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 安寧·相似
「駙馬,謝謝你今天肯陪我進宮給母后問安。」安陽公主低著頭,羞紅了臉頰,輕聲低喃。
「臣不敢當」,他的表情沒有任何的變化,還是顧自的信然踱步,腳底不曾停留一刻。
連哄一下她,他都不肯嗎。垂下眼瞼,心中微微酸澀,加快腳步,挺著將近五個月的肚子追隨在他身後。
雖然她知道他只是奉了母后的詣旨才陪她進宮的,可是她還是滿心歡喜,這是自她嫁給他除了回門的那一次,他第一次陪她回宮。她想帶他去看看自己未出嫁時一直住的寢宮,她想帶他去探望一下自己的乳母,她還想帶他去看看小時父皇為她置的鞦韆……那些她過去的秘密和美好,她都想跟他一起分享,可是他從來都不給她機會。
成親兩年多,他對她始終客氣有禮,就連她的名字他都沒有喚過,公主,臣,那些稱呼讓她心頭爬滿難言的苦楚,起初,她以為也許是自己的公主脾氣惹得他不悅,但是她已經把自己放的很低很低了呀,早就放下公主的身段,努力做一個體貼的妻子,斂下自己天真的脾性,甚至在他面前變得那麼唯唯諾諾。困惑和心痛一直在心裡糾結,直到那個夜晚,他剛從遼過回來不久,他一個人喝的爛醉如泥,回房后卻一把擁住她,狂肆虐的親吻和撫觸她。
自成親以來,他們歡愛的次數屈指可數,他也從未如此激狂過,那個夜晚慾火幾乎燃盡了他們,她在心底默默欣喜,可是在攀上高潮的那一刻,他卻喊出別的女人的名字。
莫如。
莫如。
那兩個字她記得那麼清晰,原來,這一刻她只是另一個女人的替身,一直以來他的冷漠也有了合理的解釋,他始終記著另一個女人。
他在歡愛后沉沉睡去,她扯著被角,淚水肆虐了整夜。
可是不久后,她便有了身孕。她愉快的訴説,他卻始終還是一臉的淡漠,甚至變得更加冰冷。
一瞬間淚水在眼底沉積,在快要溢出的時候,她卻發現他停住了腳步,站在原地,驚詫的望著御花園裡的兩個身影。
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居然是那個女人,皇兄的新寵李妃,還有她身邊的一個丫鬟。雖説那個李妃是難得的絕色,可是這兩年來以她對他的了解,即使是再傾城的女人他也不曾多看一眼。
「駙馬,你怎麼了?」她試著詢問,他卻視她為無物,甚至急切的向著御花園走去。
誰知待到他趕到時,李妃已經和那個丫鬟早已不知所蹤了。
他茫然的站在一片梅花前,拳頭不自主的握緊。
她輕輕拍他,「駙馬,你怎麼了?」
「沒,沒什麼。」他轉身欲離開,恢復了平時的冷漠。
這是她第一次見他失控的樣子。
驚異和欣喜,然後悵然若失。
他認得那個李莞兒嗎,還是他想起了那個叫莫如的女人?疑惑和不安在心裡滿溢,問道:「駙馬,你認得李妃?」
他停下腳步,回過頭來有些訝異的望著她,「李妃?剛才那個女子?」
「恩,她是皇兄不久前納的妃子,皇兄特別寵她。連皇嫂都讓她三分。」她還記得那個女人高傲淡漠的樣子,不知皇兄到底是被她的哪一點給迷住了。
「公主可知道她的來歷?」
「這個我不是很清楚,不過,如果駙馬想知道,我可以去打聽。」看著他滿臉急切的樣子,她脫口而出。
「那就麻煩公主了。」
「沒事,我一定儘快打聽出來。」
他居然對自己笑了,她的心在酸澀中微微顫抖的同時,也沉浸在他的那抹珍稀笑容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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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夕陽顯得更加清冷寥落,水紅色的天空偶爾有褐色的飛鳥劃過,南方的冬天更多的是陰冷和潮濕,她站在窗前,小臉被凍得通紅,手指也因為冰冷而微微泛紫。
「那個叫安寧的丫鬟還真有點來歷呢,據説她剛進宮時曾經頂撞過皇上,可是誰都不知道是為了什麼,反正她被打得半死,若不是皇後娘娘碰巧遇見救了她,估計她早就死了。」
自從那日她在皇后隨行的丫鬟里看到安寧后,便命小燕暗中幫她打聽,但是得知的結果卻讓她滿是困惑的同時,心中溢出些許不安和愧疚。
安寧是怎麼進宮的?
為什麼沒有留在銅雀樓?
為什麼她要頂撞皇上?
