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調查開始
S市南郊。
「張營」兩個大字刻在村口的門匾上，門匾年代久遠，底色已經由深紅淡成了灰白。
以門匾為界線，這裡的空間被分成了黑白兩半。
門匾之上，晴空萬里白雲裊裊。門匾之下，黑雲壓寨山雨欲來。
蘇響站在村口，抬頭看看天空，後退一步躲進了陽光里。
「沈櫻，沈櫻。聽得見嗎？喂？」蘇響表情嚴肅，右手按住耳朵——裡邊塞著沈櫻給他的靈能通訊器。
蘇響又喊了幾聲，沈櫻還是沒有回話，他只好取出通訊器拿在手中，搖了搖頭，露出了惋惜的神色。
「剛給的設備就壞了，沒辦法，看來只能先回去換個新的了。」
轉過身來，蘇響對著身後十來米處的沈櫻說道。
沈櫻正站在馬路對面，靠著一輛小巧的紅色電動車，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你要是現在不想去也可以。
「真的嗎？沈櫻你真是我親人。」蘇響心中一股暖流。
「那就晚上去。」
「再見！」蘇響轉身，然後又轉了回來，「你眼睛瞎了嗎？看不見嗎？」
蘇響伸手比劃了一下村子的大小：「看看這天，再看看這地，這是自然現象？這是要拍午夜凶鈴吧？」
「哎呦，你還有錢看電影？」
「我在網吧打工看的不行嗎？你能不能關注一下重點。這種級別的場景，搞不好這村裡的人全成鬼了吧。」
「你不就是來捉鬼的嗎？」沈櫻反問。
「一隻和一千只能一樣嗎？」
「這個任務難度是D，敵人的總體實力就不會超過這個檔。數量越多，單個實力越弱，你就越安全。」
「哎？」蘇響搓了搓下巴，「你這麼一說，好像有幾分道理。也就是說，如果這個村子有幾百號人全都是鬼的話，那強度是不是就跟普通人沒什麼差別？」
「是的……」
「你早說啊，哪還會有這麼多誤會。那我去了，搞定了你請我吃晚飯。」蘇響揮了揮手。
「才怪。」沈櫻在身後低聲說道。
村子只有一條主幹路，一路望過去，摩托車、三輪車零零散散地停靠在路邊，落滿了灰塵。
一家小型超市的門口，小丑面孔的搖搖樂正在吱吱呀呀地晃動。
烏鴉從遠處飛來，落在電線杆上，十餘只血紅色的眼睛俯視下方。
其實只要擺脫心裡陰影，這個村子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都是很正常的城中村風貌嘛。
「啊啾。」蘇響站在村口，打了一個噴嚏。
而且比我們住的村子要乾淨的多，又特別安靜，特別安靜……
呃……
蘇響環視四周，人呢？
大白天整個村子里竟然一個人都沒有？
都出去外出務工了，還是在家裡睡覺？
「總不能真的整個村子里都是鬼吧，哈哈哈哈。」蘇響大聲安慰著自己。
「聽好，接下來是任務介紹。」身後傳來了沈櫻的聲音。
「大姐，你終於想起來這件事了？現在才說，來得及嗎？你幹嘛不等我出殯的時候再講，讓大家也聽聽我究竟是怎麼被你玩死的。這個任務沒法做了！」
沈櫻才不會理他的牢騷：
「任務等級，D級。惡靈形態，三階靈變，鬼。出沒地點，張營村……」
蘇響等了一會，見沈櫻還是不說話，於是問道：「然後呢？」
「沒了。」
「……」
「……」
蘇響重重呼出了一口氣。
「好的。不錯。」
「正好我肚子有點餓，先去吃點東西。你給我好好找資料去，什麼時候找全了，咱們什麼時候正式開工。」
蘇響用力拽下來通訊器，再也不理會沈櫻說什麼，徑直走進了路邊的一個蒼蠅館。
張家小炒。
這裡還沒有正式進村，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吧？
