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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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吃了那幾次虧后,現在趙曦月也意識到光靠她帶進宮的三人不夠用,就學著盤兒重用起內務府派來的人了。
小六子就是她身邊的太監之一,用小德子的話說叫長得歪瓜裂棗,也不知怎麼就派到主子們身邊來了。
實際上小六子長得並不醜,就是身形瘦小,有點尖嘴猴腮,這樣的面相看著就不怎麼討喜。
聽了這話,盤兒換個姿勢正想著怎麼說,倒是香蒲說話了。
「胡良娣身邊的人去接觸趙奉儀的人?她這是想幹什麼?拉了趙奉儀為己用?可、可趙奉儀不是太子妃的人?」
盤兒揉了揉眉心,道:「你別忘了我在別人眼裡也是太子妃的人,可胡良娣也命人和小德子搭過話。」
這倒是實話,只是太子妃做事向來有深意,也不屑得主動向盤兒二人示好。之前她已經逼著趙曦月投誠,估計接下來正打算收拾盤兒,可惜出了三郡主的事,接著她又有了身孕,大抵是一時間也沒顧上。
所以盤兒雖腦門子上掛著太子妃的牌匾,實際上兩人並沒有更深一層的接觸,更沒有所謂的投誠了。
「胡良娣不會在乎這些,她現在才不會管誰是誰的人,不接茬她沒損失,接了茬更好,現成打太子妃臉的工具。且你們別忘了太子妃身邊還有個更得臉的徐良媛,不過徐良媛已經有一個孩子了。」
東宮裡能孕有兩個孩子的,只有胡良娣,而且這第二個還揣在肚子里。太子妃不可能在形式不明之前,讓徐良媛再懷上一個,只會拉一個更迫切想承寵的人收為己用,這樣對方才會盡心儘力給胡良娣添堵。
不過這事趙曦月可不知道,她也清楚徐良媛在太子妃身邊得臉,胡良娣身邊卻沒有得用的人,會不會因此動了倒向胡良娣的心思?
尤其之前大夫人和二夫人之間還有那般齟齬,趙曦月向太子妃低頭,恐怕心裡還憋著一口氣。
就算她不動,也該要讓她動一動。
截止至今,盤兒並沒有打算想和太子妃對上的想法。前世是前世,尤其太子妃的下場也算不得好,她心裡的那些怨早就煙消雲散了,只要太子妃這一世不主動對她下手,她還是要顧念著這份『提攜之恩』。
而且盤兒已經有些受不了當下這種亂成一鍋粥的局面,是騾子是馬還是拉出來遛遛,也免得繼續像這樣每天耗下去,她還得跟在一旁吃苦受罪。
「小德子香蒲,你們過來。」她招了招手。
香蒲一看主子這架勢,就知道接下來有事辦了。
*
天氣一天比一天熱,半下午正熱的時候,往往就是院子里最安靜的時候。
玉霞被熱得心發慌,便讓純兒看著屋裡,自己出來想找個地方吹吹風納涼。
往常在家裡,這個時候早該用冰了,可來到宮裡,奉儀的份例竟然沒冰。玉霞倒也見對面的太監每天都要提幾盒子東西回來,她猜那是冰,可總不能往人屋子裡鑽了去看。
她私下打聽過,拿銀子塞管冰的太監,其實可以弄到冰的,但價錢太貴了。她家姑娘進宮得匆忙,臨行前就大夫人給塞了些銀子。進宮后,處處都要花銀子打點,為了點冰就把銀子花光了,姑娘現在還沒得寵,以後該怎麼辦。
再加上趙嬤嬤看銀子看得緊,只能不了了之。
奉儀都沒冰用,他們這些下人自然就別說了。玉霞知道院子里有個夾角,每天下午都有過堂風,她時不時就會去散散涼,誰知今天去了,那地處竟然有人。
還是西廂的人。
「主子屋裡有冰,香蒲姐姐怎麼不在屋裡涼快,竟出來跟我們一樣蹭這穿堂風?」
「屋裡實在太悶,趁著主子睡了,出來散散……」
「對了香蒲姐姐,你跟我們說說,主子到底是怎麼想的?」
「什麼怎麼想的?」
「……就是胡良娣那兒,那小豆子不是……你跟我們說說,我們也知道走出去該是個什麼態度……」
「……你們這些油滑刁鑽的……行了行了,你們也別怪我沒提點你們,太子妃明擺著不待見咱們主子,又被對面的搶了先,咱們主子肯定不想被對面壓在頭上,明白了嗎?」
「明白了,明白了……」
玉霞沒有往下面再聽下去了,腳下不停就回了東廂。
她自然沒發現等她走後,那三人就沒說話,而是對視而笑,小德子還嬉皮笑臉問香蒲他演的像不像,被香蒲一陣笑罵。
趙曦月也被熱得難受,做夢都夢到自己被火爐子烤。
