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第二百八十八話 圓月祭典（上）

巫妖群已然退散，雪崩危機也就此解除。為了幫助神鹿部族渡過此次危機，宸洛四人也算是盡心儘力了。不得不說，千影思所釋放出的午羿星宮之力，確實遠比宸洛想象中要強大許多，如果不是這樣，即便是高階星象師，估計也都無法做到能將這場雪崩阻止下來。

另外還有一點值得宸洛在意的是，到目前為止，千影思已經二度提前調動了體內的星宮之力，但不同於自己的是，她這兩次動用星宮的力量，似乎都沒有對她的身體或者精神方面產生一定的副作用，最多只是感到有些心力交猝。

而宸洛從一開始到現在，幾乎每次調動星宮之力，都會為他帶來明顯的反作用效果，要麼昏迷上個一兩天，要麼就會出現暴走失去自我意識的情況。就好像他對星宮力量的調用，等同於提前透支了潛藏在體內的那股力量。他實在有些不能理解這其中的差別，以及為何會出現這樣的差別。

千影思本人對於剛剛星宮的表現力，也表示出幾分震驚，她不曾忘記，母親對自己說過的那些話。午羿宮的真正力量在於「影」，而非「火」，一切火象屬性都只是星宮本源的附庸，亦是影的附庸。而方才的炎火咒圖，力量以火為主體形式，卻依然有如此驚人的表現力，由此可見星宮的真正力量要遠超乎自己的想象。

宸洛四人英勇對抗巫妖群體以及雪崩之勢的畫面被絕大多數的神鹿族人全然盡收眼底，不過就在宸洛四人本想著「凱旋歸來」時，收穫到的會是這群族民高聲的誇讚與深切的感激，卻不想為數更多的人，都對他們投來厭恨與唏噓的目光。

這分明不像是迎接拯救了他們的英雄時該有的表現，反而倒像是在呵斥怪責他們的一切行徑。

「你們……你們居然敢在我們部族之內使用星象的力量！你們知不知道，這樣做會給我們部族帶來多大的惡性影響！」族長身邊的一名男族人對宸洛四人斥責道。

「你們就是這麼對待你們的救命恩人么？」寒蕭怒聲道，「剛剛要是沒有我們在，你們部族早就玩完了！」

「雪崩還不是因你們這些外來者而起的！而且你們那樣做，還必定會給我族帶來更大的災難！」

「族長，這些外來者留不得啊，請務必要將他們獻祭於鹿神！」其他族人亦是異口同聲地聲討道。

在這番言論的煽動之下，幾乎所有族民竟然都完全忽視了宸洛四人剛剛在雪浪之下的力挽狂瀾，紛紛加入到了對他們進行一聲聲討伐的陣列之中。

面對此等情境，宸洛則是訕訕一笑，沒有說一句話。回想剛剛他們如此竭盡自己所能，究竟為的是什麼？為的不就是保全這個部族么？他本來就不奢求他們這樣做，能換來這些人的肯定與感激，卻沒有想到，最後換來的是冷言冷語，是一聲聲的斥責。

以怨報德，真是有夠諷刺的。

宸洛總算是明白了，神鹿部族其實就是一個腐朽的存在，裡面的族民更是愚不可及，無可救藥。他們能夠在這樣的環境下存留至今，只能說明鹿神還是太偉大了。如果能重新做一次選擇的話，宸洛定然會毫不猶豫地選擇頭也不回地離開這裡，放任那群巫妖帶著浩大的雪崩將這片無藥可救的部落席捲吞沒，他們根本不值得自己那麼做。

「對不起，是我們太自作多情了，我們這就走，就讓你們自生自滅去吧，反正都與我無關。」宸洛隨口說著，正要往部族外走去。

這種地方，繼續留下去也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他寧願自己在廣袤的冰原里迷失，被妖獸群襲，也不想再在這裡停留半刻。

「你們已經給我族帶來這麼大的災厄，別想就這麼一走了之！」那名男族人依舊不依不饒，還想上前阻攔住宸洛四人的去路。

「我看你們誰敢攔我！」

宸洛一聲鏗鏘有力的話音，身上同時迸發出一股星能勁力，帶有很強的威懾效果，不僅是那名男族人，就連附近的一些族民也不禁感到心頭一顫。他們怎會想到，明明不過只是一個十多歲的毛頭小子，卻表現出如此超常的氣魄。

對付這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庸人，宸洛雖僅僅只是一名中階星象師，但也足夠震懾全場了，普通人與星象師的差距同樣是一道難以逾越的鴻溝。

當然，他本也不想這樣成為眾矢之的，實在是因為受不了那種氣，再加上他看到一旁的羽聆薇還在攙扶著身體有些虛弱的千影思，想到她為了這些人，付出了那樣的努力，卻根本不值得。就是這些給了宸洛足夠的底氣，不再對他們忍氣吞聲。

「幾位還是請留步吧。」似乎一直在旁側觀望事態發展的神使，此刻終於開口了。

「怎麼，神使大人想做一個么？」宸洛對他冷眼相視。

「我想你們誤會了，我其實也別無他意，只是想挽留你們再多住兩天。」神使依舊是那樣一副和善的面容，「你們救助了我們神鹿族，這一點我們都必須要承認。但同時你們也確實可能因此而給我們帶來同等甚至更加難以想象的災難。」

