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十六章[09.13]
她心中頓時升起不可理喻的低落,眼眶驀地發燙,方才那股鬥氣的心思中頓時又多了一份說不清的委屈。
你就等著汪汪叫吧,混蛋雲狗子。
她紅著眼眶在心中罵了一句后,咬著牙根,放下已拿在手中的花形木模,滿面忿忿地在小竹篋中又翻了半晌,終於找出個骨頭形狀的木模子。
經過將近一個時辰的掙扎與煎熬,雲烈在榻上輾轉反側到近戌時,終究還是訕訕掀被而起。
罷了,狗就狗吧。
今日是他攪事先鬧的脾氣,大約她根本就不知他真正慪的是什麼,若當真僵過十二個時辰……
他的下場大概會慘得還不如一條狗。
換了身衣衫后,他綳著臉出了寢房,踱著端方威嚴的步伐,緩緩邁向廚房旁邊那做飯廳用的小間。
強掩著心頭的惴惴,磨磨蹭蹭走到小間門口,他板著臉緊了緊嗓子,舉目向內四顧,卻見裡頭只有陶音在候著。
心中頓時一空,又開始發慌了。
「殿下。」瞥見在門口駐足的身影,陶音趕忙行了個禮。
雲烈清了清嗓子,狀似不經意地問道,「她呢?」
這小院入夜後就只兩位殿下與陶音三人,陶音當然明白雲烈這是在問誰。
「方才王妃殿下說,殿下今日奔波勞累,就沒擾您小憩,」陶音垂眸,頗有些粉飾太平的意味,「所以她、她先吃過,沐浴去了。」
呵,他這好不容易鼓起一點點不要臉的勇氣,打算將面子一抹扔地上任她踩來著,她卻先躲了。
雲烈掩睫藏起自己的失落,淡淡「嗯」了一聲,強忍著去找人當面討饒的衝動,佯裝鎮定地邁進小間。
頓了頓,見雲烈沒說什麼,陶音才又道,「殿下請稍坐,我去廚房給您端飯菜來。」
雲烈走到桌前坐下,見桌上只有一套空的碗筷,以及一個被盅蓋罩住的梅子青瓷碟,忍不住蹙了眉。
「這是什麼?」
本已走到門外的陶音聞聲止步,回頭看了一眼后,笑得有些尷尬,含含糊糊解釋道,「那是王妃殿下方才做的……丹朱白玉糕。」
聽到是「王妃殿下做的」,雲烈的脊背倏地僵直,一股突如其來的暖流從丹田直衝腦門,甜極美極,通體舒暢。
乍然晶亮的黑眸偷偷瞄向那罩了大盅蓋的點心碟子,喉頭滾了好幾下,淺銅色的俊朗側臉線條漸柔。
那小騙子……到底還是慣著他的。
看這意思,約莫是不用做狗了。
美滋滋的長臂沉默一展,小心地將那盅蓋揭開。
梅子青瓷碟子中孤零零躺著一整塊糕點,潔白如玉,中間夾著一層朱紅棗泥,看上去就特別美好——
若它不是一根骨頭的形狀,就更美好了。
羅翠微早早的沐浴過了,又去院外溜達了一圈,抬頭看看穹頂那輪彎月,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對自己近來喜怒無常的脾氣百思不得其解。
回到寢房,一推開門便有瑩瑩燭光鋪了滿地。
床榻上的雲烈兀自仰面閉目,看起來像是睡著了。
羅翠微無奈地撇了撇嘴,回身將門閂了,輕手輕腳地走去過。
瞥見他的眼下似有淡淡青影,她心中泛軟,到底還是不忍心吵醒他,便又轉身去櫃中另取了一床被來。
這才除了外衫罩袍,脫鞋上榻。
哪知她才將雙腿縮進薄被下,那看似沉睡的人卻倏地身側,眨眼之間就溜進了她的這床被下。
羅翠微垂眸,正正與他四目相對。
這一對視,她無端端又委屈火起,「滾回你自己的窩去,這才不到三個時……」
攆人的話才說一半,她就被雲烈的舉動驚得瞠目結舌,呆坐在那裡——
他張口咬住她的衣袖,抬起眸子仰望著她,晃了晃腦袋。
若這人有尾巴,此刻只怕是要搖起來?
其實,關於傍晚那場莫名其妙的爭執,羅翠微一開始的氣性泰半是被雲烈突然的冷麵以給激的,後來就不知為何心頭那把火越燒越旺,以致就當真同他杠上了。
平日雲烈在旁人面前總愛板著臉,可自打與她定情后,他在她的面前非但少有冷臉,甚至可說是熱切柔軟得叫人隔十里地都能一眼看出,她對他來說是不同的。
是以當他突然沉著臉一副寸土不讓的模樣,便讓她收斂許久的刺兒頓時也豎起來了。
她也知自己是個吃軟不吃硬的,為了避免當真衝動到說出些傷人的話來,方才晚飯時才刻意沒有喚他,胡亂扒了幾口飯後就去泡到浴桶里自行冷靜。
沐浴過後又在外頭溜溜達達半晌,早前那點火氣本也褪得差不多,此刻再瞧著他這般不計顏面的示弱求和,她心中立刻就軟得一塌糊塗了。
這氣一消,再垂眸看看眼前的畫面,頓覺好笑且荒唐。
羅翠微動了動左手,試圖將自己的衣袖從雲烈口中解救下來。
哪知雲烈叼著她的衣袖猛地又搖了搖頭,黑眸中浮起淡淡討好示弱的軟笑。
床頭的長燭嗶波輕響,溫柔地爆出幾粒燈花。
熒熒燈火在那淺銅色的面龐上氤氳了一層朦朧光暈,柔化了原本剛毅俊朗的輪廓,活像一隻收起利爪、斂了威風的山中王。
毛茸茸,溫溫軟,任君搓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