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第二百八十五話 雪崩預兆(上)
「族長大人,請您相信我們,關於皮勒夫的意外,我們也感到很惋惜,但我敢用我個人的性命擔保,他的死絕對不會是出自我們幾個之手。請給我們一些時間,我們一定會找出真正殺害他的兇手,給您一個交待。」宸洛隨即鄭重承諾道。
他清楚僅憑自己剛剛那一番言語,還不足以讓這裡的人放棄對他們的厭恨與唾棄,那些只能說明所謂的不祥之兆,可能確實只是一個巧合。但歸根結底,最大的問題還是在於他們有殺害他們神鹿部族人的重大嫌疑,這一點才是眾人所難以容忍的,所以當下最應該先解決的,是找出關於皮勒夫的死因。
「神使大人,不知您意下如何?」族長憫虔還是選擇先向神使請教他的意見。
「是可以先將這幾名外來者釋放,不過他們星象師的身份,終究會給我們部族的安危造成影響。」神使神色凝重地說道,「這樣吧,倘若在月圓之夜前夕,他們沒有再引發任何的不祥之兆,便將他們送離這裡。否則,祭祀儀式依然需要開啟。」
最終,憫虔下令撤除了今日的祭祀儀式,暫先釋放了宸洛四人。現在的他倒是對這幾名外來者有些許改觀,因為他們那晚明明可以毫無顧忌地選擇離開,結果卻並沒有那樣做,反而是主動冒險去為他們部族探查事因。但憫虔不會因此而對他們完全從善相待,歸根結底,他們是星象師,是對他們神鹿部族而言禁忌般的存在。
為了整個部族的興存,就算犧牲幾個孩子的生命又如何?
在被釋放之後,宸洛四人又被那位名叫簾卿的婦人叫走,聲稱有話要對他們說。宸洛對這位婦人的印象比較深刻,他們都不會忘記,當時的所有人,包括賽托和珊迪在內,都對他們冷眼相待,只有簾卿一人,還在為他們辯護著,這一點屬實令他們有幾分感動,宛如寒風中流露進心間的一縷溫暖的微光。
後來,他們總算明白,為何簾卿當時會那麼極力地想要維護他們。倒不僅僅只是因為寒蕭身上有她那愛子的影子,真正的原因令他們感到心酸。
簾卿回憶著當年那些令她悲痛難忍的畫面:大概在五年前,簾卿的孩子就和今天的他們一樣,被他的親生父親送上了祭台。但是,當時的她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孩子被祭祀的火焰吞沒,什麼也做不了……
自己的孩子被綁在十字火架上任由蒼白的火吞噬的那一幕幕,彷彿歷歷在目,每一秒都在深深觸痛著她的內心。她悔恨自己當時那般無力,無法拯救自己那可憐的孩子。
而今天當她看到寒蕭被綁在石柱上的情形時,就好像回到了五年前的那一天。那一刻,她將寒蕭當做了自己的孩子,她不想看到歷史重演,她想要儘可能地去救助寒蕭,只是為了彌補當年,她對自己孩子最大的虧欠,哪怕無法改變什麼,她也要極力去爭取。
「您的孩子……為什麼會被送上祭台?難道他……」宸洛問道。
「是的,霖兒他和你們差不多,那時他雖然只有十三歲,卻從身體里釋放出了星象的力量。」簾卿用手帕輕輕拭去眼角的淚水,繼續說道,「其實,現在的玉魂山已經不是完全的死火山了,五年前的那天,在霖兒即將要被祭祀之火吞沒的時候,玉魂山突然爆發,岩漿湧入了我們部族,我的霖兒也一併被捲入之中……」
「我想告訴你們的就是這些,正因為那次玉魂山的爆發,之後的幾年裡,我們部族總是會不時地發生幾次大大小小的災厄,大家都認為那是觸怒了鹿神的結果。直到兩年前,神使大人的出現,才為我們一次次地消除了那些厄兆。」簾卿緩緩說道。