「那你的意思是？」宸洛注視著神使，沒指望他能懷揣什麼好心。

他是一個令人猜不透的人，但不同於古琪瑤那個女子，神使的心思背後隱藏的可能是更難以估摸的想法，夾雜著濃厚的歲月氣息，如同一壇經年悠久深長的酒釀。相比之下，古琪瑤則要略顯稚嫩，沒有那種深層感。

「你們可以離開這裡，但我希望是在明晚的月圓之夜后。」神使微微仰起頭，望向逐漸昏暗的蒼空，「只要能夠安然地完成這最後一次的祭祀儀式，你們便可隨意離開。如若不然，我擔心你們此時的離開，會對此次祭典產生某種影響。」

最終，宸洛四人還是不得不決定暫且先繼續駐留於此。其實先不論神使所說的那些是否在理，他們若真想自己離開的話，未必能安然無恙地從這片無垠的雪原之地走出去。

偌大的玉魂原實際上遠遠要比想象中兇險與神秘，除了潛伏著無數他們尚未悉知的妖魔異獸，更是暗藏著眾多玄秘難料的事物和異象。放眼整個星象世界的千奇百態，玉魂原之中就包攬多數，其中還有許多人類尚待探尋與發掘之處。

所以，僅憑他們個人的能力，要想走出這片雪原一般都是不切實際的念想，何況他們所處的方位還是玉魂原的深處。因此，他們最後還是需要藉助於神鹿部族人，才能得以離開這冰天雪地。

到頭來，他們四人還是被迫無奈地委曲求全，神使也對他們承諾，只要圓月祭典的進展不出任何意外，第二天便可讓賽托用他們部族獨有的方式幫助他們四人走出玉魂原。

當天事後，他們也已經基本查明了巫妖妄圖侵入部落的原因所在，那就是因為神鹿部族外牆一直有放置雪山樹葵葉，本意是為了避免山妖的進犯，卻不曾想如今竟吸引來如此之多的極地巫妖。

當然，宸洛不會忘記那天晚上，他們外出探查的時候，被巫妖一路追逐至部族外圍，但那時巫妖卻沒有要冒進的意思，而是放棄了繼續追擊，為何今天的它們，又突然想要大肆入侵這裡？

其實這一點神使後來也有向他們說明過，蕃霖神木是作為鎮壓玉魂原地下深層的邪靈的存在，其中附帶有一層源自於鹿神的星神之力，化作一層籠罩了整個神鹿部族的庇護，這種庇護層效果與人們布置在妖獸領域與人類領地之間的安全結界近似。處於這個庇護結界之下，他們都能免受絕大多數妖獸的侵犯。

蕃霖神木上的星力與地下邪靈的邪能息息相關，也和神鹿部族族民的精神魂力相關聯。五年前發生過的那場「地熔灼原」的災變，很大程度地破壞了蕃霖神木對地下邪靈力量的壓制封印，導致邪靈的邪能在夤夜時分外泄愈加強烈。又因為這些年山妖的存在，在某種意義上與這股邪能形成相斥作用，有效地防止了邪能夢魘試圖對族民精神魂力的蠶食。

所以，一直以來，邪靈的力量依舊未能得到增強。但哪知這些天，由於山妖的遷逃，導致夤夜時分邪能夢魘的肆意侵入，短短几夜，邪靈之力獲得了不容小覷的增幅，致使蕃霖神木的星力受制，從而間接削弱了整個庇護結界的效果。

盤踞於附近山脈地帶的巫妖群體，隨之被神鹿部族內釋放出的雪山樹葵氣味所吸引，最終便出現了今天這樣一種結果。雖然它們聞樹葵氣息而來，還主動引發雪崩準備大舉侵襲神鹿部族，這一點表現看起來是有些誇張，不過倒是也能理解。巫妖歸根結底也是一群充滿野性的妖獸，或許它們在沒有庇護結界的限制后，本意就是想要入侵這裡獵食人類。

明天晚上就是四月的月圓之夜了，神鹿族人將會在這天夜幕降臨后，靜待遠空那一輪明亮的圓月皓然升起。那將是一個非比尋常的關鍵時刻，對他們整個神鹿部族都意義重大。

這是他們兩年以來，舉行的第二十四場圓月祭典。每完成一場圓月祭典都象徵著神鹿星輝的一次點綴，當圓滿完成整整二十四場后，將會在遙遠的宙宇中，將這二十四點光輝交並連結出一道道星軌，最終完成神鹿座星神圖譜的繪製。

到那時，蕃霖神木將會再次響應鹿神的星力回饋，從而重新贈予它的這些虔誠信徒們神佑之力。他們便可以重回到五年前那場災變之前的時日，不再為這些年所遭遇的不幸而心懷憂慮，一切都會再次恢復如初的安寧。巫妖、雪崩、火山地熔等等，都將成為過去。

晚間，宸洛獨自一人走出賽托兄妹那間溫暖的小爐火屋，漫不經心地來到屋后的小山坡上，找了一塊還算平坦的山石緩緩坐下身。和往常一樣，他又開始情不自禁地仰望著那片漫無邊際的星空。

不只是因為星空往往都是華美絢爛的，引人神往，也不是想當個非主流傷感少年，他更多是喜歡靜靜去感受璀璨繁星所帶給自己的那份親切地歸屬感。有時候，當宸洛在深切凝望那片充滿神秘感的星空時，他總覺得那些閃亮的群星，似乎在感召著自己。

那一瞬間，他與其之間的距離感，彷彿不再那麼明顯。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