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兩幅畫,兩個人
清單是早就在腦中列好了,大部分都是油鹽米等生活必需品,偶爾夾雜些鄰居們稍稍特別的需求,隨口就能報出。
夥計動作利索地按著清淡很快就將貨物都清點了出來,林林種種地裝進簍子,就差不多快有三四十斤了。
之後,洛北北又給蛇妖施婆婆另外買了十斤多雞蛋,一起拿到雜貨鋪後頭的老寡婦張氏家裡,麻煩她用專門編製的草繩子一個個地捆好。
張寡婦孤苦無依,她自己也是靠辛苦吃飯的窮人,能幫的有限,只能每個月或多或少地給她一點活計而已。
張寡婦見了她卻是十分歡喜,立時拖著微瘸的右腿開始殷勤地幹活。
這麼多的雞蛋要穿,為了避免堵上顛簸磕破,既要小心又得有技巧,算起來也是細緻活,怎麼說也起碼得小半個時辰。
對於這個時間,洛北北自然心中有數,便依然和以前一般,先把買來的東西寄存在老寡婦家,然後輕裝出門去了脂粉鋪,將芍藥花妖做的一整套胭脂水粉換了百兩銀子。
艷嬈是花妖,原本就最會鼓弄這些東西,做出來的胭脂水粉素來是極受歡迎的,又因花妖性懶,只有需要了才偶爾動手做一次,物以稀為貴,反而每次都能賣得出一手好價錢。當然,她需要的東西也不便宜就是了,往往抵扣到最後,她的酬勞也不過只有幾兩而已。
不過托花妖的福,脂粉鋪的老闆每次都對她很客氣,總會額外地送她幾塊小點心,也算是小小的收穫了。
被熱情的脂粉鋪老闆送出門后,洛北北想起過不了多久天氣就要慢慢轉冷了,便直奔布莊,扯了一匹棉布要了十斤棉花及一些針線,再去酒館灌了一壺中等燒酒。
忙完了這些,肚子已經咕咕叫了。
這會兒既不是早點時間也不是午飯時間,張寡婦一日里只吃兩頓,且老人家年紀大了腿腳也不好,平時收集點柴火也不容易,所以洛北北一般都不會在張寡婦家吃飯。
捏了捏懷裡薄薄的錢袋和包得好好的點心,洛北北沒有多想就直接大步走到街頭,要了兩個發黃的饅頭和一碗菜湯,快速地吃了起來。
胃裡有了暖暖的食物,疲憊的精神也隨之很快就恢復了七七八八。
隨意地一掃街上,早市基本已經結束,四面八方聚集來的老百姓大部分都已收了攤子,街兩旁的店鋪里的客人們也少了許多。
洛北北這才站起來,整了整自己的衣裳,背著簍子向著專賣文房四寶的雅俗閣走去。
雅俗閣的老闆是個四十多歲的老秀才,本地人氏,也曾出去闖蕩了十多年,卻不曾博得半個官兒回來。不過能長期供養家中子弟讀書的,其家境一般不會太差,方老秀才灰心之下,索性回到老家開了這雅俗閣,閑時也會自己作作畫寫寫字,掛在堂上出售。
顧名思義,這雅俗閣還真是個雅俗共賞之地,一樓東西一般,價格也平實,稍稍殷實點的百姓都買得起,二樓則是專們招待雅客貴客,貴的便宜的生意兩不相衝。
洛北北進門的時候,方老秀才正在櫃檯死皺著眉頭好像在想著什麼疑難事,見到她,被書讀壞了的眼睛頓時眯了起來,不但頓時雲開霧散,細縫眼裡還露出了一絲猥褻的笑容。
洛北北不由地有些黑臉:「方老闆,你能不能不要每次看見我都露出這副表情,別人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有什麼奇怪的癖好呢?」
「哪有什麼奇怪的癖好?」方老秀才吹了吹修理的十分整齊的鬍子,瞪眼道,「是你的癖好才奇怪!」
「少來,你明知我又不是給自己買的。」洛北北覺得自己被花妖鍛煉了這幾年,臉皮都厚了好幾層了,「方老闆,你還是趕緊收起你這副神情,不然被別人看見了,說不定以後都不來你這店裡了。」
「咳咳……」一聽這話,方老秀才立時整了整衣襟,一本正經地做了個請的手勢,「小兄弟,二樓請吧!」
咦,今天要去二樓啊,看這架勢,好像這次還真有特別的貨啊!
