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十(四)

正月初十(四)

正月初十,時已過午,未時正,李三郎正與張九齡議事,見李客二人返回,起身準備詢問情況,但見陳無忌滿身血跡,不免心頭一驚,連忙問到:「傷及何處?何故如此?」不待陳無忌回復,又立馬轉頭對張九齡說到:「快傳太醫前來醫治。」張九齡雙手一拱,答到:「喏!」

陳無忌連忙答到:「無礙!此等小傷何勞李司丞。」

李三郎說到:「陳司直,何出此言?這還不是因公所傷。今日,我特向太醫署申報了一名當值太醫,此刻他正在龍安司值守,行醫方便。」

陳無忌沒想到李三郎安排如此細膩,知道龍安司所臨之敵必不一般,居然提前連太醫都備下,於是也就卻之不恭了,拱手一禮以示感激。

不久太醫即到了議事廳為陳無忌醫治,陳無忌也把此行之事,事無巨細向李三郎做了稟報,提到玄靈子時李三郎心裡一怔,沒想到這赤發閻羅所求之物如此怪異。

一刻過後,陳無忌傷處包紮完畢,所經之事也悉數彙報,李客始終一言不發,心中若有所思。李三郎率先問到:「李都尉,你看此事下一步該如何?」

李客回了回神,緩緩答到:「此事在下看來,抓捕突厥人克多為當務之急,此人暫避寧人坊,應抓緊時間,不管他此行目的為何,但來者必定不善,但。。。庫勒多提那,在下認為才是神都最大的隱患!」

李三郎聽完,沉思片刻,對身旁的陳玄禮發號施令到:「速持龍安司令,命左、右羽林軍包圍寧人坊,關閉坊門,挨家挨戶搜查!通知寧人坊里正,備好寧人坊住戶名錄和近三月人員出入記錄,待查!我稍後即到!」

陳玄禮雙手一拱,大聲道:「喏!」

李三郎繼續向李客說到:「這克多武功高強,看來還須李都尉親自前往,以策萬全!」

李客雙手一拱,答到:「吾當竭盡全力,這就立刻出發!」說完轉身將欲走。

李三郎突然開口問到:「這赤發閻羅的消息準確嗎?他說的話真的作數嗎?」

李客沒有絲毫猶豫,答到:「赤發閻羅所提供的消息一向無誤,所應之事也言出必行。」

李三郎不再開口,一揮手示意李客儘快前往寧人坊。李客對李三郎最後所問倒是不太在意,但不知為何心裡卻隱約升起一絲不安,具體為何,一時也說不清,於是匆匆策馬起行。

寧人坊位於神都西市,定鼎門旁,出入神都較為便捷,故此次上元期間,作為各路商賈的主要聚集地。此時的寧人坊可稱得上是人山人海,原本寬闊的坊街、巷道都被商賈的貨品堆塞得滿滿的,別說騎馬過市,就連步行而過都顯得擁擠。

左、右羽林軍抵達時,怕大肆搜捕造成不必要的慌亂,也不敢輕易封街道、坊門,只是在坊門處設卡,許入不許出,待李三郎抵達再行其事。

不出兩刻,李三郎也乘馬到了寧人坊,他也沒想到寧人坊現狀如此,權衡之下,也是繼續執行羽林軍的排查方案,同時召來了里正。里正雖沒見過李三郎,但也聞得其名,於是恭敬的施禮,問到:「請問李司丞今日帶羽林軍到此,所謂何事?下官定當竭力配合。」

李三郎直言問到:「現寧人坊內有多少突厥人?近三個月內有沒有什麼特殊的突厥人入駐坊內?」

里正一聽,連忙答到:「自突厥與我朝交惡,近年來坊內突厥人數確實銳減,但現在坊內突厥人至少也有兩、三千人,近幾月到坊內的突厥人多為商客,倒也不覺有何人特殊。」

兩、三千人!聽到這個數字李三郎不免一驚,這些情況都是他事先沒有估計到的,總不能把兩、三千人都抓起來一一拷問吧?再說,這克多既然要潛入神都,那事先必定做了充分的準備,可能早已化作商賈,這樣搜捕無異於是大海撈針,李三郎也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於是向一旁的陳玄禮問到:「李都尉呢?他到了嗎?」

陳玄禮答到:「李都尉早已至此,但此刻不知去向。」

李三郎正欲再次詢問,李客卻已剛好從門外入內,李三郎連忙問到:「李都尉可有辦法查尋克多?」

李客沒有作答,反而問了身旁的里正:「這坊內半年內新增的突厥商戶有幾家?」

里正連忙答到:「這倒是不多,一、二、三。。。七家!」

李客轉身向李三郎說到:「剛才我在坊間巡查,此坊內多為臨時商客,克多到此,不可能如此隨意藏身,此坊內必定設有長期內應,如我所估不錯,應該就在這幾家新開的突厥商戶之中。」

