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錯字
讓阿威把車子停下來,放下車窗,我攔住一位匆匆忙忙走過的女生說道:「同學,你是這裡的學生嗎?」
此時已經放暑假了,留校的學生很少,我不能確定她是不是遊客,但是她的臉龐是清純的,身材苗條,帶著青澀和自我保護意識,像是一名在校生。
「是啊,你有事?」女生的眼睛掃了一眼烏黑錚亮的車子。
「我想找一個導遊,最好是本校的,了解這裡地理環境的最好。」
「你能給多少錢啊?」
「你說吧,我不知道多錢合適。」
「五百。」女生伸出玉蔥兒一樣的纖纖五指,距離我的臉只有兩公分,一股清香鑽進鼻孔。
「行。」我的心裡也很鬱悶,來一趟學校而已,一千多元沒有了,現在的社會都變成什麼樣子了?簡直是沒錢寸步難行。
「能讓我上您的車嗎?外面太熱了。」說完,女生的玉手在臉頰邊緣扇了扇,表示很熱。
車門自動打開,女生的身體微微一蹁就上了車,我看到左手邊的阿威做了個祈禱的姿勢,頓時心情變得沉甸甸。
老實說,春城大學第一次給我的印象並不好,但是這裡的所見所聞都給了我全新的感受,開拓了視野,增長了知識,見到了很多永遠無法忘記的人,它永遠都是我心裡的一塊豐碑,知識帶來的力量讓我無法超越。
「你好,我叫方睿溪。」後座的女生主動遞過手說道。
「你好。」我握了握她的手,很涼快,有微微黏黏的汗漬。
阿威在前面悶悶說了句:「不怕我們把你給拐帶了啊?」
方睿溪愣了一下,然後機智地回答:「你們打算拐帶我嗎?」
「別聽他胡說八道。」我急忙插口說道。
拍了拍鼓起的胸脯,方睿溪鬆口氣說道:「我們都是同齡人,就說一些沒有代溝的話題吧,那樣的話,你好我也好。」
啥叫沒有代溝的話題?
我一時無法跟大學生聊天,阿威更是不堪,冷言冷語的話他能說,做正常的交流卻上不了台盤。
想了想,我問道:「請問,您是學生是吧?為什麼還在暑假期間逗留學校?」
「這是記者的採訪嗎?」方睿溪大笑起來,說道:「我的家很遠,暑假沒打算回家,現在做一些勤工儉學的工作,爭取把下學期的學費拿到手。」
「好吧,你的回答無懈可擊。」我舉手說道。
方睿溪問道:「這是你的車嗎?」
「朋友的,借來用用。」
「那你為啥來春城大學呢?為了回憶還是獵艷?」
我不由得看了她一眼,心說:「大學生就是比高中生開放,說話更加大膽。」
於是我說道:「我是下一屆的中文系新生,就來看看學校,也算是提前熟悉熟悉吧。」
「原來是學弟。」方睿溪捂著嘴嘻嘻笑道:「我讀西方油畫系,算是搞藝術的,跟中文系專業差的太遠,這樣吧,我給你介紹一個帶你逛一逛的同學,她是我的好朋友,你別欺負她。」
「你看我像是會欺負人的人嘛?」我拍了拍衣服的口袋,表示自己不是一個壞人。
方睿溪打了一個電話,不到十分鐘的時間,就走來一個長腿細腰的女生,疑惑地站在前面看著我的車。
方睿溪打開車門招招手,喊道:「沈月,這裡啊。」
對面走來的沈月穿著一件半透明的連衣裙,凸凹有致的身材一多半掩蓋在寬鬆裙裝之下,腳下蹬著一雙純塑料的露趾涼鞋,全身上下的穿戴即使是全新的也不會超過一百元錢。
沈月給我的感覺不像是大學生,而是一個村姑,這樣的打扮在緬甸很常見,國內卻很少能看到。
「這是常南,是咱們的學弟,想看看校園的風景,沈月,你不是沒事嗎?就陪他走走,讓我們的學弟感受到學校蓬勃朝氣,玩的開心,有五百元的導遊費喲。」方睿溪簡單做了一個介紹就離開了。
沈月有點緊張,總是觀察車內豪華的裝飾,坐立不安,屁股扭來扭去。
我打了個哈哈說道:「買幾瓶水吧,咱們去哪兒?」
過了十幾秒,沈月才反應過來,說道:「喏,去那邊,有一些小賣部的。」
小賣部這個稱呼很久不流行了,現在都叫超市。
阿威能聽得懂,速度不快把車開到了一排門市的前面,然後下車,很快提了一箱脈動飲料,呯一聲扔在後艙,上車后大口大口呼吸,說道:「真他媽的熱,我不能再出去了。」
「你不是在沙漠里六十度的高溫下受訓過嗎?」我真看不起阿威在常樂面前吹噓的那些話,這時候說出來,就是戳破阿威的牛皮,讓他感覺到羞愧。
按照阿威的說法,他在零下四十度到零上六十度,溫差相差一百度的環境里都經歷過,就像是一個鐵人一樣不怕冷不怕熱,引得常樂震驚不已。
我這輩子經歷的溫度只有三十度,零上三十度,零下一度,再高再低的溫度都不太適應,感覺到阿威拿這些無法驗證的信息欺騙年少無知的常樂,人品殘次。