洛北北畢竟年小,心性還是有些好奇地,當下就把背簍先放在他的櫃檯后,跟著他上了樓。
進了雅間,方老秀才又掛上了那抹賊笑,從一個隱秘的格子里拿了兩幅畫出來。
其中一幅墨香猶新,好像是今日才畫的。畫是黑白色的,背景只寥寥幾筆很簡潔,可剛一攤開就有一股華麗高貴的氣息撲面而來。
那畫上畫的是一個頭束玉冠身姿傲然的年輕男子,他正側著身體站在高高的宮殿玉階之上,微微轉頭地看了過來。
只見他臉上的線條和五官都極具特色,完美的劍眉幾乎插入了鬢角,筆挺的鼻樑似神斧削就,找不出半絲的瑕疵,還有那唇雖然薄了些,可卻只微微一抿就有一股睥睨一世極其囂張的味道,以至即便只有半個面孔,卻仍無一不透著強悍霸道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感覺。
看著這個男人,洛北北就好像看見了一輪陡然噴薄而出、勾人魂魄的驕陽。
明明絢麗燦爛之極,卻又似霸道狂妄地根本不許凡人接近半分以褻瀆,誰都必須要去膜拜他的感覺,高傲孤絕之極。
一時間,洛北北不由被他的霸道逼人所攝,足足驚呆了半響才勉強地回過神來。
雖然艷嬈姨素來偏愛文質彬彬類型的人類,尤其是那些在她看來簡直百無一用的酸腐書生,可這畫中的男子實在是太出色了,相信即便是有特別偏好的艷嬈姨,恐怕也會喜歡的吧。
不過,這畫必定也不便宜就是了。
想到身上也不過百兩銀子,洛北北很快就鎮定了下來,假裝老道地點評:「方老闆,這畫上的人我雖然覺得模樣挺威風的,可你也知道我那位姐姐素來的癖好,對於不喜歡的類型她可是看都不會看一眼的,還是再看看另外一幅吧。」
方老秀倒也沒說什麼,直接打開了另一幅。
這一次,他故意把速度放的很慢。
隨著畫卷地展開,先徐徐入目的是一片雲遮霧繞的群山,山峰在雲海中錯落有致,山頂長空碧藍一片,幾縷流雲悠然自在,山中瀑布叢叢河流蜿蜒,數只仙鶴曼妙飛翔,宛若神仙之所。
緊接著,便是徐徐拉近的近景,一個只用一根白帶束髮的白衣男子終於出現。
和前面那個霸佔了滿卷的霸氣男子不同,這一個白衣男子在整副畫中所佔的比例很低,而且因為正低著頭望著停在手上的一隻蝴蝶,面容相當模糊。不過從這個角度望去,他那長長的睫毛反而成了最突出的描寫,令人只看這睫毛就覺得他必有一雙極好看的眉和眼,忍不住往前探去,彷彿挨得更近就能看清一些他的臉。
這幅畫的主體同樣也是黑白的,唯獨那男子手上的那隻蝴蝶繪了鮮艷的顏色,乍然一看,就好像是正副畫的點睛之筆,令這畫一下子就生動了起來。
可洛北北卻覺得,這低頭垂眉的男子才是畫的靈魂,若是缺了他,這畫的工筆就是再精美,也不過是件死物而已。
如果說第一幅畫中的男子就像是怒浪滔滔的奔騰大河,令人望而生畏,那第二幅畫中的白衣人就像是碧空中一朵自在的白雲,使人頓生悠然嚮往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