挑開油膩的布簾，蘇響先伸了半張臉進去。屋子裡一共六張桌子，坐著三個人。正對面擺著簡陋的櫃檯，裡邊站著一個有些佝僂的老人。後邊牆上開了個窗，能看到裡邊正在玩手機的光頭廚師。
有人。
「有人就行。」
蘇響鬆了口氣，挑了個靠門的桌子坐下，萬一出點什麼事也好逃跑。
摸了摸口袋，裡邊一共二十塊零五毛——這是過來的路上，蘇響找沈櫻討要的全部行動經費。
蘇響看了看價目表：「老闆，來碗炸醬麵。」
炸醬麵七塊錢一碗，自己回去可以說吃的是牛肉麵，再假裝要了個滷蛋和豆腐，輕輕鬆鬆凈賺十三。
簡直完美。
老頭點了點頭，后廚的火光響了起來。
打量了一圈屋裡人的臉，全都是正常的血色，而且都有滋有味地吃著麵條、炒飯，蘇響這才真正放鬆下來。
與此同時，一個完整的計劃也出現在了腦海。
第一步，吃完飯誇獎一下老闆，諸如手藝不錯、有媽媽的味道之類的。先套好關係，然後再跟他打聽一下這個村子里最近有沒有發生過古怪的事，找找案件的線索，沒準就是突破口。
然後找到鬼痛扁一頓。
搞定收工！
沒錯，我就是這麼專業。
等把案子破了，得讓沈櫻好好看看老子的臉色。
道歉！
賠禮！
跪下！
爽！
「你要的面。」
蘇響正幻想著未來狠狠打臉的場面，一碗布滿黑色肉醬的麵條放在了他的面前。蘇響眉毛一挑，計劃開始！
「謝謝，老闆你這個手藝真是不……嗯？」
麵條里酸臭的氣味打斷了讚美的語言。
蘇響拿起筷子，挑起了一根麵條。
筷子上都是塵土，但是並沒有什麼問題。
麵條很乾凈，也沒有問題。
那麼這個味道莫非是在……肉醬！
蘇響的視線移到碗里，眼睛一下子瞪圓了：肉醬里居然裹了三隻蒼蠅。
這味道肯定就是這醬的，指不定放了多久，肯定過期了！
蘇響拍桌而起：「老闆你有點公德心行不行，老實交代，這醬都多長時間了？餿成這樣了還拿出來賣，沒你這麼黑的吧。」
老闆慢慢抬起頭，齊劉海下陰沉的眼睛盯著蘇響。
我能怕你？
蘇響指著老闆，滿臉囂張：「告訴你，別想糊弄我，我也是搞這個行業的，裡邊的黑活老子門清……你幹什麼，別動手啊，動手你也打不過我。還有，我爺爺、舅舅都是這個村的，叫人我也不怕你。」
撲噠。
一滴眼淚落在了桌子上。
蘇響愣住了，老闆竟然哭了起來。
「哎，不是，老闆你別哭啊，我也沒什麼特別的意思。」看著白髮蒼蒼的老人在眼前哭了起來，就算有理，蘇響也教訓不下去了，「頂多你再給我上碗新鮮的，我不給你錢，咱這事不就了了么。」
老闆仍是哭個不停，最後坐在了地上。
「哎，老頭你不是要碰瓷吧！你們看見了，我可沒碰他啊。」蘇響舉起雙手，向後一跳，沖著周圍人喊道，想要自證清白。
沒有一個人看他們這邊，屋子裡的食客還在低頭吃著自己的飯。
蘇響看著老頭就是賴著不起，這麼走了總是不好，只好伸手去扶。
老人紋絲不動。
這麼沉？
蘇響皺了皺眉，一猶豫的功夫，老人的淚水嘩啦嘩啦打濕了他的袖子。
「行了，老子白給你錢不行嗎！」
蘇響被他哭得沒辦法，掏出了十塊錢拍在桌子上，然後他的手僵住了。
桌子上的錢全是血。
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
蘇響的視線慢慢移動，彎曲的手臂上，粘稠的血液一滴一滴掉在腳面上，兩隻腳不知何時已經泡在了血水之中，黑色的血泡咕噥咕噥翻滾著。
血是從老闆眼中流出來的。
「老……老闆，你可別裝死啊，你訛我我也沒錢賠你。」蘇響慢慢向著門外退去。
周圍的食客仍然默默吃飯。
慢慢地，老人眼中的血幹了，但是沒有停。
白花花的腦漿從眼睛里流了出來。
肉沫一層層流了出來。
擠碎的內臟流了出來。
腸子一截截流了出來。
最後是骨頭。
老人剩下了一張皮，浮在了血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