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盜賊

蒼涼的山脈，蜿蜒起伏。此時正值夏季，萬物生長。山上草木茂盛，一片青翠。山下，官道順著山腳，延伸向遠方。

李廣騎在馬上，身子隨著馬兒的行走而前後晃動。歷時月余，鐵匠趙二終於把馬蹄鐵給打造了出來。三兄弟親自在後院釘好了馬掌。當時騎乘便感覺到大有不同。如今出得成紀縣城，在這荒效野嶺行了數日，更顯了這馬蹄鐵的好處來。

駕馭馬匹更輕鬆不說，騎乘的人也不用小心翼翼的擔心馬匹行走的時候會突然受傷了。這人一輕鬆，心神一鬆懈，騎在馬背上自然就會更加自如。

有代步工具，兄弟三個也不急著趕路，於是就邊走邊玩。一會停在這裡去小溪邊玩一下，一會又打馬上山嶺看看有沒有鳥獸。一路好不愜意。若是身後再跟些僕從的話，旁人看了，便只以為李廣等人是出來遊獵了。

成紀和平襄都是漢興以後新設置的縣，漢以前，其實是沒有的。雀山，就在成紀與平襄兩縣接壤分界的地方。因山中多飛禽而得名。

行到這裡之後，李廣見此地高山峻岭，頗多奇妙。不由笑道：「如此險惡幽深之地，不會有強人出沒罷？」

李蔡跟在後面，聽了樂呵呵的，就回道：「大兄真會說笑，天下太平無事多年，誰不要命了去做強人？」

李宣嚷道：「強人何在，且看我一箭射之！」

李蔡回頭白了李宣一眼，道：「你倒是會撿便宜。有雀山亭在，誰敢在此聚眾惹事？」兩地交界處的雀山腳山，設有一亭，名喚雀山亭。監控這左近地面的動靜，順便為過往行人提供方便。

李廣也是受後世的各種演義小說毒害，看到這樹木茂盛的山脈，腦海里就不由自主的跳出一個手持大斧滿臉胡茬的大漢來，搖頭晃腦的對他們說：「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從此路過，留下買路財。牙縫裡崩半個不字，爺爺一斧一個，管殺不管埋……」

所以才有剛才的戲說。聽李蔡說附近有雀山亭，心中卻是沒由來的有些失望。這山賊，看來是遇不到了？

順著山腳又行了一陣，官道蜿蜒進了山中，山風吹拂，樹木搖動。雖然天上的太陽有些熱，但行走在這山谷間，人卻只覺得一陣陣清涼。剛入山谷沒多久，忽然一陣山風吹過，隱隱就彷彿有聲音傳來。

練武之人，氣血強盛，耳聰目明。李廣行走最前，最先聽到，他豎起耳朵，凝神聽了一陣，然後一臉凝重的回頭看著李蔡、李宣道：「爾等可曾聽到呼救聲？」

李蔡也是一臉嚴肅的回道：「大兄，我也有聽到。」

於是三人便勒馬停了下來，凝神靜聽。數息后，果然，那聲嘶力竭的聲音就更明顯了。李廣聽了，瞬間就道：「還等什麼，快隨我來！」說完，就雙腿一夾馬腹，促馬向那聲音傳來的方向馳去。身後李蔡與李宣也是二話不說，連忙勒馬跟上。

作為優秀黨員幹部，後世的李廣向來三觀端正，正能量滿身。他救過落水者，也資助過貧困學生，還在地鐵里抓過盜賊團伙……好事做了一籮筐，可以說是滿腔熱血的愛國青年。如今二世為人，那天生的責任心，還是讓他選擇了路見不平一聲吼，義無返顧的沖向了未知的前方。

李廣一邊勒馬而行，一邊卻是把背後的弓箭摘了下來，持在手中。漢家不禁弓馬，尚武成風。所以遊俠義士們，一個個的都是挎劍挾弓，縱橫市井。李廣做為將門之後，更是須臾不離武器。

身後的李蔡與李宣也是有樣學樣。持了弓箭在手。三騎在谷中疾馳，蹄聲得得。李廣一邊控馬賓士，一邊高呼：「賊人休得猖狂，李廣來也！」

轉過這處山腳，前面就豁然開朗，只見谷中，有若莫十餘人，圍住了寥寥數人。而地上，則倒了十來具屍首。身上插滿了箭矢。那高呼救命的，正是被圍住的那幾人。

王延年心中一片悲涼。他是個行商，這條道走了無數遍，誰曾想，突然今日就遇到了盜賊。賊子埋伏在此，突然發難，一陣箭矢射下，自己的護衛和其餘結伴而行的人，瞬間就倒下了好幾個。然後賊子就一擁而上，把他們給團團圍住。又格殺了幾個反抗的。這下他們就真的是喊天天不應，喊地地不靈了。

