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第二百九十一話 天命
「那邊的老神棍，給我停下！」還未完全靠近祭壇，宸洛的呼喊聲就已經從遠處傳了出來，在這片本就空蕩的山盆谷底間響亮不絕。
因為他這突然的一聲喊話之音，令祭壇上下的神鹿族人都稍稍驚愣了一刻，祭壇上的珊迪本已經緊閉上雙眼，剛要伸出雙手放置在神柱上，此時也不禁停了下來回望後方，眼神茫然。
「小子，是誰允許你們在這種時候膽敢靠近我們祭壇的？」憫虔身邊的那名男性族人高指著小山坡前的宸洛怒聲道。
「因為你們每天口口聲聲念叨的神使大人，其實根本就是個騙子！」宸洛冷聲說著，「如果不想你們部族在今夜面臨更大災厄的話，就趕快停止這場所謂的祭典！」
宸洛這樣一番話，很顯然在這些族人聽起來，簡直是愚蠢而可笑，同時他們更是憤怒，憤怒的是這名小小的外來者竟然敢在這種重要時刻大放闕詞，危言聳聽，還妄圖詆毀他們最尊敬的神使大人？
要知道，神使由鹿神派遣而來，在這神鹿部族裡，他即是鹿神的代表，詆毀神使，就等同於在冒犯至上的鹿神！
「我沒有功夫再給你慢慢解釋清楚，無論如何，這場祭典絕對不能再繼續進行下去！」面對這些人明確的態度，宸洛亦是不想對他們多費口舌，索性開啟星能，準備強行穿過人群，進入祭壇範圍。
「住手，放他進來吧。」
就在這些族人打算全力阻撓宸洛的強行闖入時，祭壇上卻傳來的神使的話音。
「神使大人，這……」祭壇之下的族人對此都感到疑惑不解。如此重要的圓月祭典，為何還能任由這麼一個外來者這般放肆地闖入？
「無妨，我有我的安排。」在看到宸洛的出現后，神使反倒是收斂起了剛剛不經意間表現出的那份癲狂。
「老傢伙，其實你根本就不是鹿神派來的什麼神使吧？」一直走到祭壇前，宸洛緊緊注視著那個八字鬍的老人，沉聲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本人也和我們一樣，是一名星象師。而且……還是一名占卜師。」
宸洛的猜想並非無憑無據，依據的來源正是那天在前去拜訪神使時，在他的屋內所看到的那顆微微泛光的通透小球。起初宸洛還只是覺得略顯眼熟，像是曾經有在哪裡見過這類的東西，直到剛剛，通過對有關慕華顏汐記憶的片段，他才回想起來，一直在顏汐身邊的雅惠，同樣擁有著一顆十分相似的小球。
宸洛還記得當時，雅惠為他介紹說那是「占星珠」，專門用於雙子座附屬魔法［占卜術］引導的魔具。通常也只有占卜師才會具有這種占星珠，這還是後來他在音默城遇到真正的占卜師后，自己有意去深入了解的，不過當時雅惠並沒未對他提及這個。現在想想，原來曾經平日里深藏不露的雅惠，竟然也是一名占卜師。
回到現在，宸洛不巧就在神使的屋裡看到的占星珠，這就很好地說明了，這個神使的身份極有可能同樣是雙子座星象師中的占卜師。
而在神鹿族人的自述中，鹿神本應該是與星象力量相斥的存在，所以它又怎會派遣一名星象師作為它的使徒，來為神鹿部族排解災厄？這其中必然有問題。
「看來你們知道的還不少啊，果然比我想象中還要聰明一些。」神使非但沒有對宸洛這番話而露出任何驚訝之色，反而面容無比平靜淡然，沒有絲毫對自己真實身份被看穿后的掩飾。
就好像他完全並不在意這些，又或者他早已預料到了一切。只有祭壇之下的那些神鹿族人，特別是族長憫虔，在看到自己最敬重的神使，面對本該是對他的詆毀，卻沒有反駁，語氣中更像是承認了這個說法。
