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第198章
宗鉞的婚事確定后,宮裡自然為操持太子大婚之事忙了起來。
與此同時,盤兒發現宗琮的情緒突然好了起來,一改之前的陰鬱和低沉。
盤兒在發現宗琮情緒不好時,曾暗中關注過,最近朝里朝外都沒有什麼事,兩淮鹽政的改革漸入佳境,邊關因為有皮島的牽制,最近一兩年都沒有打仗,睿王在沿海一帶有了新的進展。
一切都在往好處發展,實在沒有什麼事能讓他心情不愉。
盤兒心裡正嘀咕著,想著要不要抽個空勸慰一下他,順便再問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誰知突然多雲轉晴了。
她自是好奇到底怎麼了,可每次當她有意無意詢問,宗琮都是笑笑不答。
眼神卻有點古怪,致使她更是好奇心大盛。
可惜她最近實在太忙,宗鉞的年紀早就過了二十,卻一直沒有大婚,為了這件事,朝中有不少大臣都提出了異議。
這股勁兒簡直不遜當年宗琮剛登基,大臣們建議他廣納後宮的時候,太后也心急不已,既然都催得緊,這大婚自然早早辦了為宜。
私下裡都知道未來的太子妃是太子身邊的幕僚『方鳳甫』,可明面上卻不能敷衍過去,幸好方彥跟在周廣瑞身邊,為鹽政改革之事出了不少力氣,也算是立了奇功。
這不,之前任了泰州知縣,現在又升到鹽運使司了。
大小也是個官,雖然這官和京中高官比起,算不得什麼,但至少也是個官身。
賜婚聖旨一下,太子妃所出的方家就成了萬眾矚目之地。
再一想太子之前幾下江南,去的地方正是兩淮一帶,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定是太子去揚州辦差,偶遇了那小官之女,可能中間還發生了一段風流韻事。
總而言之,這紹興方家就是祖墳上冒了青煙。要知道自打太子成年後,看著太子妃那位置的不止一家兩家,誰曾想被個程咬金半路殺了出來。
可不管怎樣,聖旨一下,事情就成了定局。
太子妃位是不用想了,那太子良娣良媛之位是不是還能想一想呢?當然這種心思都是沉在檯面之下,暫且不表。
盤兒這輩子第一次娶兒媳婦當婆婆,自然事無巨細。
相反宗琮這個皇帝爹顯得有些無所事事了,這無所事事自然是盤兒心中所想。這天夜裡,睡到半夜時,盤兒突然醒了,睜開眼就看見身邊人笑得一臉詭異。
「你到底怎麼了?半夜不睡笑什麼?明天不上朝了?」
宗琮忙正經了面孔,咳了一聲,道:「朕也就突然醒了。」
盤兒用懷疑的目光看他:「你老實說,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而且這事還跟我有關?」
怎麼也同床共枕這麼多年,彼此都極為了解的,尤其盤兒素來心思敏銳。
「沒,能有什麼事。」
可恰恰宗琮這般表現更是證實了盤兒的猜測。
她乾脆也不睡了,一個翻身就騎在他的腰上。
二話不說,手就往宗琮的腰間去了。
別看宗琮平時皇帝威嚴架子端得高,其實沒人知道他特別怕癢,尤其是腰間往上的某個地方,『死穴』是一掐一個準。
他笑了起來,「你小心肚子里的孩子……」
盤兒還在『逼供』:「你到底說不說?」
屏風外傳來一個輕微的腳步聲,守夜宮女的聲音傳了進來:「娘娘?」
「沒事,下去。」
「行了行了,快別鬧了,讓人知道你皇后威嚴何存?」宗琮笑咳著,一邊用手去抓盤兒的手。
盤兒的手纖細又滑嫩,出奇的靈活,「那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宗琮眼見抓不住她的手,抓住了一隻還有另一隻,便將她拉進懷裡,有些感嘆地道:「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朕最近做了個夢。」
「最近做了個夢?」
這話可不同尋常,一般人說這種話時,都是前陣子做了個夢,或者昨天前天,都有確切的時間。
最近?也就是最近每天都在做?
