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話 星象世界
想到這裡，羅爾也開始不自覺地回想起自己當時一心想要加入守護者聯盟的理由。
其實絕大多數的人加入守護者聯盟的理由都大同小異，最終目的都無非是為了儘快地提升自己的力量，變得足夠強大。守護者聯盟是磨鍊自身能力的一個最佳去處，在這裡，能夠很好地體現出作為一名星象師的真正價值與存在的意義。
「對不起，我又在……自說自話了。」林妗忽然意識到了這個問題，懷著歉意連忙說道，「請不要在意……」
林妗就是這樣一個女孩，每當在與他人交談時，她總是會不由自主開始自顧自地訴說著自己的往事。很多時候還惹得他人有些反感，明明他們根本就不想一直聽著她在那裡念叨自己的那些所謂的故事，在那些人眼裡看來，無聊透頂。
但儘管如此，林妗也沒有改掉這樣一個「毛病」。或許在他人眼中，她的行為就像是在賣慘裝可憐，十分做作，卻沒有人能夠明白，她其實只是在時刻告誡自己，絕對不要忘卻當初為了向大家證明自己的決心；她只是，想換取心靈上的慰藉。
「你可以做到的，請繼續堅持下去。」羅爾卻給出了這樣一個回應，語氣很認真。
林妗驚訝地望著羅爾，看到他臉上滿是對自己肯定的神色，她有些怔住了。這是她第二次收到這樣一個與眾不同的回應。與其他人的反感與不耐煩相差甚遠，羅爾的此番回應代表著，他有在傾聽自己那無妄的訴說。
第一次的那個時候，林妗一直都銘記於心。在她迷茫無助的那段時期，遇到了一位陌生的朋友，是她給予了自己最大的鼓舞，也是她為自己指引了一個方向，建立起那樣一個決心。
「好了，我們已經快要接近目標了。等這次考核任務完成後，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也想把我的故事分享給你，可以嗎？」羅爾看了看手上的定位儀后，說道。
林妗意外地微微點點頭，最後那聲「謝謝」，雖然脫口而出了，但那時羅爾已經往另一處離去。
手上的定位儀再次閃起了亮光，他們都接收到了來自領隊江晉勝發來的目標人物圖像，目的是讓他們在疏散人群的時候，儘可能地避免被其察覺。
看著儀器上呈現出的人物圖像，羅爾卻莫名地感覺此人有那麼幾分熟悉感，似乎曾經在哪裡見過這副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到達指定地點后，羅爾與林妗進行分工合作，林妗負責疏散人群，而他則是負責方向和路線上的引導，以保證目標人物不易覺察。
這裡的地理位置較為特殊，是城區與市郊區的交匯處。最麻煩的是，目標所處的方位恰好在這附近的一片廣場中，而今天此地又剛好要舉行一場露天的演出，時間差不多就是在當前一個多小時后。
因而在目標所在的那片廣場內外，已經陸續聚集了不少的人群，想要將他們全部疏散，還不能被目標覺察，恐怕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羅爾很快對這片區域進行了最佳路線的分析與規劃，再三考慮過後，還是讓林妗先由內及外進行人群疏散。如果要先從外圍開始，很難確保不會有其他不知情的人繼續向廣場內靠近，而若是從中心疏散，則可以間接地起到引導效果，外來者見狀也就不會再隨意進入範圍之內。
其實羅爾對這裡還算比較熟悉，因為他先前有來過幾次，都是出於這裡的環境。靠近市郊，後方是起伏的山落，只要在再往後兩個小時，登上後方那座相比之下最為凸出的山峰，便能夠欣賞到天邊無限延展的夕陽霞光；再向城內遠眺，落日的餘暉鋪滿了整個塔木城。