這是他們都從不曾想過的，同樣一時間實在是還以接受，由鹿神派遣來的神使，結果卻是和這些外來者一樣的星象師，對他們神鹿族一樣是禁忌的存在。
但倘若真是這樣，那這不就意味著，他來到族裡的這兩年間，為他們族所做的一切都並不是真正意義上在排除災厄？可是這樣還是說不通啊，明明他的到來確確實實幫助部族預防了不少厄兆的降臨……
「你到底對這裡有何企圖，能讓你願意留在這種地方整整兩年？」宸洛質問道。
「年輕人，你……相信天命么？」神使像是直接無視了宸洛的質問，對他提出了一句莫名的反問。
「天命？什麼意思？」宸洛不解。
「在這個世界上，每個人一出生，他的命運便已經被確定了，將來會成為怎樣的人，是擁有光榮的一生，還是碌碌而終，這些都是天命的安排。」
「人們無法違抗天命，只能行走在既定的命途上，像提線木偶那樣，被從始至終地肆意玩弄著。如果哪天它厭倦了，就意味著這一生已然到達了盡頭。」
神使一字一句地訴說著，彷彿在進行一場闡述生命意義的演說。但他的語氣中卻透露著些許空無的哀愁與悲涼，似乎這些就是自己內心的獨白。
「所以，你到底想說什麼？」宸洛並沒有多少耐心去慢慢品味此人多麼辛酸多麼坎坷的一生，對他說而言這些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假如有一天，有人突然告訴你，你的生命將在未來的某一天與世界告終，因為那是天命的安排，你又會如何選擇？是在這期間，做一下有意義的事情，然後靜靜地等待那天的到來，不做任何掙扎，無可奈何？還是去否定它，即使它是不可改變的天命？」神使再次問道，語氣中帶著嘲諷之意。
這一次，宸洛確實被問住了。
因為他從來沒有思考過這類的問題，這種關乎到自身命運的疑難。命運命數之類的事物，在世人看來本就是一種空洞虛無的存在，飄渺不定，誰又能真正去觸碰到那個層面。
神使的意思宸洛也能明白，就好比當你剛剛收穫了一份成功的喜悅，並開始對未來滿懷期待，可是突然獲得了一次洞悉未來的機會，結果發現將來的自己，卻依然沒能逃出世俗的洪流，你的一生，註定只是平凡無為的一生。
然後你會因此而墮入無限的悲望之中，對未來不再有所期許。你不肯重新振作起來，因為你已經看到未來的自己，那將會成為現實，而誰又能輕易地改變現實？
「是啊，我曾經窺探過天命，而它卻告訴我，今晚就將是我這一生的終點。」神使說著，抬起頭望向夜空中那輪明亮的圓月，「但我並不相信天命，我要去挑戰它、去忤逆它！我一定要去改變它！它憑什麼能那樣隨意主宰我的命運？」
神使語氣開始變得躁動起來，他回到了祭壇的中心，站在那道已經充盈了外環一圈的滿月之形上：「今夜，我將會讓所有人都能夠一起親眼見證，這一個偉大奇迹的降臨！它的到來，將會讓整個玉魂原、乃至整個世界都為之臣服！」
話音剛落，只見他不知是在哪裡按下了某個開關，突然之間，祭壇之上的流光渠道大放光彩，位於祭壇六個方位的神柱同樣涌動起陣陣光脈！
宸洛四人看到在那之上的六個族人與先前一樣，他們的身體再次有異色光輝外溢，像是在透過一種無形的力量，星魂之能瘋狂匯入他們身前的神柱上！
「可惡，你這個瘋子！」宸洛有些惱怒，同時準備對他的這場儀式進行阻止。
他就知道這個弄虛作假的老神棍如此大費周章地搞這麼一場祭典，必然有所企圖。此人口中所說的「它」，想必很可能指的就是深藏於這玉魂原之下的邪靈，而他這麼做，也正是為了解除蕃霖神木對它的封壓，最終將其釋放出來！