聽完她的這一番敘述,宸洛四人再一次感到震驚不已。原來一切的起因都要歸結於五年前開啟的那場祭祀儀式,宸洛很驚奇,簾卿的那個孩子究竟是怎樣的存在,他體內的星象力量竟然會引起終年都沒有動靜的死火山突然的爆發。
「我不太明白,您為什麼要告訴我們這些?我們不過是外來者……」宸洛表示難以理解。
這種事分明是他們族內秘事,沒有理由要向外來者透露,就像最開始的時候,珊迪也都只是對他們含糊其辭,甚至連玉魂山已經不是死火山這件事都對他們完全隱瞞。
「我只是覺得,你們有些特別,可能會需要了解這些其他人不會告訴你們的東西。」簾卿嘆息道,「今天晚上,你們還是離開吧,繼續留在這裡的話,你們還會有危險的。」
「我們不會就這麼一走了之的。」宸洛毫不猶豫地回答道,因為他們還有一些事情沒有處理好,尤其是皮勒夫的死因,他們肯定會負責到底。
更何況,玉魂山、神鹿部族以及鹿神這三者之間,可能還存在著某種意想不到的聯繫,一切看起來都仍是撲朔迷離的樣子。至少在山妖這件事尚未解決之前,他們不會就這麼輕易離開。
值得一提的是,由於連夜缺少了山妖那些有意義的叫喚聲,神鹿部族裡出現精神力缺失的人數越來越多,事況比宸洛想象中的要更加嚴重。
後天晚上便是這個月的一個月圓之夜,這就表明,那天晚上是他們神鹿部族需要向蕃霖神木供奉自己信仰之力的時候。那將是一個很關鍵的時日,因為那是他們最後一次的供奉,只要完成了,就意味著蕃霖神木再次充盈鹿神的星力,他們神鹿部族從此便可恢復鹿神的庇佑,不再會有任何災厄的發生。
為了確保供奉祭典的最終完成,他們必須要在這兩天之內,將山妖這件事解決乾淨,所以就需要先將外邊那群巫妖驅逐出境,再將逃走的山妖引入玉魂山脈。
宸洛再次回到了賽托珊迪兄妹二人的小冰屋,但這一次,他與他們之間的關係卻變得異常僵硬與疏遠。宸洛不會忘記,今天珊迪在神使面前指認出他們星象師身份的那副模樣,似乎早有那樣一番準備,感覺自己像是被他們合夥算計了一樣。
看到宸洛的出現,珊迪與賽托臉上的神情不言而喻,特別是珊迪,與宸洛對視的目光總是在躲閃,就好像自己做了對不起他的事。大家都在沉默,沒有人願意先打破這個令人難受的僵持氣氛。
「對不起,小迪,賽託大哥,讓你們為難了。」最後還是宸洛先開口了,臉上帶著幾分歉意,這是他們二人沒有想到的,「很抱歉,之前一直隱瞞了我們的身份,還給你們部族惹了不少麻煩。很感謝你們這幾天對我的照顧,我們會為自己的行為負責,為你們部族負責。」
「但其實,我回來不只是為了說這些。關於皮勒夫的死……」宸洛說到這裡的時候,特意地停頓,別有意味地看向賽托,「我已經知道是什麼人所為了。」
「是……誰?」兄妹二人對宸洛的話感到半信半疑。
「剛好這裡也只有我們三人,那我就直說了哦。」宸洛刻意拉長的聲調,為的就是觀察賽托兄妹的反應。
「慢著……」結果不出他的意料,在宸洛的話語即將脫口時,賽托卻是先打斷了他,「你和我單獨說說就好。」
賽托帶著宸洛轉進了隔壁的房屋,並特意關上了房門,明顯是想讓珊迪迴避這個話題。
宸洛並沒有對此感到意外,反而只是微微一笑:「賽託大哥,看得出你真的很在意小迪,這種事也要瞞著她。」
