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夜無好宴
一夜好眠,第二日一早,丫頭婆子就相當殷勤地將早飯端了來。
經過昨晚的事,江府的那些主子似一夜之間銷聲匿跡了般,就連夏秀安前往江家的藏書閣,也不見一個人前來問詢打擾。
夏秀安倒是落了個清靜。
她在藏書閣整整呆了一天,也只找到寥寥幾本有關礦藏以及煉丹方面的書籍。
有總比沒有強。好在那幾本書上正好有記載她所需的幾樣原料提煉方式,讓她感覺制起窗戶玻璃也不再那麼難。
稍作準備后,她就帶著浣碧和秋韻直接進了紅河葯玉場。在兩個丫頭的唉聲嘆氣中,她首先就找到江管事,讓他幫她找砷礦石和硒以及硝酸鉀。
江管事一時間對這些原料感覺一頭霧水。夏秀安只好對他一一解釋這幾樣原料究竟是什麼。
砷礦石就是制砒霜的原料,此物可以用作製造玻璃的澄清劑。硒則是脫色劑,眼下在試驗階段,量不大的話,可以去煉銅的地方尋找,煉銅之後剩下的紅色物質就是它。以後量大的話,自然就是要用硝酸鉀替代,此物就是製作黑火藥的梢土。以江家的實力,想要找人提純此原料並非什麼難事。
隨後她就一頭就扎進了試煉房。
在她前世,要說玻璃的形成源遠流長,最權威的形成是來自一段有趣的描述:在很早的時候,一個商隊經過沙漠時中途休息,取乾枯的沙漠植物生火做飯及夜晚禦寒。第二日臨行前,人們在沙堆中意外發現前夜沙里所埋皆為晶瑩剔透亮閃閃的寶貝,眾人欣喜若狂。這些寶貝就是玻璃。
在西方,人們常把玻璃說成是上帝賜予人類的最佳禮物。玻璃給世人帶來了生活的喜悅和創作的靈感,藝術家們利用它晶瑩剔透冷峻而堅固同時具有折光反射的特點,在藝術創作上使玻璃工藝達到變幻莫測、光怪陸離到令人難以預想的藝術效果。
世界第一個玻璃工廠建立在很早以前的埃及,當時是以陶土作內核,再於內核外澆上熱玻璃溶液而製成容器。這種技術被稱為沙芯法。
後來隨著人們的不斷深入研究,玻璃的充氣法技術出現,也就是吹製法。
而夏秀安現在想做的,不僅僅是平板玻璃,用它作窗戶玻璃。更想製作出用作注射的玻璃注射器。此物恐怕就要用到吹製法。
雖然她心裡有著前人製作的經驗,畢竟她沒有真正實際操作過。她所掌握的理論知識要與實際相結合起來,還是在一切生產力如此低下落後的古代將這一劃時代的東西製作出來,其難度不管大與不大,都需要她付出無數的努力,經過無數的試驗才能達到她所要的效果。
說起來,她也是一個工作狂人。當有了目標,她在試煉房和拓跋賦包括那些工匠,幾乎是在無休止的進行著燒制試驗。
每一次她的配料一出來,那些工匠就會立即進行燒制,退火,成形等。工序繁瑣,所有的人卻興趣盎然,沒有半分不耐煩。
在有休息的間空,夏秀安還會和那些經驗豐富的工匠討論吹製法。那些工匠也是心靈手巧,聽她一描述,竟然就開始制起了模具。
浣碧和秋韻每當進到試煉房,都只見到夏秀安灰頭土臉不顧形象的在那裡攪和那些奇奇怪怪的塵土,讓她吃飯也只敷衍的勉強扒拉幾口,連說話時也心不在焉,還在用筆在紙上寫寫畫畫,也不知在計算些什麼東西。
看到她一個小姑娘竟全身心的投入,說起葯玉來也是頭頭是道,那些工匠已徹底被夏秀安折服。
就連拓跋賦,也不得不對她再次另眼相看。是以在夏秀安呆在試煉房的這段時間,他幾乎是寸步不離地陪在她身邊。有好幾次,他都勸她先去休息,她卻置若罔聞,依然咬著她的筆頭在那裡冥思苦想。
他沒有過多的打擾她,只是按時地強迫她吃飯睡覺——他不希望她的身體因此而弄垮了,不是他怕徐瀾寧,是怕天下間少了一個天資驚人的少女。
當第一塊透明清亮的平板玻璃研製出來,被工匠師傅鑲嵌到框架上的時候,已是二十九天之後,永靖二十七年四月二十一。
幾乎耗盡所有精力的夏秀安沒有來得及欣賞,已經在椅子上昏睡過去。
這一覺,她在場坊的寢房裡整整睡了兩天兩夜才醒來。
她醒來時,已是傍晚時分,屋裡靜悄悄地。浣碧和秋韻不在。
她推被而起,隨意披了件外衣,汲了鞋子拉開虛掩的門,一陣晚風斜斜吹來。但見遠處的村莊陸續有裊裊炊煙直升上淡藍的天幕,似青還白,顯得這片天地遼闊深邃,腳下的土地寧謐安詳。
就在這片她不知處於哪個時空的天底下,憑著自己的雙手和智慧,竟是製造出了玻璃。她不知對於這個時代來說是福是禍,可是最起碼,她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看到場坊那邊依然燈火通明,想必那些工匠師傅正滿懷喜悅地開始投入生產。但是卻似乎有些不對勁,在場坊大門口,好像有一些穿著鐵甲的軍士在和場坊里的人說著什麼,氣氛相當緊張。
就在她疑惑之際,就見浣碧和秋韻已從那邊跑了過來。
「姑娘醒了?快點,秋韻,你去把熱在灶上的飯菜端來,我服侍姑娘梳洗。」兩人一臉驚恐之色,秋韻去端飯菜,浣碧則扶夏秀安進屋。
「場坊那邊是不是出了什麼事?那些身穿鐵甲的軍士哪裡來的?」夏秀安奇怪問。
「場坊那邊倒沒出什麼事。是厚王世子在明鏡湖設了宴,單請姑娘現在去赴宴。」
夏秀安以為自己聽錯了,「你剛才說誰?厚王世子?」
浣碧已打來熱水讓她洗漱,一臉擔憂道:「真的是厚王世子。聽說是和蔣家的七公子蔣燕南一起宴請姑娘過去。」
厚王世子不就是趙逸?那個曾在老騰坡密室謀划羅守紅私造兵器的幕後黑手?