只有七家!這就大大的縮小了搜查範圍,李三郎心裡盤算到,於是問到:「李都尉的意思是對這七家商戶逐一搜查?」

李客想了想,答到:「不可!這克多是何樣貌我們都未曾見過,即使碰見了也無法辨認,這樣一查必定會打草驚蛇,反而更加難尋。」

李三郎聽后也覺得有理,於是問到:「那依李都尉的意思,我們該如何行事。」

李客答到:「速派人去這幾家店後門埋伏,然後再入內搜尋,如有人從後面離去,那此人嫌疑最大!」

李三郎想了想,向陳玄禮施令到:「命虎嘯衛全部更為便裝,埋伏於突厥商戶後門。命羽林軍入店搜捕,如有人從後門出,即可拿下!里正帶路!」

「喏!」陳玄禮、里正二人齊齊答到。

申時二刻,寧人坊。經過一個時辰的排查,七間突厥商鋪已悉數排查完畢,虎嘯衛現在要做的就是守株待兔。

又過了約莫一刻的時間,大遠客棧後門小心翼翼地走出了兩個突厥人,見此狀,埋伏在外的八名虎嘯衛迅速上前準備圍捕,那兩個突厥人反應也是迅速,見有人設伏,立馬拔腿就跑。虎嘯衛立即發出霧彈,四周的虎嘯衛、羽林軍見霧彈信號,立即迅速向大遠客棧方向彙集。

李三郎心中一喜,這狐狸總算是露出尾巴了。李客見信號,立即說到:「我速去協助!」李三郎答到:「李都尉,務必小心!」李客拱手而退。

話說那倆突厥人,身手極佳、速度奇怪,時而爬上房檐,時而鑽入窄巷,弄得街道上的商賈、行人也是人仰馬翻,虎嘯衛一時間居然拿他們不住。隨著霧彈的指示,李客終於趕到了突厥人面前,只見那兩突厥人一個立於屋檐之上,一個在圍牆之下,見李客到此,二人正欲繼續逃跑,可又一看李客距離他二人較近,又獨自一人,圍牆下的突厥人索性也懶得跑了,轉身對屋檐上大喊了幾句突厥話,屋檐上之人聽到後轉身繼續逃跑。而圍牆下的這個突厥人則抽出了彎刀,向李客襲來。李客也不敢怠慢,於是拔劍應戰。

那突厥人刀法迅猛,招式怪異,李客此前從未碰到過這路刀法的對手,幾個回合下來,居然沒有拿下對方。李客心中暗暗驚訝,突厥人也有武功這麼好的人,難道眼前此人就是克多?李客於是冷靜下來,沉著應對。正在兩人交手之時,後面緊追的虎嘯衛也圍了上來,全部手持弓弩對準了與李客交手的突厥人。突厥人看大隊人馬圍了上來,一時分了神,李客見此,抓住了對手的漏洞,一擊將其制服。虎嘯衛連忙上前準備捆綁,可在此時,突厥人大吼一聲:「庫勒多提那!」即口吐黑血倒斃,不用說,又是口中含有劇毒,咬破致死。

李客一看,此人已是無救,示意虎嘯衛照看屍首,自己連忙起身再去追擊剛才在屋檐上的突厥人。剛穿過兩條街道,李客就看見了剛才逃跑的突厥人,站在一院落圍牆上,被虎嘯衛、羽林軍手持弓弩團團圍住,但那突厥人似乎沒有要繼續逃跑的意思,李客見狀,大聲喊到:「留活口!防止他咬毒自盡!」

突厥人似乎聽懂了李客的話,站在圍牆上開口大笑起來,然後轉身跳入了身後的院落。圍住他的軍隊怕射出弓弩致其死亡,一時也沒人敢放箭,任由其跳入了院落。李三郎帶領著其餘的虎嘯衛、羽林軍此刻也趕到了此處,李三郎見此狀,轉身問里正:「此院落可有後門、密道?」里正臉色煞白,聲音顫抖著說到:「沒。。。沒有!」李三郎見里正臉色突變,倒也沒有在意,這麼多軍隊圍捕兇犯,他被嚇到,也屬正常,於是手一揮,讓所有的羽林軍、虎嘯衛迅速包圍了此院。小小的院落此時圍在外面的人不少於四、五百人,料那突厥人插翅也難飛了,李三郎當即下令:「破門!務必生擒!」

眾人得令一擁而上,身旁的里正終於忍不住了,大聲呼到:「別!」話音未落,「砰」!院內傳來了第一聲巨響!繼而是一聲接一聲的巨響,面對這突然的爆炸,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剎那間離院落較近的兵卒都被炸得血肉橫飛,李三郎、李客離院落尚有些距離,都被炸得騰空而起,向後飛去。

