轎中人是認識蘇劍武的。

「父親。」待蘇劍武走過來，蘇凝雪開口剛想問，蘇劍武沒好氣地道：「你盯著十七王爺的轎輦看什麼？不知道行禮嗎？」

「十七王爺？」

蘇凝雪一愣，看看身後站著的那些人才意識到，剛剛好像人家都彎身行禮了，就她跟個傻子似的一直站那盯著看呢。

「呵，呵呵。」蘇凝雪乾笑兩聲。

好在在皇宮內，蘇劍武不與她計較，將她送出宮門，目送她離開，蘇劍武又獨自回去勤政殿，參加議事。

勤政殿內，十七王爺入宮的消息已經傳進雲褶鵠耳朵里，雲褶鵠龍顏大悅，「今天是個好日子啊，剛剛送走個有趣的，這會兒小十七又來了，哈哈哈。」

蘭貴妃陪在一側笑笑，忽然雲褶鵠轉頭，看著她道：「你說將那丫頭許配給小十七如何？他不是喜歡有趣的嘛？」

蘭貴妃手上的動作微頓，隨即臉上的笑容揚開了。「皇上是想將蘇將軍手上的軍權送到十七爺手上吧？您想護著十七爺。」

「哈哈哈。」一下子被點破，雲褶鵠沒有發怒，反倒笑著將蘭貴妃擁進懷裡，「諾大的後宮，數你最懂朕。」

蘇凝雪回到蘇府後，先去蘇老太君那裡回話，雲褶鵠賞賜的葡萄被她轉贈給蘇老太君，孫女孝順，即便自己不那麼喜愛，可面上有光，蘇府有光。

蘇老太君的臉色便好看，囑咐素錦以後好好照顧蘇凝雪，該問的問得差不多了，便讓蘇凝雪先回去好好休息。

回到佑淑園，蘇凝雪哪顧得上休息，收拾了幾件不太起眼的首飾，吩咐門房備馬車，隨後又安排素錦去七附巷通知玄奕冰，永興茶樓碰面。

走到清風樓附近，恰巧看到蘇哲與蘇凝語在水榭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