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縛靈蠱
她的話平靜無波。她看透了一切,也覺得身心疲憊,真的不想要再繼續掙紮下去。
清竹啞口無言,沉默了很久,最後搖首離去,沒留一句話。可郁泉幽知道,清竹不會再繼續勸她什麼了。
她咽下喉中泛上來的一堆苦意,低下頭繼續處理自己的文案。
兩天之後,清竹帶著郁泉幽與昏睡的帝玦一起前往了他花了兩日時光才布置好一切的葯廬小屋中。以縛靈蠱為這兩個人施法。
縛靈蠱,這世上最為陰毒蠱術。既能殺人也能救人。它能夠將一個人的痛苦轉加與另一人身上。從此之後承接痛苦的人則會獨自一人吞下所有的病痛苦楚。
郁泉幽選擇了縛靈蠱。等於做好準備日日夜夜被痛苦折磨。而從前帝玦所受的寒疾之苦,體內所有血虧抽搐將會全部轉移到她的身上。清竹很清楚的將這一切與郁泉幽交代清楚。可她沒有絲毫動搖。她不怕承受他的苦楚。至今為止,她所害怕的與他一樣。那就是看著他漸漸病入膏肓而無能為力。她不能眼看著他去死。就像帝玦絕不能看著她受到一絲傷害一樣。
郁泉幽緊緊握著昏迷的帝玦那雙冰涼的手,一臉平靜的躺在了他的身邊。清竹在一旁看著,心中很不是滋味。手中的法術卻一刻也不耽擱的施展了開來。
葯廬之中充滿著各種草藥的香氣。清竹將調至晶瑩的蠱蟲順著郁泉幽與帝玦被打通相連的經脈處小心翼翼的放了進去。
沉睡如夢的郁泉幽即刻便感到體內熾熱痛楚傳來。就像是上萬隻螞蟻在啃咬著她的身體一般。灼燒的感覺讓她幾乎快要瘋魔。
等到一個時辰后。清竹才氣喘吁吁的停下施法。而彼時的郁泉幽已經被體內縛靈蠱折磨的慘無人色。她昏睡著,元神被清竹暫時用法術禁錮了起來,才沒有出大事。
清竹看著她不好的臉色,心中焦灼萬分。待到他擺放在桌前的一炷香燃燒殆盡,便急忙將先前準備好的所有草藥都取出入爐。爾後將郁泉幽以仙術懸浮與青爐之上。
爾後寸步不離的守在這兩人身邊。
縛靈蠱的子蟲初入承受者體內時,待在被轉移者體內的母蟲便會通過子母之間特有的靈氣將被轉移者體內所有血虧與疾病慢慢轉移到承受者身上。此時的承受者最為脆弱,如若沒有好好將養呵護,只怕連一刻鐘的時間都存活不下去。
這也是清竹最擔憂的地方。此刻他坐立不安的站在青爐之前,看著昏昏沉沉,面色慘敗的郁泉幽,不由得渾身冒著冷汗。
好在,他這幾十萬年的醫神總算不是白當的。郁泉幽如他所願的醒了過來。
可當他替她把脈時,卻深深的皺了眉頭。
郁泉幽見他一臉猶豫不安,不敢開口的樣子,異常平靜的說道,「師父說罷。不必隱藏什麼。子蟲已入體內,就算此時我想要反悔也沒有用處。」
清竹幽幽的呼了一口氣,「你體內本就有著煞氣...如今再加上縛靈蠱,想必剩下的壽命...」
他斷斷續續,不知該如何開口同她說。
郁泉幽卻十分坦然的笑道,「師父,我如今才是一身輕,就算壽命所剩無幾...也無所謂。你不必遮遮掩掩。」
清竹望著她,半響憋不出一句話。最後只好嘆氣道,「你且放心,我會盡我最大能力保住你兩年壽命。至少...讓你將想做的都做完。」
至少讓你將你想做的都做完...