可趙嬤嬤說了,女子不宜受涼,冰還是少用的好,免得影響子嗣,她也只能忍著。正難受著,被玉霞給叫醒了。
玉霞的動靜太大,睡在次間小榻上的趙嬤嬤也被吵醒了。
她把方才聽到的話一說,頓時兩人都沒瞌睡了。
胡良娣派身邊人跟她們接觸,趙曦月和趙嬤嬤再傻也明白其中的意思,現當下後院里也就何良媛與這院子里的兩個人當用,徐良媛是太子妃的人,趙曦月雖被太子妃捧了一把,但能感覺自己還是不如徐良媛在太子妃面前得臉。
且她心裡一直憋著一口氣,這幾日太子妃一直不接她的岔,她總不能明著跟太子妃說想得到抬舉,再說還有個徐良媛虎視眈眈呢。
所以當胡良娣派人和趙曦月接觸時,她就猶豫了,心裡既想胡良娣獨來獨往沒幫手,投了她也是個法子,可之前她才投了太子妃,趙曦月到底是大家閨秀出身,還是要點臉的。
如今……
「姑娘,你可得趕緊想個章程,也是老奴想差了,這胡良娣既然能派人跟您接觸,肯定不會漏下對面那個,若是讓她搶了先可怎麼辦?」趙嬤嬤道。
聽了這話,趙曦月更加慌了,有些六神無主。
「老奴之前就說了,其實投了胡良娣也是條路子,她如今大著肚子,太子妃明擺著接下來要打壓她,她肯定會拉攏人抗衡。這種時候看著複雜,恰恰是姑娘的機會,太子妃和胡良娣都不能承寵,若是姑娘在這時候冒了頭,趁機懷上身子,以後就什麼也都不愁了。」
玉霞也覺得趙嬤嬤說得很有理,道:「姑娘,不管怎麼樣,千萬不能讓對面搶了頭籌,您別忘了玉萍。」
玉萍那日被拖下去打了二十板子,到現在還在後罩房裡養傷。
趙曦月心想,現在已經讓對面那個搶了先機,雖然事情被胡良娣攪黃了,但太子爺定對她有了印象,可自己長得什麼樣,恐怕太子爺還不知道。等太子妃有孕這風頭過了,太子爺肯定要找人侍寢,一個有了印象的人,怎麼也比不知道長什麼樣的人有優勢。
哪怕趙曦月再想不承認,也不得否認盤兒長得也是蠻勾人的。尤其又是瘦馬出身,她再是鄙夷,也知道瘦馬深諳侍候男人之法。
如果這個時候輸在前頭,被人恥笑也就罷,誰知道日後還有沒有她的翻身之地。入了東宮這段日子雖短,卻也讓趙曦月意識到宮裡和外面的不同,入宮之前她從不擔心以後,可入了宮才發現太子妃根本不按牌理出牌,她竟然不提攜她,反而無動於衷。
冷眼、嘲笑、譏諷、擠兌,這陣子趙曦月受夠了,她素來心高氣傲。一個心高氣傲的人遭遇了逆境,最迫切的就是翻身,把所有曾經瞧不起她的人都踩在腳下。
「玉霞,你讓小六子去找小豆子說話。罷,還是我親自去一趟。」
等下午醒來后,聽說趙曦月去胡良娣那兒看三郡主了,盤兒不禁有些感嘆:「還是有點太嫩了。」
想想也是,趙曦月一個姑娘家,哪裡懂得宮裡這些陰私,倒是有個趙嬤嬤,可趙嬤嬤那一套適用在外面,可不適用在宮裡。
盤兒都收到消息了,太子妃自然也收到消息。
正在喝安胎藥的她,露出一抹冷笑,低頭又舀了一勺喂進嘴裡。
「這趙奉儀也真是,她忘了這是捧誰家的碗,連點臉都不要了,明兒二夫人進宮來,太子妃您可要好好告她一狀。」陳嬤嬤怒道。
「告狀有什麼用,娘還能進宮來處置她不曾?」
「總要讓家裡人知道,費盡心思送了個什麼東西進來!」陳嬤嬤嘴也毒,估計是被氣恨了,頓了頓,她又有點頭疼:「那太子妃打算怎麼辦?就這麼任她投向胡良娣?」
「別急,我自有法子對付她。」
晚上太子來看太子妃的時候,太子妃向他提了新人進門還未承寵的事。
*
說這事的時候,太子妃和太子剛用完膳。
自打太子妃有孕后,太子每天都會過來坐一坐。
每當這個時候,太子妃還是挺感動了,她知道太子這是給她做臉,也是在安她的心。可她又不免想到從她這兒走後,太子還會去胡良娣那兒坐坐,雖說是看三郡主,可三郡主是胡良娣生的。
於是這種感動頓時就打消了,又回歸到自己的肚子上。
她覺得女人還是靠兒子才靠得住,像她娘還有祖母不都是如此。男人再有寵愛的妾又如何,且不說他們能不能護住,色弛則愛衰,男人一生中總有那些開了敗敗了開的花兒,可來來去去,只要正妻能養個爭氣的兒子,他最終還是要回到正妻的身邊。
陳老夫人的話在太子妃耳邊驀地響起,所以只要她這胎能生下嫡長子,她就什麼也不用怕了。
想到這裡,太子妃的笑容更是得體:「殿下雖說忙著差事,可還是要多注意身子,勞逸結合方是正途。」
勞逸結合就是去找女人,還是找太子妃安排的女人?