過了許久,爆炸聲終於停止了,空氣中瀰漫這濃烈的硝石、硫磺的味道。這場爆炸讓整個寧人坊都沸騰了,寧人坊內眾人不知是為何事,都被嚇得開始往坊外奔逃,負責在坊門設卡的羽林軍也被這外逃的人流衝散開來,不再阻攔,一時間寧人坊內亂作一團,哭聲、呼喊聲、哀嚎聲響徹街道。

李三郎緩緩睜開眼睛,口中有血腥味,身體如散架了一般,他看了自己身旁,是里正,奄奄一息,鼻內只有出氣。李三郎掙扎著爬了過去,費力地說到:「到底。。。到底怎麼回事?」

里正聲音微顫,氣息微弱地說到:「小。。。小人。。。愛。。。財,私。。。私藏炮竹。。。釀成。。。此禍!罪。。罪該。。。萬。。。萬死!」

李三郎一聽,立即明白了是何事,仍用最後的氣力質問道:「誰?誰。。。販於你?人。。。在何處?」

里正用最後的氣力掙扎著說到:「元。。。元良!大。。。大遠。。。客。。。客棧。」里正說完也噎了氣!

李客被剛才這一炸,自然也傷得不輕,摔倒時的皮外傷倒也無妨,可這五臟六腑卻是如同受了重擊一般,如不是其內力高深,恐此時也難逃一劫,他掙扎著站立起來,口中大口吐著鮮血。

他離李三郎和里正不遠,所以剛才的對話也聽得清楚,他蹣跚地走到李三郎面前,扶起了李三郎,問到:「李司丞可安好!」

李三郎輕輕地搖了搖頭,小聲說到:「無礙,休息一刻便好!」

李客把李三郎扶到牆邊,靠牆坐下,拱手說到:「那就請李司丞在此稍作休息,在下即刻前往大遠客棧緝拿元良。」

李三郎微微點頭,小聲說到:「小心,有勞!」

李客緩緩地向大遠客棧走去,他憋了一眼,滿地被炸傷、炸死的虎嘯衛、羽林軍,有的哀嚎、有的呻吟,一時間竟不禁淚目,他心中實在不忍,於是別過頭向大遠客棧繼續前行,不再敢回頭看這滿地的狼藉。

不一會,李客到了大遠客棧,如他所料,一進門就見滿院的屍體,均是被利器所殺,此時,他已明白,他們中了克多的調虎離山之計,用兩個突厥死士吸引追捕,而自己從容脫逃。

他來到櫃前翻找客棧入住記錄,但賬冊已經被人取走。無奈,只能對房間逐一搜索。一刻之後,仍無任何有用線索。

此刻,客棧院內傳來了一聲驚叫聲,李客趕到院內,原來是一名賣胡餅的老翁,見滿地都是屍體於是被嚇得大聲呼叫,滾倒在地。

李客見其膽小,安慰到:「老者勿驚,想必此客棧是被匪人所劫,官府定會查辦的。」

老翁定了定神,朝客棧內大聲喊到:「元先生!元先生!你還在嗎?」

李客聽老翁這麼一呼,連忙問到:「老者認識元良?」

老翁答到:「不知道是不是叫元良,我都稱呼他為元先生,他可是位好人,可千萬別慘死於此啊!」

李客繼續說到:「老者跟我說說,他是什麼樣?我看我有沒有見到過。」

老翁想了想,說到:「這元先生很特別,明明是一名漢人,卻住在這突厥客棧內,他愛吃老朽賣的胡餅,所以老朽每天都來送幾個給他,他每次都多給老朽一些賞錢。。。」

李客打斷了老翁的話,問到:「你怎知他是漢人?」

老翁答到:「著裝啊!不過你別說,他長像還有些神似突厥人!」

李客繼續問到:「你給他送餅多久了?」

老翁算了一下,說到:「不久,也就不到兩個月。」

李客心中頓明,原來這克多喬裝為漢人,還取了名叫元良。李客扶起了老翁,說到:「老者,要不我陪你認一認,這裡有沒有你說的元先生。」

老翁長嘆了一聲,於是跟著李客在客棧內辨起了屍首。果然如李客所料,沒有老翁口中的元先生,這更讓李客確定了自己的判斷。正在此時,李三郎帶著羽林軍也到了大遠客棧。

見李三郎進入院內,李客上前說到:「李司丞,把這個老翁帶回龍安司作畫像圖,他也許知道克多的容貌,具體的回去再向您稟報!」

李三郎看了一眼老翁,示意羽林軍帶走了老翁,眾人返回龍安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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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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