郁泉幽聽見這一句話淡淡的扯出一抹微笑,「謝謝師父。」
她好像只能對清竹說這麼一句話。好像,從來都是她這位師父在她身邊陪伴支持。這麼多年的師徒之情終究會讓郁泉幽生出一絲不舍之心。
「等你好了之後...將帝玦派到蠻荒之地吧...我會跟著他一起前去。那裡雖然混亂,可相對於現在的六界來說,是最安全的地方。小幽,我會盡我最大可能將他照顧好。」清竹一反常態的同郁泉幽這般認真嚴肅的說著。
郁泉幽微微一愣,隨即淺笑點頭淡淡道,「有師父在,徒兒總是不必操心什麼的...」
清竹低下眸,沉默下去。他只是不想郁泉幽不放心的去做她想做的事情。這大概是他這個師父唯一能夠贈送給這個小徒兒的禮物了。
此後的幾日里,算是郁泉幽從瓊津山中回來後過的最愜意的幾日。
可此時八荒的戰事在她找出姦細后,暫停了一番。她知道,自己不能繼續停留在此處留戀於這樣的生活。天宮之中還有許多事情需要處理。於是郁泉幽匆匆忙忙的離開,留下三萬天兵保衛八荒,便啟程回了天宮。
而在她回到天宮的那一日,她卻寫下一道聖旨,讓伶雲當著整個八荒的面宣讀了旨意。醒來的帝玦聽了她這一道旨意,不管清竹的勸阻,拖著病體追到了南天門外。
郁泉幽回到別鶴仙居之中,一呆便是四日。待到處理完天族事務后,帝玦已然等在南天門外四日。
當郁泉幽得知這個消息時,腦門上的青筋便突突的跳了起來,一個人趕到南天門時,已是正午。
空氣之中瀰漫著燥熱的氣氛。郁泉幽站在南天門內相隔三條仙道的石子路上,看著一直撐著精神等著的帝玦,不由得皺了眉頭。她急匆匆的腳步便這樣漸漸放慢許多。伶雲在她身後跟著,有些擔憂的看著。
等到郁泉幽緩步走到南天門前。一臉慘白的帝玦期盼的抬起頭看向她。
而郁泉幽明明是懊惱讓他等了這麼久,明明是擔心他的身子就此堅持不住,甚至不給她說抱歉的機會才會這般著急的奔到了南天門前。可此時的她卻逼著自己壓下心中激動無措,強忍著眼中酸意,一臉漠然的徑直朝著南天門外停在那裡的白鶴走去。
從他身邊經過時,他輕輕拉住了她的手。
郁泉幽還是頓住了腳步,卻沒有回過頭,半響聽見他說了一句,「清竹說...你知曉一切了。可...你知曉前後緣由...更加不想要我了么?」
她沒有說話,眼底的酸意卻更加的強烈起來。
「郁兒...不要這樣好不好?」這一句卑微的乞求。他垂著頭,整個人毫無生氣。
「逍遙帝君,請注意你自己的身份。」郁泉幽扯過自己的衣袖,與他保持了一段距離。
她用餘光瞧見他失落的低下眸痛苦道,「你若是恨我也罷。只是你下的那道旨意還是撤回吧。讓我離開天宮去蠻荒可以...可我與莫暖的賜婚又算是怎麼一回事?」
這隱忍壓抑的話語之中帶著深深的痛楚,他似乎極其壓制著情緒這般對她說著。
郁泉幽深呼一口氣,終究還是轉過身面對著他。她緊緊盯著他道,「我問你,你可知我們當初...有過一個孩子?」
他身影一震,沒落了眸光,不說話。
郁泉幽雖然知曉當年的一切真相,卻始終無法釋懷他在瓊津山上刺死她腹中孩子之事。得知九年前真相時,她也一直安慰自己,不斷地蒙蔽自己。想著帝玦是不知道她當年有著身孕。只是為了讓炎珺的人更加相信他們二人已經反目成仇,才會對她如此。
從前,她不曉得真相時,也曾這麼為他辯解過。心中的仇恨雖然一直都是由此而來。可她一直對自己說,當年的他根本不知道她懷有身孕。或許在知道之後,就不會發生那樣的事情。
可現在他這樣的表情卻讓郁泉幽心顫。果然,他...是知道的,知道她當時是懷著身孕。只是他依舊刺了她一劍,殺了他們的孩子。
「這麼說...你是知道的,對么?」郁泉幽扯出一絲微笑,苦澀的問道。她用一雙冰涼的眸逼視著他。
而帝玦的無言沉默,也讓郁泉幽的心涼了半截。胸口湧上來的一股血氣幾乎讓她難以下咽,她逼著自己堅持下去,「既然這般,我們也不必再多說什麼了...」
郁泉幽冷漠的說著,「你薄情寡義,又要我如何將你留在身邊,留在天庭?」
「我...」帝玦喃了一句,盯著她的雙眼,似乎有很多話想說。她卻不想在聽他繼續說什麼。想起清竹對她說的話,她心中只有一個念頭,讓他趕緊離開這裡。
「蠻荒自從林河管治后,便變得雜亂無章。你去那裡管治,讓我們兩人都能夠靜一靜心。」
他聽著她說完這一句話,慢慢的垂下了手自嘲道,「你不肯原諒我,你要趕我走,都可以。你怨我,恨我,想殺我也可以。就算你現在上來殺了我,我也決不還手,只是你別用賜婚的這種方式來逼我走。你要我走,我走便是,但我絕不會與莫暖成親。我說過這一生除了你,決不會娶他人。」
他語氣堅定,她卻冷眼相對,一臉僵硬的對他說道,「就算我現在貶黜了你,削去了你的攝政帝君之位,好歹...你還是魔君。一個魔界之主,卻沒有一個王后,終究不像話。你我之間的關係早在你當初揮劍的那一刻被你全部斬斷了。而莫暖...她跟了你很久。是一個痴情的人。或許比我更加適合陪在你身邊。聖旨已下,撤是絕對撤不回來的了。你自己好自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