「老東西，不會讓你得逞的！」隨後他又向身後喊道，「不想死的話，你們都給我退出這片範圍！」
宸洛當即引導魔法力量，一股混元的暗紫色魅流遍布全身，妖冶的氣息充斥在周身上下，就像是來自地獄的幽魂，在期間狂亂遊盪！
紫色魅流中附帶著幾道藍銀色的流光，在祭壇的上分逐漸匯聚，最終化形為一隻蒼勁雄渾的暗光巨鉗，向著珊迪所在的那根神柱發起了一陣肆意的狂襲。巨鉗赫然揮下，如同海洋深處的巨獸騰空而起，再迅猛墜入翻湧的海面，像是將會捲起層層巨浪一般！
要想終止這場祭典的進行，摧毀這六根神柱應該是關鍵所在！
可是令宸洛驚愕的是，如此浩大的妖泠巨鉗，在衝擊在與之形體相近的神柱上時，巨鉗的勢能竟然在一瞬間就瓦解開來，根本未能撼動那根神柱分毫！
「宸洛，我們來幫你！」
身後的寒蕭羽聆薇以及千影思三人，也很快加入到其中，紛紛展開星象力量的引導釋放。
看著神柱旁的珊迪仍處於星魂被汲取的痛苦狀態，宸洛感到憤恨不已。他也沒有就此停下手中匯聚的魔能，一次不夠，那就多來幾次！他不相信這些由一堆石頭堆砌而成的破柱子，強度能高到什麼程度！
隨著千影思的火炎天箭、寒蕭的蠍毒陵墓與宸洛的滔天巨浪共同被那根石柱一一化解后，他們的內心有些難以接受。如此高強度的中階魔法，結果卻連看似脆弱的石柱子都衝垮不了。
「沒有用的，就憑你們幾個人的力量，根本無法阻止我，更無法阻止神跡的最終降臨！」神使發出了令人反感的笑聲，他也很享受眼前的畫面，幾個天真的後生，在那進行著毫無意義的舉動。
「看來一般的星象力量沒辦法破除附加在那柱子上的防護。」千影思說道。
宸洛點點頭，他也認為若想摧毀神柱，就只能夠試著調用體內的星宮力量了，這也是他們最後的指望。
只不過，他們目前的修為都還只是中階，星宮的力量還尚未真正地從體內解放出來，並不是每次都能做到星宮魔能的調用，很多時候都是在某些特定的情況下才可能進行引導。
宸洛閉上了雙眼，他的額頭冒出了汗水，在如此緊急的關頭下，他更需要保持足夠的沉穩與鎮定。他在調整呼吸的頻率，與心跳的頻率達成一致的契合，並慢慢去感受體內那股嶄露苗頭的特殊力量。
就像那一次在翠晶森嶺一樣，為了幫助精靈翡琴兒穩住龍泉核心的能量，而去請用神聖而強大的它們。
宸洛只感受到胸口處的心臟突然劇烈地跳動了一下，隨後就像是打開了一道門鎖，星魂處瞬間有一陣陣奇特的力量在向全身上下涌動著，和以前那幾次一樣，它們再次衝破了束縛，在體外大放神光！
再睜開眼時，宸洛已經能明顯感受到體內的那股力量正在逐漸與自己相融匯，流經了身體所有的脈絡，並最終在雙手的掌心處聚集。
宸洛緩緩伸出像是觸電後有些麻木顫抖的雙手，用精神意念做引導，釋放出了聚涌在掌心處的暗藍色光脈波動。它們脫離了手掌，開始向宸洛上空極速流竄，並在那裡快速繪製著一道刻印了許多奇異符號的圓形咒術圖！
隨著咒術圖上暗藍光芒的閃涌，就在祭壇之上同樣悄然覆蓋上了一層無影無形的暗光流體。水流漫過了大半個祭壇表面，似乎試圖開始向著它所及範圍之處進行滲透！
「為什麼……還是不起作用……」
但是令宸洛四人都感到絕望的是，即使是宸洛引導出的星宮形式的力量，最終還是被祭壇之上的神柱所完全消除，宸洛最終也因持續高度集中意念力而帶來的精神反饋作用，不得不中斷了上空那道咒術圖的引導。
難道這也是他所說的「天命」的安排么？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