夏秀安狠狠洗了一把臉,「不去!讓江大小姐給攔了。」
浣碧神色吞吐,「江大小姐和江家三少爺在這裡守了姑娘兩天,剛才江府派人來說江大老爺突然犯病,他們兩人已經趕了回去。」
這麼巧?夏秀安坐下來,等浣碧拿起梳子給她梳發,「江管事呢?不是說江若錦布置了三十個好手護在場坊周圍?就說我身體抱恙,叫他們把人給攔了。」
「江管事剛才暗地對我說,厚王世子身份清貴,他正大光明宴請姑娘,那些好手自不能拿出來與皇親國戚對抗。即便是江大小姐在這裡,她也無法將厚王世子的宴請幫你拒之門外。」
夏秀安沉默。
「江大小姐之前還在奇怪,說這段時間場坊外安靜得過份,心裡一直都不踏實。直到姑娘把那塊明凈的玻璃制出來,她心裡才落回了一口氣。哪料現在突然跑出來個厚王世子。就怕宴無好宴。」浣碧擔憂道。
夏秀安看著銅鏡中自己幾乎有些浮腫的臉面,不禁苦笑。
現在的情況很明顯,之前江若錦就說蔣家在江南的生意與江家相差無幾。江家能做到江南首富,後面有徐家為後台。
蔣家憑什麼?沒有強硬的後台支撐,誰也不可能將生意做大還安然無事。從今晚的宴請來看,厚王就是蔣家的後台。
玻璃在她的手裡問世,將會給江家帶來逆天的財富。很顯然,蔣家一直就沒有坐視。現在竟然直接把趙逸給抬了出來。這個宴,她能不赴?
「夏五姑娘,在下是厚王世子身邊的總管李浩然。世子日前知曉夏五姑娘也在桐宜,憶起與徐大人情同手足的交情,甚為感慨。念及夏五姑娘是徐大人的未婚妻,遠來桐宜是客,特宴請五姑娘去明鏡湖品嘗肉質鮮嫩的鱘魚,以期同敘徐大人兒時趣事。」
門外忽然響起一個洪量的聲音。分明是江管事沒能把人攔住,已上門相請了。
夏秀安清悠道:「我一個未出閣女子,夜赴世子私宴,怕是要引來風言風語。既然世子與徐大人還情同手足,就更要顧及徐大人的臉面和我的清譽。還望李總管回去稟報世子,我今晚怕是不能赴宴了。」
「夏五姑娘放心。世子不僅僅只宴請了五姑娘,還有禮部侍郎許大人夫婦和翰林院白墨夫婦。」
夏秀安皺眉,「許大人和白翰林怎會在桐宜?」
要說禮部侍郎許大人,和蘇景軒一家還有一些關係。據說蘇景軒的一個表姑嫁的就是這位許大人。
而這位白翰林,正是左相白承林除嫡長孫白樽之外又一文采斐然的孫輩,也相當受白相的器重。
「回夏五姑娘,許大人和白翰林攜家眷南下已經兩年有餘。等今年主持完桐宜院試之後就任滿回京,夏五姑娘初來,不知也不足為奇。」
夏秀安沉吟,沒想到趙逸為能請動她,居然連這兩位的大駕也請到。這兩位她雖沒見過,但白相一向中立,許重華身為蘇景軒的表姑父,想必也未與厚王之流有何勾結。
如果這個宴會她拒無可拒,倒可藉機認識一下兩位清流之人。
「好。既然世子盛情相請,但沒有拒之千里之理。待我稍事收拾后就隨李總管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