「她還是個很單純的小女孩,我不希望她知道太多本不該知道的事。」賽托說著,話語中透露著幾分無奈,與平日里直爽的性格相比,現在的他顯得十分成熟穩重。
「為什麼要那樣做?還把它嫁禍給我們?」宸洛質問道。
「因為他該死。」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其實這件事還要從一年前說起……」賽托無奈地嘆了口氣,開始了他的敘述,「那一年,阿爸從雪地里救下了一個人,把他帶回來后,才得知那個人是其實一名星象師。他在我們部族裡釋放出了星象的力量,結果卻引發了玉魂山雪崩。那是一次大雪崩,害死了我們很多族人,阿爸阿媽他們為了救我們,也被捲入其中,最後永遠地離開了我們……」
「從那以後,大家都在唾罵阿爸,正是因為他,才害死了那麼多的族人。特別是皮勒夫,只要每次見到我和小迪,他總是用那些不堪的言語來攻擊我們,因為他,小迪每次都在夜裡失聲痛哭,早上我總是經常看到她因為那些事而精神恍惚的樣子,實在是於心不忍。」
「我也有試著給皮勒夫一些教訓,讓他不許在小迪面前再提起那些事,可是他卻從不知休止,一而再、再而三地傷害小迪脆弱的心靈。我再也無法忍受了,所以才想著趁他和寒蕭起衝突的機會,把他殺死!」賽托面露兇相,看得出他確實對皮勒夫積怨頗深,才會如此痛下殺手。
對於賽托所說的這些,宸洛能做的唯有沉默。倒不是覺得賽托這樣做並非有錯,誰讓皮勒夫那傢伙確確實實很惹人厭恨,何況他還無休止地對一個小女孩惡言相向,換作是自己,也絕對無法忍受。所以,他的死,也算是罪有應得。
「我很好奇,你又是如何確定,是我殺死了皮勒夫?」賽托反問道。
「我剛剛也特意去他的屍體那裡,簡單做了一番觀察,發現他身上的那些傷口完全不像是受到外力所致的,就算寒蕭動用了星象的力量,也不過是增強了拳腳的勁力,頂多讓他身上留下多處淤青和紅腫傷,所以我推斷,皮勒夫很有可能是在那之後,被某種東西從體內加劇了那些傷勢。」宸洛解釋道。
「所以我認為,那種傷口應該是由某種毒素導致的,之後我剛好想到,你們這裡的芥草葉,貌似就帶有一定的劇毒性,不能夠生食。而在昨天,我卻在你帶回來的行囊里,看到了一些應該是剛採摘下來的芥草葉。」宸洛繼續說道,「為此,我當時還特意問了小迪,結果她卻說你們根本不喜歡喝那種芥草茶。那時我就很奇怪,既然如此,你為何又要準備那些芥草葉?」
「原來如此,好吧,是我疏忽了。」賽托不由得苦笑道。
雖說是這麼推斷的,但實際上宸洛也並不能完全確定,殺害皮勒夫的人就是賽托,他原本只是想以此來對賽托進行一番試探,來驗證自己心中的猜想,結果想不到賽托真的自己主動承認了。
「所以,你不想讓小迪知道這件事,其實主要是不想讓她再因此而受到傷害了,是么?」宸洛又說道。
「我不得不這麼做。」賽托沉下了頭,「真的很對不起,把這件事嫁禍給了你們……」
宸洛表示能夠理解他們內心的痛楚,人總是會有自私的一面,他的自私,也是一種保護,在自己最在意的面前自私,其實更多是他對她的無私。
「你明知道帶外來者回來是大忌,為什麼還要堅持救下我們?」
後來宸洛又向賽托問起了他最大的不解之處。
「因為……阿爸曾經教誨過我們,只要有足夠的能力,就一定不要見死不救。」
賽托給出了這樣的回答。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