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宴膳

傍晚，一道口諭傳進梧桐苑，雲褶鵠特赦，不用蘇凝雪再去逸仙居當差。

他到底站在了雲褶南那邊。

蘇凝雪送走傳話的公公，頹廢地倒在床上。

難道，上一輩不該有交集的人，這一世不管她多努力，也不會有交集了嗎？

扯過被子捂在頭上，她難受得大口呼吸，直到玲攏再次進來傳話。

「小姐，今晚是皇後娘娘設宴，您要去宴廳用膳的。」

蘇凝雪愣了愣，不情不願地從被窩裡爬出來，由陌桑替她更衣，玲攏挽發，一切收拾妥當，這次沒有蘇凝語挽著蘇劍武在正院等她。皇后邀請的皆是女眷，蘇劍武不必出席，蘇凝語不待見蘇凝雪，自然不可能等她。

蘇凝雪樂得一個人自在，走到宴廳附近，瞧見蘇凝語拉著一個女子，不知在說什麼，笑得很是歡快。

她想，定是蘇凝語又拍馬屁呢，能來麗山行宮的，哪個不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蘇凝雪沒放在心上，只當沒看到，獨自進殿，找了個位置坐下。

不一會兒，人來得差不多了，蘇凝語與那女子一起，坐在第一排較為靠前的位置。皇后攜蘭貴妃等人進來后，一道道小菜也緊跟著端上來。

「今日的宴席本宮可是花了心思了，每道菜都跟蘭貴妃商量，畢竟一年一次，本宮希望大家都能喜歡。」皇后話落，蘭貴妃笑笑，也跟著道：

「是啊，皇後娘娘怕你們吃不好，可是連麗山當地的名廚都請進來了呢。」

眾人面上都掛著感激的笑容，齊聲道：「勞皇後娘娘，貴妃娘娘廢心，謝娘娘恩典。」

「平身吧。」皇后古爾佳愫卿說道，又笑著與蘭貴妃對視一眼，蘭貴妃稍稍抬手，門口又走進來一群人，捧著大大的圓碗，不少人好奇，但礙於禮數不好抬頭張望，只能與周圍的人小聲討論。

「哎呀，你說那是什麼呀？看著就覺得很好吃呢。」

「不知道呢，不過聽說麗山一帶興食魚，許是魚類吧。」

「是嗎？好香啊。」

周圍的人討論，蘇凝雪抬著頭，也充滿了好奇，因為這道菜的味道，她在古代生活多年，竟覺得有些陌生。

上方，古爾佳愫卿很滿意眾人的反應，待傳菜婢女已經一一在餐桌前站好，她輕輕點頭，婢女將膳食放下，蘇凝雪驚得，差點下巴掉下來。

「本宮命人調查過，麗山一帶興食魚，而其中最為出名的便是這道紅油潑魚片。本宮明白，平時大家為了美貌，不敢輕易食辛辣食物，今日不必憂心，放開了吃，蘭貴妃已經命御醫配好藥房，回頭給大家舒緩了。」

皇后都這麼說了，誰還好意思拒絕。每個人佯裝笑臉，一塊接一塊往嘴裡送，但她們發紅的嘴角，眼淚汪汪的眼眶出賣了她們，實際她們挺痛苦的。

蘇凝雪亦不例外，她在現代就不喜辛辣，到了古代后一直以清淡為主，這麼辣的東西簡直考驗她的腸胃。

一頓飯結束，皇後走之前，大家都是笑容滿面，皇後走遠了，幾乎每個人都是被丫鬟扶著出來的。蘇凝雪覺得難受極了，這種紅油辛辣的食物，她了解，對腸胃刺激特別厲害，她捂著肚子走出來。

蘇凝語卻跟個沒事兒似的，笑盈盈地停在她面前。

「難受吧？受不了吧？哎呀，你這種鄉下丫頭，我還以為你肚皮糟，啥都吃得下呢。嘖嘖嘖，看來在我家養了幾天也養嬌慣了。」

「凝語，在幹什麼呢？」之前跟蘇凝語一起的女子走過來，蘇凝雪本能地對她不太喜歡，那女子看了蘇凝雪一眼，笑著自我介紹，「你好，我是禮部尚書郭天的女兒，郭美美。」

「嘔…」

郭美美？你咋不直接叫郭美人呢。

蘇凝雪胃裡一陣翻騰，忍不住作嘔，不敢再與這兩人糾-纏下去，連忙推開蘇凝語，往外走。

「哎！」蘇凝語不滿，郭美美走上前抓住她，卻是急忙往她另一隻手裡塞了一瓶葯，「你回去用溫水服用，皇後娘娘是我義母，她早知我受不了這些食物，所以提前給我配了葯，你放心，剛剛凝語吃了，沒事的。」