太子眉眼淡淡的,盤了盤手串道:「你既然懷著身孕,就不要操心這些無謂的事。」
「妾身乃殿下的妻子,就算懷著身孕,也要分出幾份心思照顧丈夫,這是妾身的職責。殿下放心,妾身的身子沒有什麼大礙的,定能生個健健康康的小皇孫。」說到小皇孫時,太子妃眉眼都是笑。
這種笑太子還從沒有見過,也許是見過,他已經忘了。
這時,陳嬤嬤端了碗葯進來,是安胎藥。
太醫開的,每日三碗。
既然是葯,肯定不會好喝,隔著老遠都能聞見藥味。
陳嬤嬤將葯碗遞給太子妃,又從富春手裡拿了罐李子糖,一邊服侍太子妃喝葯,一邊憂心道:「殿下說的是,太子妃也該多注意身子,太醫都說您心血虧損,氣血也有些不足,安胎藥日日喝著,還是保養身子為重。像下午您不又被氣得頭暈……」
太子妃斥道:「亂說什麼話!」又忙對太子道,「您別聽陳嬤嬤瞎說,她就是關心則亂。」
氣得頭暈?
太子抬眸看了陳嬤嬤一眼,又去看太子妃。
太子妃沒有說話,只佯裝無事喝葯。
太子默了默,緩聲道:「既然瑣事冗雜,就好好養胎,可把後院的事交給陳嬤嬤或者高嬤嬤也成。」
高嬤嬤是太子乳母,以前管著東宮的事,自打太子妃嫁進門后就榮養了。因著她也沒有後輩子嗣,還待在東宮,不過尋常極少出來。
一聽說把後院的管事權交出來,太子妃的臉僵了一下,忙道:「您別聽陳嬤嬤胡說,她就是關心則亂而已。」
既然給出的建議,太子妃不願聽,太子也就不想再說什麼了。
見太子妃喝完安胎藥,他站了起來:「你早些歇息。」
這是要走了?
太子妃忙想站起來送,想想陳嬤嬤剛說她身子不好,又坐了下來,只指揮著富春把太子送出去。
等人走了后,太子妃才道:「奶娘,我都說了有些話不能說。」
「不說殿下能知道您的辛苦?且殿下這會兒肯定去看三郡主了,胡良娣肯定又要在殿下面前說些讒言,她現在就巴不得拿那起子人來噁心您。」
這章程是之前太子妃和陳嬤嬤拿下的,提了侍寢是次,在太子面前告狀是真。可怎麼告狀,也講究策略了。
宮裡歷來不缺少背後告黑狀的人,有的黑狀告得好,有的適得其反。當面直說就落了下層,要讓人自己去想。
所以前腳太子妃這邊方說了有人故意去氣太子妃,後腳胡良娣不提趙曦月也就罷,一提恰恰就中了太子妃的埋伏。
太子不傻,當然知道趙曦月的來路,太子妃的人讓胡良娣提攜了,那太子妃為何會生氣不是一目了然?
太子妃心裡也覺得陳嬤嬤這樣做沒錯,可方才太子那道眼神,總是讓她想起來心悸。她又覺得自己是多想了,太醫也說了有孕之人就會胡思亂想。
等太子從胡良娣院子里走出來,已經是掌燈時分了。
抬頭往後看去,兩排小院鱗次櫛比,其中有一座小院門前掛著盞琉璃燈,在昏暗的甬道里格外醒目。
太子突然感覺到一陣厭煩。
「主子?」福祿在後面小聲問了句。
「回書房。」
福祿在心裡暗暗地嘆了口氣,正打算抬步跟在後面走,誰知太子突然調轉了方向。
太子的步伐很急,至少比他平時慢條斯理的步伐要快了許多。
福祿追在後面,心想主子大抵是心裡有氣吧。事情太多太雜,前朝的事,後宮的事,還有宮外面的事,這些事一件都錯不得,太子不能行差踏錯一步,可回來后東宮還有這麼多破事。
太子終於停了腳步,沒有停在斜對面那盞掛著琉璃燈的院前。
福祿瞅了一眼,心裡一個激靈。
等他再次抬頭,太子已經走進去了,進了西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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