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炮灰

祖大壽的部下仍有五千人尚留城外。好在殿後的兩千人離北城門不足二里地，城牆上的炮火可以提供火力支援。孫承宗站在北城牆上，眺望四裡外的建奴騎兵。八旗兵各色彩旗迎風飄揚，彷彿炫耀他們家開顏料鋪子的，顏料多的很。

近三萬人的隊伍，虎視眈眈的盯著祖大壽撤退中的騎兵。忽然建奴陣中一陣騷動，女真二十人一排的騎兵衝出陣中，向明軍發起追擊。前面一排騎兵跑出沒多遠，下一排二十人的八旗兵衝出去。每一排間隔三十米。

「看來女真吸取教訓，防止被我們的炮火一鍋端吶。他們分散追擊，城牆上的炮兵確實不易瞄準啊。」孫督師頗感憂慮對身邊的周處源說道。

孫承宗見祖大壽還在後軍中間，城外的四千餘人騎馬跟步行的速度差不多。全部進城門估計得一炷香的功夫。這會兒建奴的追擊部隊已經派出三十多批，約有六百餘人。他們完全沿著明軍撤退的路徑跑馬，絕不敢越過雷池一步。

這幫龜孫子學的很快啊，確實不好對付。周處源心中暗道。

周處源舉手向城外一指，對孫承宗說道：

「督師說的是！小的以為無需瞄準，照著祖總兵身後百米外的路瞄準射擊，卡住路口即可。」

孫承宗聽此話覺得有道理，下令城牆上的炮兵瞄準二裡外的一處通道，輪番轟擊。那處通道附近的雷區，沒有被建奴觸發過，八旗兵亦不敢往兩邊躲避。唯有快馬加鞭，意圖一陣猛衝，闖過炮火覆蓋的火線。

四排人馬中有一排能僥倖衝過明軍的炮火，追擊上祖大壽部的尾巴。祖大壽毫不含糊，帶著握有雁翎刀的四百精銳斷後。阿濟格派出的兩千人，追上明軍的不過五百人，大部倒在明軍的炮火中。阿濟格看著著急，八旗騎兵如此打法等於送死呀！他手下將領阿佐木下馬請命道：

「旗主！屬下願領兵三千，闖過明軍的地雷陣，為兄弟們衝出一條血路。」

領兵引爆地雷，為後面的隊伍掃清道路。阿佐木是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險。阿濟格聽了非常感動，他當場允諾道：

「好樣的阿佐木！你們儘管放心的上路！你們的家人，便是我阿濟格的家人。一輩子包在我阿濟格身上！」

阿佐木抱拳領命而去。片刻之後，他和手下三千人，每人領到一碗餞行酒。喝完酒，阿佐木當場將黑陶酒碗一擲於地，摔個粉碎。眾軍士有樣學樣，齊刷刷摔碎酒碗。

阿佐木領兵三百，站於隊伍前面。他對著錦州城外的明軍余部，威武的揚起馬刀吼道：

「弟兄們，跟我攻進錦州城，活捉孫承宗！」

「活捉孫承宗！活捉孫承宗！」三千八旗兵吶喊道。

喊完口號，阿佐木的手下分作三百人一組。策馬揚鞭一字平推，往祖大壽部右側的雷區筆直飛奔過去。

孫承宗在城頭聽得建奴喊口號，聽不太明白，問身邊懂滿語的手下。一人辨聽一陣后，頗為猶豫的說道：

「孫督師，建奴氣焰囂張，竟然說要活捉——」說著那人閉口不敢言語了。

孫承宗明白過來，建奴當然是想活捉自己——這個關寧地區的統帥無疑。

他撫著鬍鬚，笑著對周處源說道：「小老弟，你覺得他們會如願嗎？」

「孫督師，喊口號給自己壯膽罷了！」周處源毫不在意的回道。

「不錯！想活捉我孫承宗，先增兵三十萬再說此話！」孫督師豪情萬丈的說道。每年幾百萬銀子花下去的防線，豈是你幾萬建奴騎兵隨便踐踏的？今番來了，不脫張皮，休想回去。

阿佐木的部下確實勇猛無前，三百人一輪的第一批隊伍，衝進雷區三四十米遠，撲出一條一百米寬的通道后，全員陣亡。阿佐木勒馬看著遠方硝煙瀰漫的雷場，無動於衷的下令第二批次接著上。