阿威嘆了口氣,說道:「南哥,你別揶揄我啦,那都是上一個世紀的事情了。」
「上個世紀,你好像鼻涕還不會擦。」我都懶得批評他了。
沈月看著我們鬥嘴很是好奇,問道:「常南,你想看哪方面的風景?說出來我也好有一個準備,學校很多地方我都沒去過。」
想了一下,我說:「兩個地方必須要去的,一個是中文系的教學樓,我得提前熟悉一下環境,一個是圖書館,我想查一些資料。」
「剛好我知道這兩個地方。」沈月高興起來,又不太放心地問了一句:「勞務費五百元是吧?」
「你看我像是差錢的人嗎?」
「像。」沈月認真地說道。
我差一點跳起來,難道我現在不像一個大款嗎?怎麼可能?穿的是最新款式的白領圈子流行的T恤,腳上是義大利手工製作的皮鞋。
手錶是黃金表芯的勞力士,拿的是常樂淘汰下來的蘋果5,這一身行頭價值三十多萬。
沈月指了指我的襪子說道:「這種襪子我賣過,兩塊五一雙,你是外披金鑲玉,敗絮在其中的男生,太靠不住了。」
我這才想起來,從羊城匆匆回來,在家換了一套內衣,襪子是過去的,那個時候我還沒有錢,就連買襪子也是媽媽給的錢,當然是越便宜越好。
阿威哈哈大笑起來,說道:「南哥,你太糗了,我還穿二十元一雙的襪子呢,你到哪兒捯飭出兩塊五的襪子?我也要買。」
「滾。」我簡直被這倆貨打敗了,咱也是大款好不好,可惜當大款的時間不長,稍不注意總有點遺留下來不值錢的底兒。
惱怒之後,很是詫異,我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腳放在儀錶台的下面,沈月是啥時候看到我襪子的?
沈月剛開始就給我留下兩個印象,一個是不富裕,一個是眼神賊好。
向前走,迎面有一個巨大的影壁牆,上面鐫刻著八個字,沈月說道:「這八個字,倉澤百家,百公天下,是我們的校訓,近百年的歷史。」
我詫異地看著沈月,嘴角露出微笑,那八個字都是繁體的,而且以隸書的形式書寫,的確是不太容易辨認,不過,明明是會澤百家,至公天下,好不好?
繁體的「倉」寫作「倉」,「會」寫作「會」,百和至,因為書寫的體制不同,有些近似。
好吧,我可以理解沈月認錯了字,但是作為校訓,難道老師和同學都沒有說過一次嗎?就算不常常掛在嘴邊,在開會什麼的場合,難道不喊喊口號啥的?
我正要糾正一下她的錯誤,忽然一轉念頭:「糾正了,就是羞辱了她,算了,就算是認錯字,也跟她的人生和人品沒有關係的,就讓她一錯到底,最好到死都認為自己是對的,那才有趣呢。」
因為鑽研賭石秘笈的緣故,我對古文字、繁體字都有一些研究,跟專家教授沒法比,在全班同學裡面,還是獨佔鰲頭的。
「你笑啥?」沈月感覺到不太妙,有陰謀的味道。
「沒啥。」頓了頓,我問道:「沈月,你讀的是什麼專業?」
「大二,藝術系。」沈月的狀態不是很好,一臉陰鬱的表情。
「哦!」我理解了,一個藝術系的學生,對於文字不太懂,也情有可原,說道:「你是哪兒的人?」
「貴省,貴港市的,怎麼問那麼多啊?」沈月的柳眉一豎,有點警惕心。
貴省跟滇省緊挨著,那邊山區較多,如果沈月是貴省的大山區出來的娃兒,經濟窘迫也是可以理解的,我就看過一個報道,貴省有很多人一輩子沒有出過山,他們那邊交通不發達,出山一次需要步行半天時間,真的是翻山越嶺,走的路也非常驚險。
「藝術系的?打算以後在哪個領域工作?」
「問這個幹啥?有好工作給我介紹啊?」
「那是當然的,我爸爸就是搞藝術的,年收入最少五十萬吧。」我把父親的收入提了一個數字,因為爸爸掙的那點錢在我眼裡已經很微弱了。
「你爸爸的年收入五十萬,你有這麼好的車?」沈月有點眼力見,看出這輛車很貴,不是年收入五十萬的家庭能搞定。
「這是朋友的車,我借來玩玩的。」
「那他不是你的司機?」沈月指著阿威說道。
「切,你看他對我像是一個司機對老闆的態度嗎?哪裡有一點點的尊重?」我怒斥道。
「也對呀。」沈月竟然點頭同意,這就說明阿威這個司機做得太不合格了,連一個村姑都看得出來定位有問題。
阿威一臉黑線,也不解釋,悶頭開車。
我和阿威的關係的確不明不白的,他是楊直留下來的人,但是僅有幾天時間,連薪水也沒有說清楚,如果由我給阿威發薪水,那就是我的司機,如果由楊直發薪水,那還是楊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