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利弊

夜間的風涼涼的，蘇凝雪摸索了一會兒，感覺前方有絲絲熱流傳過來，沿著熱流的方向走過去，果然看見一處冒著騰騰熱氣的泉水，從約莫一兩米高的石坡上流下來，淌進下方圓形的石池中。

「哇」蘇凝雪低呼一聲，退了衣服，輕輕躍進池中，水花四濺，泉水『叮咚』一聲響。

「誰？」驚得朦朧熱氣中，安靜享受的男子，一瞬睜開眼。

「什麼人？」蘇凝雪也被突然出現的聲音嚇到了，雙手捂在面前，霎時連動都沒敢動。

對方很久沒出聲，蘇凝雪以為自己是不是幻聽了，正要往前游，忽然聽到另一處有水聲滑動的聲音，緊接著那聲音越來越輕，直至完全消失。

蘇凝雪嚇得大氣不敢喘，藏在水霧中，只希望這人不管是誰，趕緊走了就行。她好好一娘家女子，還不想跟誰傳出緋聞呢。

岸上隱約能聽見，窸窸窣窣穿衣服的聲音，腳踩在草地上很輕，但在這樣安靜的夜晚顯得極為清晰，蘇凝雪屏氣凝神，生怕錯過什麼聲響，直到那腳步聲停下，她以為那人走遠了，可是又隱隱覺得哪兒不對勁。

腳步聲再次響起，她猛地一驚，以最快地速度趕緊往池邊游。

「站住！」

那人一襲白衣，背影朝著她，手中果然捏著她的所有衣物。

「卑鄙！臭流氓！你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嘛？居然敢偷我的東西，你給我放下！老娘不揍得你找不到北，我就不姓蘇！」

「呵！」男子輕笑一聲，不想搭理她，抬腳繼續往前走。「喂！」蘇凝雪急了，猛地一下撲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腳腕。