疑問糾結在心頭,可是她卻又強烈的預感這些事情一定與自己有關。但她不能跑去與安寧相認,因為那對安寧,對她,都是危險的。在這個風聲鶴唳的地方,稍有風吹草動就能招來一大堆是非和陰謀,什麼都不做反而是對安寧最安全的做法。
安寧曾被打得半死。
想到這裡她心裡不由得被一把揪住,那個丫頭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驀地她的手被輕輕拾起,她先是一驚,然後轉過身來,扯扯嘴角,「臣妾恭迎皇上。」
他眉頭一蹙,她的口吻怎麼又回去了,可是看著她被凍的通紅的小臉,所有的埋怨又都咽了回去,關上窗子,拉她坐到火爐前,焐著她冰涼的小手,説道:「這麼冷的天,你還站在窗子前吹風,凍壞了怎麼辦。」
「我不冷。」她的聲音很低,還沉浸在安寧的事情中,心裡泛出一絲苦楚。
「不冷?你看你的手都凍成這樣了,還不冷?」怎麼能這麼不在意,她的身子才剛好沒多久,他的語氣里有著明顯的埋怨。
她抬頭,看見他關切的眼神,和如孩子般怨怒的表情,回過神來,無力的説了一句,「好,我很冷行了吧。」
他先是濃眉糾結的更深,隨後詭秘的一笑,一把橫抱起她,在她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就聽見他伏在她耳邊輕聲説道:「那就讓朕先把你焐熱嘍。」
她耳根一熱,心卻猛地沉了下去。
那麼就讓我來徹底溫暖你。
為什麼只要一句相似話,她就能想起那個男人的霸道和溫存。
閉上眼睛,讓自己沉浸在火熱的深吻中,體溫在逐漸的上升,可是心卻還是那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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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妃名叫莞兒,是皇嫂曾經的丫鬟,後來被皇兄看上納為妃子,據説李妃前短時間曾經大病過一場,皇兄幾乎拋下所有政務衣不解帶的照顧她,她好了之後皇兄就沒去過別的妃嬪那裡。宮裡盛傳她會媚術,把皇兄迷的暈頭轉向的。説來奇怪,我以前去看皇嫂的時候從來沒見過這麼個丫頭,恐怕她的來路也不見的………」
「行了,」他略帶嚴厲的打斷安陽公主,不管那個女人是誰,他都不願意聽見別人貶低她。
「怎麼了,你不聽了嗎?」
「不聽了,而且公主您也沒接觸過她,就蓋棺定論她是怎樣的人了。」他別過臉去,不厭煩的説道。
「可是,可是………」看著他蹙的越來越緊的眉頭,她可是的聲音越來越小,垂下眼瞼,些許酸澀委屈湧上心頭,只不過,她只不過説了句那個女人來路不明,他就用這種態度面對自己嗎。
看著她咬緊嘴唇,淚水就要掉下來的模樣,他不由得有些內疚,每次他看見這個堂堂的大宋公主,極力討好自己卻又碰了一身釘子的樣子,心裡都會泛起深深的愧疚,也試過真心的善待她,可是他怎麼都忘不了蘇莫如,那個在他的心裡早已生根發芽日益茂盛的名字,只是想起,便讓他的心魂都跟著顫抖,再也裝不進其他。
他輕嘆一聲,頓了頓,説道:「畢竟,公主和李妃並不相熟,她又是皇上面前最得寵的妃子,有些話還是不要説的好。」
「是,是啊」,原來他是在關心她呢,委屈和酸楚來得快去的也快,她的心頭很快被一股甜蜜所覆蓋,一個想法突然在她的腦子中生起,於是她脫口而出,「那我就多進宮走動走動,多接觸一下她,回來再告訴你好不好。」
陳堯叟微訝,然後扯扯嘴角,「勞煩公主了。」
「不會,一點都不麻煩。」只要他能高興,她什麼都願意。
「駙,駙馬,你今晚回房嗎?」她怯生生的問道,自從她有身孕以來,他就一直留在書房,夜晚從來都沒在卧房呆過,她一個人獨守空房的滋味好難過。
「臣今晚還要許多公文要批,改日吧。」他的又恢復了往日的冰冷,回到桌案,拿起那一本尚未批改的公文。
「那……好吧,我先回去了。」她轉身離開,心漸漸沉了下去,到底要怎麼走,他才能不這麼冰冷。
他面無表情,拿反了那的本公文卻泄露了心裡的不安和落寞。那個李妃為什麼和莫如長得那麼像,簡直,就像是一個人。可是半年前,莫如明明身在遼國,而且還有了耶律斜軫的孩子,那日他從那個宴席上逃走後,曾派人暗中查過,莫如已經是耶律斜軫的妾侍了。得到那個消息后他便離開了遼國,也終結了與耶律斜軫的友誼。他想向耶律斜軫求證,可是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的立場這麼做。
他的拳頭越握越緊,然後無力的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