那時是塔木城一天當中，最美麗的時刻，光影交錯相接，向遠方拉伸開來，整個塔木城，一面是暉光幔帳，另一面是暗光迷離。
羅爾喜歡這裡的環境與氛圍，它像是一道分隔了兩種不同地境的屏障，既不沾染城區中濃郁的暗抑氣息，也阻隔了郊野山林的散漫與迷亂。
只不過這裡曾經發生過一場不幸的意外。
那是在三個月前，羅爾一如既往地來到此地，正想要感受落日霞光的沐浴，卻不知為何，後方突然傳來了一陣驚動。出於好奇，羅爾靠近了驚動的來源處，結果令他驚愕的是，那裡突發了一場惡性暴亂事故，引發者是一名男性高階星象師。
當時羅爾什麼也不清楚，只看見那名高階星象師渾身上下都籠罩著一層渾濁的影氣，似乎正在吞噬他身上外露的星座光輝，而他卻像是一隻失去理智和意識的野獸，瘋狂地在向四周的人群發動怪異的魔法能量！
直到守護者聯盟的成員趕到，幾經周折過後，才終於將其制服。但那時，那裡已然是一片慘狀之地，數十個無辜之人的生命，就此而流逝。最令羅爾難以釋懷的是，他在那些受害者當中，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也是他最不願看到的那張面孔。
那個人是羅爾來到塔木城后，結交的第一個朋友，也是因為他，羅爾才知道塔木城裡有這樣一個欣賞晚霞與落日的地方。那天羅爾來到此處，也是受到那位朋友的邀約。記得在那之前，他告訴羅爾，那天在頂峰上能看到一片不同於往常的美麗夕陽，臨近夜幕時分，還能看到有流星劃過，若是對它許願，願望很可能就會成真。
可是那天的夕陽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即便等到夜幕降臨，羅爾卻依然沒有看到任何流星閃過。羅爾至今也想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騙著自己那麼說，難道是因為缺少了點什麼？
當然，現在不是回憶往事的時候，羅爾已經讓林妗悄然混入了廣場中央的人群中，她的位置距離目標還有一些距離，而羅爾正在觀察目標的情況變化。
「羅爾同學……」
羅爾的通訊器上傳來了林妗有些微弱猶豫的話語。
「怎麼了？」羅爾問。
「這裡面的人……他們……都沒有理會我……」林妗回應道。
「沒有理會你？為什麼？」羅爾疑惑。
「我也不知道，就好像……他們看不見我一樣。」林妗弱弱地說。
然而在這個時候，羅爾忽略了林妗這番的回復。此時的他，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不遠處的那個目標人物身上。不知為何，他的內心發出了一陣莫名的顫動，腦海中忽然間開始跳轉出一個個熟悉的畫面。
那些畫面十分凌亂，像是被完全打亂了的記憶，混疊在一處，不斷地翻折。而就在那一瞬間，記憶的畫面突然定格在了一個十分熟悉的場景之上。在那裡，羅爾看到的是一名渾身覆蓋著黑影氣息的星象師，向一處釋放出了一道魔法衝擊，直接洞穿了那邊一人的身軀！
這一次，羅爾竟然看清楚了那名狂暴星象師的臉孔，而後他再次感到了一陣畏然的驚顫，脫離回憶畫面，重回到了現實之中。
羅爾伸出了有些顫抖的雙手，在通訊儀上調出了江晉勝領隊給他發來的那張目標圖像。結果，他心中最不希望發生的事情還是出現了，目標人物的圖像竟真的和他腦海里那些記憶畫面中出現的那名暴亂星象師幾乎完全一致！
「怎麼會……」
此刻羅爾望著前方那名目標人物，一時之間根本難以置信，領隊此次給出的目標，竟然會是數月前在這裡殘殺無辜者的那名暴徒……