王延年只以為這夥人是要搶奪財物，便主動站了出來，表示願意將所有財物奉上，只求給一條活路。他上有老，下有小，嬌妻年紀正好。他實在是捨不得死啊。

誰曾想盜賊頭目冷笑一聲，道：「全都殺了！」

王延年聽了，心中一片冰冷。沒辦法，只好自救了。於是就撿起地上刀子，對左右諸人道：「事已至此，莫如一搏。便是身死，能擊殺一二賊子，亦無憾也。」

眾人聽了，互看一眼，就聽了王延年之言。既然已經陷入死地，那也不能白白死了，總得拉幾個人墊背吧。於是便紛紛取出兵刃，與王延年站在一起。

王延年拿著刀子閉著眼睛，和身前的賊人互砍，一邊砍一邊大喊：「救命啊！救命啊！」老王的求生欲太強了，他覺得這裡是官道，行人雖少，但萬一就碰上了呢。就算不來救他們，去雀山亭那裡搬個救兵也好哇。

那盜賊頭目哈哈大笑，道：「雀山亭那鳥亭長都被乃公殺了，你便是喊破喉嚨，也無人來理會你。」

王延年聞言，身子一抖，如遭雷殛。什麼，雀山亭長都被你們殺了？天耶，你們這群畜牲是哪裡來的喲。竟然敢如此作惡。就在王延年等人心中一片黑暗，徹底失望之時，忽然便聞得一陣蹄聲響，隨之而來的就是李廣的一聲暴喝聲。

盜賊頭目見真的有人前來，不禁也是一陣愕然，在看清楚來者只有三騎，而且都是半大孩子后，就不由笑了：「來了三隻肥羊，劫了馬，我等便可逃往長城，擺脫漢軍追捕了。」

王延年看到李廣等三個后，不由心中大急，這三個孩子，莫不是傻的？忙高呼道：「快走！速去報官！」自己死了也就死了，別害了三個娃娃。

李廣如同未聞，策馬捲起一道煙塵，閃射而來，馬背上，他挽弓如滿月，箭矢已經瞄準了一人。奔到快五十步時，李廣大喊一聲：「殺！」然後砰的一聲弦響，箭矢就離弦而去，狠狠奔向那盜賊頭目。

盜賊頭目也不是那等閑之輩，見得李廣等三人疾馳而來，心中也做好了防備，聞得弦響，便忙把身體一側。繞是如此，那箭矢仍然狠狠咬中了他的右臂。一陣劇痛傳來，盜賊頭目慘呼一聲，手掌便再也握不住刀，兵刃當的一聲掉落在地。

與此同時，李蔡與李宣也隨之發矢，也命中了敵人。李廣發了一箭，又取一箭在手，如此短的距離，賊人在他眼中，簡直就是活靶子。一箭發出，賊人應弦而倒。

他與李蔡、李宣在這山谷之中往來賓士，箭矢連發，賊人們一個個接連倒下，剩下的又驚又怒，卻不逃走，結了個陣，把多餘的兵器疾往李廣三兄弟擲來。欲逼其下馬步戰。

李廣見狀，心中就是一動。來不及細想，就聽得李蔡喊道：「大兄，這夥人不是普通盜賊，多加小心！」

這會李廣已經射了三箭，除了那盜賊頭目外，其餘兩個已經涼了。李蔡與李宣也讓三個盜賊失去了戰鬥力。此時盜賊已經只有七人仍是站著的了。

這七人，結成陣，面向李廣兄弟三個。李廣見狀，就高呼道：「諸位看好這些賊子，你我一道前後夾擊，莫讓這些賊子逃脫了一個！」

王延年等人還沒反應過來，這些賊子就被擊殺在地數人。這三個小郎君兔起鶻落間，箭法如神，連斃強敵，讓他們看得心馳神往，目亂晴迷。此時聽得李廣高呼，便紛紛應聲道：「恩人儘管放心，我等自然會守住後方，不讓這些賊子走了一個！」

原本都沒把那些行人當回事，只把李廣當大敵的這伙盜賊，聽得李廣與王延年的對話，心中不禁就是一亂。本以為可以結陣全力與李廣拚死一搏，現在卻不得不分心提防身後，免得背後有人捅刀子。

李廣要的就是他們顧此失彼，憂前憂后。見賊人方才一往無前的氣勢漸漸消失，就知道，沒有危險了。不用擔心這夥人困獸猶鬥、臨死反擊來傷害他們了。

於是李廣就勒馬上前一步，道：「爾等已被包圍，陷入絕地，何不速降！」

那盜賊頭目聞言，就仰首哈哈怪笑：「有這諸多人命，降又如何，還不是死。」

李廣笑道：「不降，立即死。降了，還能多活幾日。」

那盜賊頭目笑罷，猛然看向李廣，厲聲道：「乃公又豈是那貪生怕死之輩！欲我降，你是枉想！」言罷，就提刀來取李廣。

李廣聽了，就道：「那你就去死罷！」

身後閃出李蔡、李宣來，連發二矢，正中盜賊頭目胸膛。那盜賊頭目，破衣下面，竟然有甲。身插兩支箭矢，毫不在意，仍是疾撲李廣而來。

李廣取箭在手，呔的一聲喝，一矢正中那盜賊頭目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