「嗯，嗯嗯。」蘇凝雪沒多想，抓緊藥瓶，被玲攏陌桑相繼扶著，好不容易回到梧桐苑。

玲攏取來溫水，陌桑趕緊將藥丸倒出來，送到蘇凝雪嘴邊，蘇凝雪看了看，剛要吃，胃裡又是一陣翻江倒海，她忍不住了，推開兩人，衝到門外便是大口嘔吐起來。

吃下去的幾乎吐得差不多了，她靠著門檻坐下，這才覺得舒服多了。

「玲攏，水。」

「是是是，小姐，您沒事吧？」

玲攏陌桑一直在她身後扶著，守著，跟蘇凝雪這麼久，第一次見蘇凝雪這麼難受，兩人也是心疼的。

「沒事。」蘇凝雪有氣無力地搖搖頭，回到屋裡，提著水壺又灌了點溫水，覺得腸子暖和多了。

藥丸掉在地上，經過蘇凝雪這麼一番嘔吐，三人也都忘了，看蘇凝雪躺在床-上，睡踏實了，玲攏陌桑退出屋子，一個留在側間守夜，一個回小屋休息。

半夜，蘇凝雪不知怎地有些發-熱。

「陌桑。」她輕輕喚了聲，陌桑趕緊起來，探了探她的額頭，轉身出去叫玲攏。

這深更半夜的，請御醫是不可能了，玲攏穿了衣服，親自去廚房燒水，想先給蘇凝雪泡一泡驅寒，陌桑繼續守在蘇凝雪身邊。

大半夜的，玲攏以為廚房沒人，卻見裡面亮著燈，推開門一看，曼禾提著裙擺，撩起衣服，臉上擦得全是灰。

「你這是—」

「要你管！我告訴你，這鍋水是我燒的，你少打主意。」

玲攏往鍋里探了探，想必是蘇凝語半夜也不舒服，所以曼禾被派過來了，她瞧著曼禾手忙腳亂的模樣，再看鍋里連一個熱泡泡都沒冒，她是真不會打這鍋水的主意。

自己去一旁舀水放進另一口鍋里，又熟練的去後面添柴，沒一會兒她的鍋騰騰冒熱氣，玲攏去外面拿裝水的桶，回到屋裡就見曼禾就著她的鍋一個勁兒裝水呢。

「哎！你這人怎麼這樣啊！我沒動你的水，你倒是打起我的主意了。」玲攏生氣地跑過去推開她，曼禾也不是吃素的，平時囂張慣了，這會兒忙得焦頭爛額，心裡火大，手一揮從隔壁鍋里舀了一勺水潑在玲攏身上。

「啊！」玲攏驚叫一聲後退，曼禾趁機又裝了兩勺熱水，把舀子砸向玲攏，提著水桶就往外跑。

玲攏身上濕-透了，鍋里的熱水又被搶了，她怕蘇凝雪熬不住，只好又重新生火，將曼禾留下的那鍋水燒熱，提回去。

「怎麼回事？」陌桑一見玲攏濕-漉漉的回來，連忙起身過來接。玲攏搖搖頭，不想惹蘇凝雪心煩，把水倒進桶里，又幫著伺候蘇凝雪泡澡，坐在熱乎乎的浴桶里，蘇凝雪並不覺得舒服，反倒覺得頭暈的厲害。

所以剛泡下沒一會兒，她又起來了，換了套裡衣睡下。將將躺好，門外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下一瞬，門被人一腳踹開。

蘇凝雪不悅地動了動眉頭，扭過身，便見蘇凝語面頰通紅，氣勢洶洶地衝過來，一把提住她的衣領，吐氣都帶著讓人難以忽視的熱度。

「是你！是你對不對！你早就識破了，你假裝虛弱就是騙我中招？蘇凝雪！你好狠毒的心！你想毀了我！你想毀了我是不是！」

蘇凝語聲聲質問，臉上盈滿了憤怒、絕望，蘇凝雪被她吵得腦袋發漲，稍稍用力甩開她的手，翻個身，面朝里繼續睡下。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放開玲攏陌桑，想發瘋滾出去發，我今天沒空理你。」

「蘇凝雪！」

蘇凝雪無所謂的態度更讓蘇凝語發狂，站穩了身子再次撲過去。

「小姐！」

玲攏陌桑睜開曼禾水綠的鉗制，終於及時擋在床前，但曼禾水綠很快又纏了上來，玲攏死死地擋在床前，不許別人碰蘇凝雪，陌桑與她們糾-纏，兩人拼勁全力想護著蘇凝雪，只是這番吵鬧讓蘇凝雪更加頭痛難忍。

「夠了！都給我滾！」蘇凝雪起身，一聲怒吼。

屋裡靜了，玲攏陌桑依舊擋在床前，曼禾水綠扶著蘇凝語，屋裡只隱約可聽見蘇凝語低低地抽泣，她死死扒著曼禾的胳膊，身子不斷發顫。

蘇凝雪眉頭一蹙，似乎察覺出情況不對。

「她怎麼了？」

「你還好意思問，你在水裡下藥，你故意想害我們小姐，現在還裝什麼好人！」水綠聲淚俱下。蘇凝雪看向玲攏，玲攏將廚房的事快速說了一遍，蘇凝雪勉強扯動嘴角。

「水是你們搶的，現在來找我算賬不覺得可笑？」

「誰知道是不是你們故意的，你們就是—」

不等曼禾說完，蘇凝語的呼吸越來越重，手無意識地去扯身上的衣衫，曼禾水綠對看一眼，心下沒主意。蘇凝雪已經猜到蘇凝語出了什麼問題，她沒那麼好心要救一個次次跟她做對的人。

「出去吧，我沒害她，也救不了她。你們要是真心疼她，應該趕緊想辦法救她，而不是在我這裡撒潑。」

蘇凝雪躺下，又一次面朝里蓋好被子休息，只是她的手按在自己漸漸犯熱的皮膚上，眸中一片冷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