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十七章[09.13]
羅翠微深深吸了一口氣,乾咳兩聲。
抬起了右手,卻不知該扶住額頭,還是該擦擦並不存在的鼻血。
見她雖垂眸凝望著自己,卻抿了柔唇一言不發,雲烈眸心湛了湛,鬆口放過了她的袖子。
仰面躺好,將她的手拉過來蓋住自己的眼睛。
「那骨頭糕,我吃了,」沉嗓含糊哼哼,悶聲氣弱,顴骨上有羞恥赧色,「當著陶音的面。」
他的兩排墨睫纖長,隨著說話間的起伏,像兩把小扇子輕輕撓著她柔嫩的掌心。
羅翠微被就被掌心那有一下沒一下的觸感鬧得有些綳不住,再聽他這話后,雖急忙咬住唇角,卻還是沒止住噗嗤的笑音。
聽得這聲笑,雲烈那咚咚亂跳的心總算歸位,這才將蓋在自己雙眼上的那隻柔荑拉下來,貼到自己隱隱發燙的面頰上。
「你這就算,受降了吧?」
對常年在邊境烽煙中與敵對峙的雲烈來說,若是傷在後背上那都算是奇恥大辱,更莫說投降認負。
這世上能聽他親口道出「降」字的,約莫也就羅翠微一個了。
羅翠微心尖酸軟得不成話,眼尾漾起笑縮進被中,卻沒躺下,而是撲身壓住他,右手掌心貼著他的右肩,手肘斜斜上挑,抵住他的下頜。
「還鬧不鬧了?」
雲烈略抬了抬下巴,笑得頗為開懷,「不鬧了。」
對妻子這般看似威壓實則親昵的「脅迫」之舉,他受用得很。
「好好做人不好嗎?」美眸帶笑斜睨他,一字一頓,帶著玩鬧輕嗔,「雲、狗、子。」
雲烈顯然被這稱呼噎了噎,垂眸瞥了她一眼后,唇角揚起險惡的弧度。
「怎麼,還不……喂!」
就在羅翠微打算「趁勝追擊」繼續嘲笑他時,他竟探出舌尖舐了舐她的手肘,驚得她慌裡慌張地紅了臉,將手縮了回來。
順勢側躺下,蜷進他的懷中后,她才嘀嘀咕咕的笑斥,「堂堂一個昭王殿下,做狗還做上癮了?你的骨氣呢?」
卑鄙反擊得手的昭王殿下不以為恥地揚起了眉梢,擁緊懷中嬌妻替她尋了個最舒適的姿勢,滿眼噙笑,卻假作無奈地自嘲道,「如今的昭王殿下,連骨頭都沒了,還骨氣呢?」
羅翠微哭笑不得地往他肩上拍了一下,「旁人認輸扮狗,最多不過汪汪叫兩聲,我就沒見過你這麼實誠的。」
「等等,這話聽著不對。」雲烈僵了僵,半晌后才徐徐垂臉蹙眉,如臨大敵地對上妻子疑惑的目光。
「莫非,你竟還有了別的狗?」
羅翠微咬牙,送上嬌嗔白眼一對,「雲狗子,我看你是很想在柴房旁邊搭個窩。」
回應她的是皮厚兮兮的悶笑。
翌日是個雨天。
正所謂一陣秋雨一陣涼,羅翠微打著呵欠艱難坐起,立刻就敗給了冷嗖嗖的天氣,慫慫地躲回了被中。
已換好衣袍的雲烈回頭,見她苦著臉從被窩裡探出腦袋,一副天人交戰的模樣,便走到榻邊,垂手替她撥開散在面上的髮絲。
「今日下雨,你若有什麼事需出外出辦的,交給我就是了。」
羅翠微眯縫著睏倦的雙眼瞄了他半晌,「你今日不忙了?」
「嗯。」
事實上,他哪可能當真不忙。
建城之事要跟進,開府建制后的官員任用、律法修訂、各項政令要與幕僚們再商議斟酌,還有熊孝義從前線防區送回來的軍情要批閱……他恨不得扯一把頭髮下來吹吹變出很多個自己。
不過近來羅翠微時常露出疲憊之色,他看在眼裡也是心疼,便打定主意不管自己再忙也要替她分擔著些。
「我昨日與高展說好要陪他去向傅七姑娘致歉,」羅翠微聽他說不忙,便安心地閉上眼,口齒含糊地交代著,「還有今日那頭下著雨,你叫宋秋淇多找些蓑衣給宅子那頭的匠人們送去,再叫陶音熬一大鍋薑湯……」
照規矩,那些工匠最後所得的報酬是按做工天數算的,所以即便是下著雨,他們也不會願意停工。
羅翠微自然明白他們糊口的不易,只好在這些細處多關照一些。
「還有,這季軍糧的錢,銀票在偏廳書櫃第二格的小匣子里,你叫人拿了去松原的錢莊……」
她雖困意濃重,可條理卻還是分明的。
雲烈耐心地聽她將事情一件件交代過,俯身替她將被子掖好,在她唇上輕啄一記。
望著她重新入睡的嬌顏,雲烈心中自責不已。
得趕緊將手頭的事情儘快理順,不能再讓她這麼辛苦了。
關於高展與傅穎的爭執,雲烈處理起來可就非常簡單粗暴了。
他讓宋玖元叫這二人都叫到小院的偏廳,拎了個小酒罈子往桌上一杵,「不出意外的話,將來二位是要做一輩子同僚的,喝了這壇酒就算和解,莫叫王妃殿下再憂心你倆交惡了。」
大清早叫人喝「和解酒」,一副按著兩人的頭也要讓人講和的架勢,這種事也就昭王殿下才做得出來。
昨日傅穎與高展那場小小的爭執衝突原也只是一時的意氣之爭,事實上兩人的心性脾氣大不相同,卻都不是小家子氣的,既雲烈發了話,兩人便順著台階下了。
相視一笑,就算將昨日小小的仇怨揭過了。
「不瞞殿下,我不太能喝……」傅穎轉回身,不無歉意地向雲烈執了個禮。
見雲烈面無表情,傅穎想著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只能硬著頭皮改口道,「那便喝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