「放手！」

男子終於回過頭，只下一瞬，呆住了。

石池旁，女子半截身子趴在岸上，濕透的長發灑落在身後，從肩頭直至臀部，勉強遮住她皙白嬌嫩的肌膚，月光散落下來，搭配著池中淡淡薄霧，仿若為她周身鍍上一層朦朧的柔光。

「王爺。」

雲褶南沐浴不喜歡有人在附近，墨蕭守在較遠的地方，如今聽到動靜走過來。

「站住！」

雲褶南不知自己怎麼想的，一聲喝住墨蕭，隨後將衣服一谷腦全砸在蘇凝雪腦袋上。

「這都什麼人吶。」

待蘇凝雪好不容易從衣服中鑽出來，四周空空如也，已經沒了人影。她爬回池子里，將身子洗乾淨，經過這件事也不敢在這裡久待了，簡單收拾下，回到梧桐苑。

躺下后，第二個問題也緊跟著而來。

她明天到底該不該去逸仙居呢？

剛剛在石池旁，墨蕭叫那聲『王爺』，她仰起頭，已經看清了那張人神共憤的臉。

她很感激雲褶南沒允許墨蕭過來，發現她的存在；可事情確實發生了，雲褶南本就不喜歡她，這要是再衝過去，會不會直接被……

一夜沒睡好，第二天蘇凝雪頂著個熊貓眼起來，換了身衣服，一直在梧桐苑去逸仙居的這段路上溜達，想去不敢去，就這麼來來回回地走，恰巧被出來散步的雲褶鵠看到。

雲褶鵠抬抬下巴，身旁的小太監會意，將蘇凝雪請過來。

「臣女參見皇上。」

「起來吧，朕看你在這兒晃了好幾圈了，怎麼？這段路有問題？」

「不，不是，回皇上的話，臣女是在糾結該不該去逸仙居當差呢。」蘇凝雪笑笑，有些尷尬地道。

「哦？」雲褶鵠眉頭一抬，臉上是大寫地感興趣，「朕怎麼聽說你昨天在逸仙居外義正言辭地說要聽朕的話呢，怎麼？到今兒不管用了？」雲褶鵠假裝不悅，蘇凝雪忙擺著手，道：

「不是不是。皇上，臣女不敢。只是......」她猶豫著，小聲埋怨道：「您那弟弟真不好伺候。」

動不動就不高興，一不爽還派墨蕭打人。

這誰招架得住啊。

「哦？」雲褶鵠眉頭一挑，「你還是第一個這般評價十七王爺的，你可知十七王爺在擎蒼國是以溫潤出名，他若不好伺候，那隻怕沒有比他好伺候的人。」

呵，蘇凝雪心中嗤笑，但不敢說。

雲褶鵠護著雲褶南，誰人不知，她真說過了，接觸不到雲褶南不說，說不準雲褶鵠都將她拉入黑名單。

「是，許是臣女的問題，臣女回去反省，再去跟王爺道歉。」

「嗯。」雲褶鵠點點頭，蘇凝雪告退，正欲離開，忽然雲褶鵠又道：「但該受懲罰的還是要受的，否則以後天下都當朕說的話是耳旁風，你說是不是？」

「哈？」蘇凝雪一愣，雲褶鵠這是暗示她，今天還得去當差？

想起剛剛走到逸仙居門口，墨蕭嚴陣以待地架勢，她覺得後背微涼，硬著頭皮點頭，「是，臣女遵命。」

蘇凝雪離開，仿若視死如歸。

雲褶鵠在她身後，死死地憋著笑，待她走遠了，才道：「嘿嘿嘿，這蘇劍武人不怎麼樣，生的閨女真是不錯。」

「是，奴才瞧出來了，皇上您歡喜，由著她在您面前放肆。」一旁的太監配合道。

雲褶鵠一怔，繼而又道：「跟你師父學得不錯，都看懂朕的心思了。」

「奴才不敢。」

放下天下，敢在雲褶鵠面前這麼隨便的有幾人？還直接抱怨十七王爺不好伺候，在皇上心裡，這麼個親弟弟，可比親兒子都重要呢。

若不是雲褶鵠縱容，蘇凝雪今天怎能不受罰。

「哎呀，不說了不說了，快回去。朕估摸著，一會兒小十七就得去找朕告狀。」

雲褶鵠樂呵呵地往回趕，也只有牽扯雲褶南時，他能這般高興。

蘇凝雪站在逸仙居門口，離著兩米的距離跟墨蕭對視，深呼吸無數次，終於鼓起勇氣衝上去，墨蕭一瞬間出招，她不敢怠慢，用自己三腳貓的功夫去躲，盡量避免被直接攻擊。

墨蕭一開始想嚇她，後來見她有點小本事，不像一般的大家閨秀那樣嬌氣，忍不住放慢動作，這樣居然讓蘇凝雪在他手下活過了五招。

蘇凝雪大喜，這一世，她還沒時間去練習體術，只是剛剛開始鍛煉體能，能有人陪打，她莫名興奮起來，儘管剛剛墨蕭打在她左肩那一下挺疼的。

「再來！」她只揉了揉，起身又衝過去。

墨蕭手癢了，這次他陪雲褶南回來，一路沒遇上任何事，到了景靈城又是皇子腳下，他已經很久不鬆散筋骨了，蘇凝雪鬥志昂揚，帶動著他也心潮澎湃，手下的動作速度不減，但不再是打在蘇凝雪身上，而是點到為止，訓練蘇凝雪躲避速度，同時還對她展開了教學。

「手不夠直！」

「出拳動作太慢！」

「後面，左面，前面，右面！錯！耳聽四路，眼官八方！」

「我在這裡，你看哪兒！」

「啪！」

雲褶南從後院出來，看到門口這一幕，毫無意外又不爽了，他是讓墨蕭趕人的，誰讓墨蕭教人了？

走到墨蕭身後，一巴掌打在墨蕭後腦勺，墨蕭一怔，下意識地回身攻擊，看到是雲褶南后，連忙收回手，「王爺。」

「你還認識本王？本王以為你換主子了呢。」

「王爺……」墨蕭面露尷尬，想解釋，又不知如何解釋。他一時控制不住自己，又不是故意的，再說了，蘇凝雪也沒放進去，不是么？

他委屈地撇了撇蘇凝雪，蘇凝雪跟他練到現在，髮絲微亂，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見墨蕭看過來，她直覺自己應該說點什麼，可看向雲褶南，滿腦子都是昨晚的事兒，怕雲褶南親自動手抽她，嚇得愣是什麼都沒敢說。

雲褶南上前一步，「本王說的話，你聽不懂是不是？」明顯的臉色不悅。

蘇凝雪連忙搖頭，「聽得懂聽得懂，但，但—」她靈機一動，又搬出雲褶鵠道：「但臣女是奉皇上之命來的，剛剛臣女在那碰見皇上，皇上說懲罰一定要受，臣女也是迫於壓力，這才來的呀。」

蘇凝雪一臉無可奈何。

她的話，雲褶南下意識地不相信，但還是出門，往雲褶鵠的住處去。

不管怎樣，這件事都必須到此為止，他喜歡看樂子，但一點不喜歡自身做樂子。蘇凝雪有趣，他多看幾場戲沒問題，但蘇凝雪天天纏著他，他是一秒都忍不了。

雲褶鵠院落，太監傳話說十七王爺來了，雲褶鵠坐在棋盤旁，早就準備就緒，雲褶南一跨進來，他就道：「來來來，小十七，朕等著跟你下棋，等了好久了。」

雲褶南話到嘴邊，又咽回去，在雲褶鵠對面坐下，隨意地落下一子，隨後道：「皇兄今天怎麼有空下棋了？是有事要與臣弟說？」

「嗯，不急不急，等你贏了，朕再告訴你。」

雲褶南淺淺一笑，「那皇兄這件事怕是說不了了。」

「哈哈哈」雲褶鵠大笑起來，一邊落子一邊道：「那不一定，你最近被攪得心煩氣躁，說不定百密一疏呢。」

「哦？」雲褶南嘴角一勾，「臣弟就說這蘇家小姐怎麼這麼大膽，原來有皇兄授意啊？那皇兄是怎麼想的？」

「授意算不上，那姑娘確實膽子大。朕只是沒去管而已。」雲褶鵠答道，瞧了瞧雲褶南的臉色，一邊思考棋局一邊又道：「小十七，你年紀不小了，朕不希望你一直雲遊四海，四處玩樂。朕年紀大了，只希望你能安安穩穩地在朕身邊多待幾年。」

雲褶南臉色微變，抬眸，正欲說話，雲褶鵠制止了他。

「朕知道你想說什麼。朕從皇子坐到帝位，已經失去太多了，如今只剩下你，你又是母后臨終所託。朕真的很怕，一旦朕撒手，你會四面楚歌。」

雲褶鵠哀嘆一聲，「你想要的生活，朕一直努力去維護，朕也不想逼你去承擔你不願承擔的責任，但十七，你不能不接受朕護你周全的心意，你明白嗎？」

「皇兄是想讓我娶蘇凝雪？」雲褶南擰起眉，雲褶鵠沒有立即點頭，蘇劍武手上的兵權不容小覷，蘇劍武為人雖然不怎麼討喜，但確實忠心耿耿，用兵良將。

有他護著雲褶南，對雲褶南絕對是一個優勢。

只是……蘇凝雪，雖貴為嫡女，但到底是鄉下養大，且不得蘇劍武疼愛，雲褶鵠也有點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