既然如此，這就意味著，此次所謂的危機考核，其實是一場真正的危機！
「林妗……」羅爾像是想到了什麼，急切地開啟了與林妗的通訊，「林妗，你現在聽我說，千萬不要……」
可是還未等他把話說完，通訊儀的另一端卻突然傳來了林妗驚恐的喊叫聲！
羅爾頓時驚愕在了原地，他將目光望向遠處的那個目標人物，卻看到此人根本沒有任何動靜，他依然如一開始那般，身體僵直地站在原地。
明明目標才是那個真正的危險人物，為何林妗那邊卻出現了異狀？之後的幾次通訊，林妗都沒有再做出回應，羅爾也不再多想，立即朝著林妗所在的方向趕去。他們二人之間的距離也只不過一二百米，為了及時查看林妗的情況，羅爾已經顧不上那個目標人物是否會有所覺察。
很快，羅爾便趕到了林妗所在的方位前，但首先映入眼帘的卻是一副駭然的畫面：只見前方的廣場中心地帶上，圍繞著一群民眾，此時的他們身上都具有一個同樣的特徵，那就是黑影！
那片區域內的所有人全都被一道深邃的黑影所籠罩，而他們所處的角度本該是日光普照的一面，在此刻卻只能顯現出一片陰沉的暗影，就好像在他們的身前，聳立著一道巨大的屏障，遮擋住了側面的日光。
可事實是並沒有那樣一道巨大屏障的存在，順延著黑影幕布望去，羅爾再次被眼前之景所震驚。因為那道黑影幕布，源頭居然正是那個目標人物！在落日暉光的映照下，此人的身影被拉伸擴大得無限之長，甚至以他一人之身，就能讓整個廣場都陷入暗影的混黑之中！
而那些被他影子所覆蓋所籠罩的人群，他們每個人都神態迷離，面容僵硬，猶如一具具丟失了生氣的人偶，身上的影子在地面上更是形成了重重的堆疊，變得愈發的深黑與魑魅！重重的黑影將林妗柔弱的身軀層層包圍縈繞，像是隨時都在試圖進一步地將她也一併吞噬，與之融為一體！
望著眼前的這一切，羅爾感受到了一種特別的恐懼感，從心底開始向外萌生。這種恐懼感彷彿又將他帶回到了半年前那一天，那時的他，和現在一樣，畏畏縮縮的躲在一旁，眼睜睜地目睹著那樣一個正在呼救的女孩，最終被妖獸撕扯著身體，鮮血淋漓。
那一刻，他看到了女孩的眼中充滿了悲望。可是他卻什麼也不敢做，恐懼侵佔了他的身心。明明那時只要自己能稍微放下恐懼的念想，哪怕只要能釋放出一個魔法來，就可能拯救了一個女孩的生命，可是為何自己當時卻做不到呢……
如今林妗身陷於無形的陰暗之中，就像那時那個極力呼救的女孩一樣，她的每一聲驚叫，都沉重地激蕩在了羅爾的內心深處。
為什麼？明明自己已經立誓要成為一名守護者，要盡自己最大的能力去守護那些需要的人，而現在在面對這樣一個處境時，卻還是無法從恐懼的陰影中走出？
連一個女孩都守護不了，這樣的自己，又有什麼資格去守護其他的人？
羅爾閉上了雙眼，他想起了與那位朋友的約定，夕陽與流星的約定。他終於想明白了，原來那天的夕陽，本會是一種不同尋常的美，夜幕之下也本會有星辰流逝而過，只是因為有那麼一些重要的事物，在不知不覺中，從一道殘缺中離他遠去，再不復返。
只要那道殘缺無法被彌補，自己就永遠也無法真切地感受到那片夕陽真正的美好，那顆流星是多麼的閃耀。
這一次，他不想在因為恐懼而逃避了，他必須直面那道深刻在心底的陰暗。
羅爾朝著林妗的方向，勇往直前，他的身上充盈著蔚藍色的星座輝光，他要用自己這微弱的光芒，去衝散眼前那片無盡深邃的暗影！
「羅……爾……」
林妗發出了一聲惶恐的話音，呼喚著那個名字。
因為她看到，將自己從黑暗陰影中解救出來的羅爾，此時此刻，周身所有的暗影全都融合在了他的身上，幾乎已經完全將他所吞沒……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