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從前,他是她的未婚夫

第九章 從前,他是她的未婚夫

到西郊行轅時已經是夜裡了,天空里憋著雨,縱使是春日也覺得氣悶。

易蘇下車往地下一站,便深吸一口氣,霎時想起往年情狀,心裡沉甸甸的,白日里那些溫和快慰全隨著夜遊神飛上了夜空。

幽深如墨的深院中寂寂無人,她把靳衍和似錦打發出去玩,自己留在房中發獃。

靳祁當然是會來的,伸頭是一個靳祁縮頭也是一個靳祁,逃也沒有用,還不如就這麼等著。

桌上擱著各樣妝奩,她閑得發慌,一一翻開來看,裡頭是花花綠綠的首飾和胭脂香粉。

從前的易將軍府當然不缺這些,父親戰功赫赫的那些年,哪怕他不在家,賞賜、禮品也總是雪片一樣飛來將軍府。

易蘇那陣子性子野,一度發愁屋裡放不下,只好央大哥易明賀出去把東西當掉充軍餉。

軍餉總是急缺的,和軍餉比起來,這些東西不值錢。

不過現在易蘇是太后了。太后要端莊矜持,一年到頭穿著沉重的深衣,梳著高高的髮髻。

她有時候在銅鏡里看自己,感覺像看到了東瀛進貢來的人偶娃娃,美衣華服蓋著細胳膊細腿,提線才會動,臉上始終沒有表情。

天氣又悶又熱,易蘇玩了一陣首飾胭脂,左等右等等不來靳祁,索性趴在桌上出神。

窗子不知何時被風吹開了,夜風一陣陣拂在後頸上,涼絲絲的十分舒服,不知舒服了多久,易蘇趴在桌上睡著了。

夜風晃晃蕩盪,夢也晃晃蕩盪,她在那個飄搖顛倒的世界里站了許久,才發覺那很可能是平帝四十六年的冬天。

那年她還是平帝的易貴妃。平帝色迷心竅,薨逝前還惦記著後宮中那一群沒能沾手的妙齡嬪妃,惦記得徹底發了瘋,下旨將她們全部沉塘處死。

她被人從太液池裡撈上來,嗆水嗆得肺出了毛病,一連幾日高熱不退,已經燒得意識模糊,偶爾睜眼醒來,連人臉都看不清。

偏偏事不遂人願,越是看不清,越是聽覺敏銳,有個半熟悉半陌生的聲音在她榻邊,帶著笑意說道:「沉塘?皇兄臨行倒也做了件好事。」

她有四年多沒聽到過那個聲音了,但大約瀕死的人總有些格外的敏感,她一聽就知道那是靳祁。

四年前還是她未婚夫的靳祁。

她想過靳祁會恨她,恨她快點死。以為自己什麼都準備好了,卻沒想到會那樣難過。一轉眼就難過了六年多,靳祁還是恨她,一絲未減。

身後涼絲絲,大概是下起了雨。

易蘇在夢裡皺起眉頭,隱約覺得那盞搖晃的燈似乎是被風或者雨敲滅了。她如今怕黑。

室內一片漆黑,胸中心腑向下沉了沉,眼眶越來越酸燙,胸口一陣陣地抽緊,就像有人捏著心口要瀝出血來一般,她勉力握拳去捶,越捶越喘不上氣,幾乎窒息。

夢裡逐漸蔓延開大片黑暗,朔風掃蕩過長安城,天還未亮,她騎在馬上,回頭望去,只覺得浩蕩天下只剩她孤零零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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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女易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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