第二批次八旗兵，沿著前一隊開闢的路線，繼續衝鋒。將通往雷場的道路前推三四十米。然後爆炸聲中全數陣亡，沒留下一匹馬、一個人。

第三批、第四批、第五批接續衝上去。阿佐木的三千部下損失過半，從雷區推進兩百餘米。建州女真只剩下一里半路，就可沖至護城河邊。

阿濟格看著效果不錯，派人催促阿佐木加快送人頭的節奏。建奴便一波又一波沖向地雷陣。祖大壽的人馬又跑進城一部分，留在城外的不足四千人。阿濟格必須乘城門關上之前，一鼓作氣衝進錦州城。

孫承宗望著八旗兵的新戰術，心裡有些不安起來。如果再讓他們蹚進雷區一里地，騎兵一個衝擊即可跑進炮兵的射擊死角。城牆上的佛朗極炮和虎蹲炮、紅衣大炮等皆無法發揮作用。如果繼續開北城門將非常危險，有可能被建奴奪門而入。孫督師暗下決心，必要時候關上城門，拉起弔橋。哪怕損失城外的祖大壽和幾千兵馬。

八旗兵另起爐灶開闢新航線，不再追擊祖大壽的部下。北城牆上的佛朗機炮正好有時間，用醋給炮膛降溫。周處源也看出問題所在，向孫承宗提議如法炮製的封鎖建奴新通道。

不管你跑的多快，我只固定射擊你一百米寬面通道上的某一段。

你有本事飛過去吧！

北城牆上明軍的其餘各種大炮約有六十餘架，雖然準星差點，架不住炮彈多啊。明軍對著一里半外，一百米寬面的通道噼里啪啦的一陣亂轟。阿佐木剛派出去的兩撥六百騎兵，尚未開拓新的雷區，全栽進炮彈里了。他只剩下六百人，夠發動兩輪衝鋒。可雷區通道被明軍炮火卡住了。阿佐木便派人向阿濟格請示。

阿濟格聽報，不由分說的命令繼續衝鋒。你們不就是用來消耗敵人彈藥的嘛。不管是被地雷炸還是炮彈炸，都是一個死！都是好樣的！

阿佐木無奈，「活捉孫承宗」是自己吹的牛，再苦再累都得吹下去。他親自領著最後六百手下，義無反顧沿著前面幾波次騎兵拿性命奔襲出來的通道，殺奔過去。六百人揚鞭催的馬蹄飛快，一往無前冒著明軍的炮火，瞬間被六十架大炮前前後後轟擊形成的彈幕淹沒了。

阿濟格恨明軍的炮火和地雷，恨的咬牙切齒。他手上兵力不足兩萬兩千人了。他的將佐皆勸旗主暫時退兵，回去找天命汗討對策。阿濟格執意不聽，眼瞅著錦州城門大開。今天非追擊祖大壽部下，闖進錦州城不可。

孫承宗故意留著大門，吊足建奴的胃口。希望他們來闖地雷陣和火炮陣。不過能一時之間造成八旗兵八千餘人陣亡，效果遠超過預期。死不改悔的阿濟格，配合演出配合的非常好，功不可沒。

現在放棄雷區這條路，前面死的幾千人豈不是白死了？阿濟格心有不甘。他打算增派五千人，其中兩千人沿著祖大壽部隊的通道追擊。三千人沿著新開盤的雷區的通道衝擊。你們明軍炮火再多，兩處集中飽和轟擊，看你們的彈藥撐到什麼時候？

話說孫承宗的彈藥消耗確實挺大。佛朗機炮的炮彈留存不足四百枚了。周處源提供的火藥，消耗掉一半了。他知道后，急忙回到錦州城內自己的住處，關起門來。周守備緊張忙碌的用《明實錄》，重新列印火藥起來。

阿濟格精選的五千八旗騎兵，分作兩隊正待重新出擊。一支十幾人的騎兵小隊趕到。來人帶著努爾哈赤的最新口令：

努爾哈赤危急！阿濟格部速回援大凌河堡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