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祭天
易蘇只覺得全身發涼,額頭又開始抽痛,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來,迅速傾身過去,在他唇上輕輕一吻,促聲道:「明晚我等你。」
摟著她的手鬆將她推了回去。
易蘇如被抽了薪柴的灶火,慢慢長出了一口氣,慢慢坐直了。
似錦跟著靳衍走進來,笑道:「陛下說要騎圍獵的馬去西郊呢,娘娘依不依?」
日頭輕緩悠閑地升起來了,照得室內透亮清澈,桌前還是那兩個人,一個肩寬腿長,大馬金刀地吃面,另一個垂首斂眉,美麗孱弱的小面孔擁在層疊深衣里,越發顯得稚嫩與不相稱,聞言只是笑了笑。
次日,踏著朝陽時斷續不停的鼓聲,長安城內九道城門次第敞開,迎接象徵著王朝新生的少年帝王。
街巷裡弄繁華得近乎夢幻,四處攢動著想要一睹天子真容的好奇頭顱,喧囂聲中起伏著捕風捉影的傳聞,不少話都有犯上之嫌,護送的金吾衛如臨大敵,自然是將小皇帝捂回了鑾輿中。
是以,靳衍最終也沒能騎圍獵的馬去西郊。
易蘇聽了外頭那些話,正在出神,沒留神車簾一動,靳衍彎腰進來,叫了聲「母后」,在她身邊坐下。
易蘇被他嚇了一跳,忙道:「陛下怎麼來了?」
靳衍從袖中摸出一杯東西來遞給她,「似錦在街邊買的。」見她不明就裡,補充道:「說是暖胃安神。」
今日天未亮就要走,易蘇自然沒有睡好,於是笑眯眯地接了。那東西看著奇怪,黑魆魆混著白膩膩,靳衍見她要放到唇邊,連忙道:「不知是什麼東西,母后還是不要吃了。」說著就要拿回去。
少年那模樣一本正經,易蘇已隨意抿了一口,噗地笑了出來,「是芝麻糊混杏仁霜。」
靳衍沒出過宮,自然也沒見過這上不得檯面的民間小吃,「哦」了一聲,「母后怎麼知道?」
易蘇笑起來眉眼彎彎,一側的長眉挑了挑,「哀家掀過的攤子可比陛下批過的摺子還多呢。」
她有心活絡,靳衍雖然素來冷淡,倒也給面子微笑起來,「母后還有這樣的本事,兒臣倒不知道。」
「哀家還有許多陛下不知道的事。」易蘇掀開車簾一角,指了個方向,「那是湯餅鋪子,如陛下所見,來往的多是腳夫,旁邊挨著茶樓,倒是富商雲集,後頭的地窖里是儲冰的,夏日宮裡用的冰就是從那裡面來。不過他們三家店的老闆原是一家兄弟……」她想了想,「去年還是,如今不知道了。」
靳衍倒像是對外頭這些人情風物興緻缺缺,不過還是很有耐心地聽她絮叨。
易蘇並不嫌自己煩,一來是當「母后」當慣了,二來是靳衍看似冷漠,實則十分細心,眼下看似是來侍奉她,實則是怕她聽了外頭那些攝政王和太后之間的緋色傳聞多想。
可惜易蘇倒不十分難過,反倒巴不得那傳聞傳得更盛些,往好里想,沒準靳祁良心發現就此撒手,往壞里想,也許有英雄志士提劍而起將她除之而後快,倒都算得上好了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