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送餐
快到晚膳時分，蘇家大小姐中毒的消息便在府內傳開了。蘇老太君親自去探望了早上忽然昏倒的大夫人蔡氏，卻沒去探望大小姐。
隨後沒多久，大夫人的院子里又有流言傳出來說，老太君走後，大夫人氣得摔了一屋子的東西。而佑淑園，蘇老太君人沒去，倒是賞賜了不少好東西，並且下令。
以後大小姐前去膳堂用膳，不必單獨傳送。
這一系列的變化弄得府里人有些懵，當事人們卻是清清楚楚呢。
晚膳時，蘇凝雪穿著她那些土俗樸素的衣服出現在膳堂里，丫鬟家丁們低著頭，不乏嘲笑之人，蘇凝雪卻完全無所謂。
大搖大擺地，哦不，是拖著病體殘軀，虛弱地落座，隨即慢條斯理地大口吃飯。
蘇凝語看著蘇凝雪那副窮酸模樣就氣飽了，好好的一頓飯愣是一口沒吃下去。蘇老太君前腳剛走，她也緊跟著走了。
「咦，素錦，我妹妹肯定沒吃飽，你說我去看看她不過分吧？」
出了膳堂，蘇凝雪打了個飽嗝，終於想起了正事兒。
「不過分。」素錦配合著回答。
蘇凝雪摸著鼓鼓地肚子，滿意地一笑，隨後趕緊回佑淑園取了幾盒她不喜歡吃的點心，往凝語院送。
凝語院的位置在蘇府算得上最好的，處在蘇府正中心不說，它名為院，卻是環水而建。兩層高的小樓，是蘇府最佳的看景處，也是蘇府最獨特的風景。
蘇凝雪記得，這是她那傳說中的爹爹親自為蘇凝語建的，一切都按照蘇凝語的喜好。上一世，她將凝語院搶回時，她還記得那人憤恨地對她說：
「你即便搶了也取代不了語兒在爹爹心中的地位。」
哎，一樣是那人的女兒，待遇真不是一般差呢。
蘇凝雪抬頭，仰望自己曾經的院子，嘴角忽揚。
哎呀，這樓真是怎麼看怎麼好啊。
跨進一樓大廳時，她還沒說明來意，裡面的丫鬟便冷著臉道：「大小姐請回吧，我家小姐已經睡下了。」
「啊？睡這麼早啊，凝語妹妹怎麼跟以前我鄉下養的豬似的，一吃完就睡。」蘇凝雪面孔天真。
才十三歲的年紀嘛，她又是在鄉下長大的，還不能允許她粗俗點。
「你—」那兩個丫鬟一聽，漲得臉都紅了。素錦走上前一步道：「兩位姐姐別生氣，我家小姐說話向來如此，此番過來也無惡意，不過是見二小姐晚膳時沒吃飽，小姐拿些點心過來。
我們小打小鬧不要緊，何苦餓壞了主子。」
那兩丫鬟眼神一對視，自家主子那點性情她們還不明白么，只是……
「行了，曼禾，水綠，讓她們上來吧。」
「是，小姐。」
蘇凝語親自發話了，兩個丫鬟只好讓開身子，蘇凝雪熟門熟路地踩著樓梯上去。
與她記憶中一樣，蘇凝語最愛躺在靠窗旁的那張小榻上，可以感受晚間清涼的河風，又可以欣賞蘇府處處燈火通明的亮麗。
榻上鋪著蘇凝語偏愛的雲錦，放腳的地方搭著一塊虎皮。這塊虎皮可是厲害，聽說是當今皇上狩獵所得，特地賞賜給蘇府的。
輩分最高的蘇老太君都木有，可見蘇凝語有多得寵了。
蘇凝雪再摸摸自己身上的粗布，哎，差距啊。
「你來幹什麼？那些冠冕堂皇的話就免了，我知道你沒那麼好心，若是想看我笑話，看吧，反正你也笑不了幾天。」
「哎呀，凝語妹妹，你怎麼這麼說我呢？可是在因為早上的事兒與我置氣？我不騙你，我早上是真不認識你啊。」
蘇凝語的態度在蘇凝雪預料之中。
只不過，她真的不是來看笑話的呀，她是來……
話落，蘇凝雪為表示自己的真誠，特地見素錦手中的食盒接過，親自端到蘇凝語面前，小心翼翼地將盤子端出來，那冒著精光的眼神，非常到位地表現了一個鄉下丫頭初見美食，卻不得不分享出去的悲痛心情。
「行了，放那吧，我看著你心裡堵得慌，吃不下。」
大夫人的計劃落空，蘇凝語聽大夫人的告誡，這幾天見著蘇凝雪該是躲遠些才是。所以剛剛在膳堂，她才憋著口氣。
可眼瞅蘇凝雪這慫樣，她實在咽不下堵在嗓子口的東西。
她就不明白了，這麼個窩囊貨，她娘親讓她忌憚些什麼。
「哦，好好好啊。」
蘇凝雪特聽話，放下了盤子，還依依不捨地將小手放在鼻尖聞了聞，蘇凝語撇了她一眼，她似乎又怕蘇凝語笑話她，趕緊將手往身上擦。
蘇凝語眉心一動，忽然起了壞心思。
她其實是不喜歡吃這些點心的，可看到蘇凝雪難受，她應該會很開心。
「哎，本來是不餓的，現在你將東西拿出來，我聞著倒是有些餓了。」
「小姐，可要奴婢去廚房傳些膳食？現在廚房應該還沒休息呢。」曼禾，水綠，素錦三人是站在門外候著，聽到蘇凝語這般說，曼禾連忙回身問裡頭人的意思。
蘇凝語笑著看了她一眼，儘管什麼都沒說，但曼禾伺候得時間久了，自是明白這眼神中的意思，低著頭乖巧地似乎在等答案。
蘇凝語輕聲道：「不用了，就吃這些拿過來的點心吧，雖然比我往日吃的差了些，但到底也是人家的心意嘛。」
「是，小姐，那奴婢進來喂您，您今日累壞了，可別再操勞了。」
蘇凝語嘴角一扯，這邊曼禾剛抬起腿要往裡走，她笑了笑道：「不用了，這不是有姐姐在嘛，想來姐姐也捨不得我操勞吧？」
蘇凝雪嘴角興奮地裂開了。
「不捨得，不捨得。凝語妹妹你躺著，我喂你哈。」
聽到這麼不知羞的話，蘇凝語曼禾都忍不住捂嘴笑，偏偏那素錦淡然地立著，仿若沒意識到自家小姐受辱了。
蘇凝雪一手捏著點心，一手還放在下方護著，生怕點心會少了一粒粉似的，眼瞅快送到蘇凝語嘴邊了，她那小眼神還萬分的可憐。
蘇凝語掩著嘴都做好了等蘇凝雪送到她嘴邊，她就狠狠丟掉讓蘇凝雪難過的準備，可誰料，蘇凝雪太關注點心了，以致於小榻前還有一塊置鞋板她都給忘了。
「啊！」眾人只聽得她一聲驚呼，隨即那小身板就不受控制地往前砸去。素錦三人一驚，急忙往裡跑。
千算萬算，怕是算漏了蘇凝雪想喂人吃食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