顯然這事太荒誕無稽了,不過盤兒還是耐著性子等著他解答。
「就是一個夢做了很多天。」
「還有這等事?」旋即,盤兒又道:「那這夢是和我有關?」
宗琮的目光沉了下來,點點頭。
他也沒瞞盤兒,就把夢的大概說了一遍,並沒有發現靠在他懷裡的盤兒臉色極為古怪。
「朕覺得那個太子就是自己,也覺得那個盤兒就是你,你說這事奇不奇怪?真是天地之所大,無奇不有,這也算是朕的一段奇緣了。」
「那方才陛下睡著睡著,就笑了起來,也是因為這事?」
宗琮莫名有點尷尬,遮掩地咳了一聲道:「朕見那人素來冷靜自製,難得違背初衷做出失控之舉,便覺得心情愉悅。」
說白了就是一種幸災樂禍,畢竟當年宗琮做這樣的事可不少,當初覺得困惑甚至不安,此時見到另一個自己也這樣,不免有種看戲的感覺。
所以說哪怕平時再端著的人,也難免有捉狹的一面。
見盤兒沉默得有些異常,宗琮看了她一眼:「怎麼了?怎麼不說話?」
「沒什麼。」一般沒什麼就是有什麼,這個不光通用宗琮,也通用盤兒。
「之前還在說朕有什麼事瞞著你,現在輪到你瞞朕了?」
「沒有。」盤兒動了一下。
宗琮哼笑了聲,睨著她。
盤兒有些無奈,長吐出一口氣道:「其實我也做過類似的夢。」
這下論宗琮詫異了。
之前他講自己的夢境時,盤兒就覺得一飲一啄皆有天意,那件事她當做秘密隱藏了大半輩子,也曾考慮過要不要跟他說,卻都被她否定了。
可這些年下來,兩人彼此之間幾乎是沒什麼秘密了,可她卻藏著秘密,偶爾輾轉夢回想起時,難免心裡會覺得沉甸甸的。
萬萬沒想到上天竟然會讓他做這麼一個夢,而這個夢竟然神奇到因為他的插足,而轉向另一個完全不同的方向。
從自己重生開始,到這個夢,一切都神奇得讓人對冥冥之中自有天定,有種莫名的篤信感,所以盤兒覺得也許是時候告訴他這件事了。
她卻沒有直說,而是選擇了同樣以做夢的方式,讓宗琮得知了上輩子的一些事情。
更讓他有一種詭異的認知感,如果在那個夢裡,沒有他借著石榴背後插手,也許夢的軌跡就會像盤兒所夢到的那樣。
夢裡的盤兒會成為太子妃的奴婢,婉婤會因為陳氏的毒手胎死腹中,盤兒帶著宗鉞依舊屈於陳氏手下飽受委屈。
對於這一切,『他』是不知情的。
也許即使知情,他也會不管不問。
他生來謹慎,而夢裡的盤兒害羞膽小,她懼怕太子妃,也怕自己,又怎麼敢主動靠近。
而兩人之間沒有獨屬兩人的那點特殊,他不可能對她太過上心,又覺得她是太子妃的人,他貿然插手只會打破表面的平靜,所以只會漠視。
盤兒的夢只講到她封了麗妃,就戛然而止了。甚至中間極為平淡,她的情緒也很平靜,但宗琮還是從中讀出了很多不平靜。
「這個夢是我還沒進東宮之前,在進京路上大病的那一場做下的,甚至有些場景都模糊了。我本是就覺得是一場夢,誰知道來到京城後進了陳家,有很多東西都一一印照。當時我實在害怕,就說動了裴永昌借用陳家內部之爭,將我與趙曦月作為最低等的妾一起送入了東宮,後來的事陛下應該也都知道了。」
「這就是這些年來趙嬪屢屢對你挑釁,你都置之不理的原因?」
到底還是心中有愧的,如果沒有盤兒說動裴永昌插手,也許就不會有趙曦月的入宮,也許她就不會在宮裡獨守空房幾十年。
幾十年對一個女人來說是什麼?幾乎是整個人生。
她偶爾不忿的挑釁,比起這些又算得上什麼呢,當然也是盤兒本就處於高位,一個處在高位的人何必對一個可憐的人咄咄逼人呢。這樣也許虛偽,可未嘗不是她保持本心的一種仁慈。
「不對,你怎麼知道這事的?」安靜了一會兒,盤兒突然醒神問道。
直到接觸到宗琮饒有興味的眼神,盤兒才意識到自己問的問題有點蠢。
換做那種口舌油滑的人,自然會說句關於你的一切事我都知道,可宗琮這樣的性子,顯然說不出這等話,不過一個眼神也足以盤兒明白他的意思了。
她心裡甜甜地靠了過去,靜靜地偎在他的懷裡,小聲道:「所以我覺得我和琮哥能相遇,定是上天註定,只希望你夢裡的琮哥和盤兒也能好好的吧。」
他沒有說話,只是揉了揉她肩頭,又輕拍了兩下。
*****
繼上次琴兒在太子面前做出不端之事,被福祿當場拎出去后。
次日,太子妃就給盤兒換了兩個宮女。
這兩個宮女一個叫白朮,一個叫白芨。
盤兒很喜歡那個叫白朮的宮女,覺得她沉穩懂事又能幹,雖然話不多,但辦事極有章法。
自打白朮來了后,她的日子比以前好多了,再也不用吃那些剩菜剩飯了。不過盤兒也知道,這也是因為太子爺的緣故。
那日太子爺許諾了她以後,第二天就讓人送了一簍石榴來,個個都紅潤飽滿,一看就是極好的石榴。
盤兒即是高興,又是害怕。
高興的是太子爺也許記住她了,害怕的卻是怕扎了太子妃的眼和心。
幸虧之後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太子爺又來找了她幾回,並不頻繁,但似乎也沒忘記她。
太子妃終於變了態度,開始拉著她說些親熱話和籠絡的話,可盤兒現在已經不是剛進東宮那時的盤兒了,她看得出太子妃眼底笑意下的冷意。
心中更是提防,畢竟太子妃的一些手段,外面人不了解,繼德堂的人卻多多少少都知道些,盤兒也有所耳聞。
太子妃的月份越來越大,胎像卻不太好,太醫們連著幾日進進出出,太子妃終於把注意力轉移到自己肚子上面。
似乎終於消停了些,盤兒卻發現白朮和富秋有來往。
也許不該詫異的,畢竟太子妃往她身邊放人,怎可能不放自己的人,會有眼線也挺正常。
她發現自己的小日子遲了,白朮和白芨似乎都沒有察覺,盤兒心中忐忑,卻表面也佯裝不知。
這陣子太子似乎一直忙著外面的事,已經很久沒踏足後院了,就這麼拖過了一個月,盤兒心中隱約明白自己似乎懷上了。
她心裡其實挺害怕白朮和白芨知道,但也知道這種事很難得瞞住貼身宮女,她只能盡量瞞過一日是一日,拖得時間越久,孩子越穩當。
就在盤兒內心焦灼之際,這日太子突然來了。
他去正殿里探了探太子妃,就來了盤兒屋裡。
如今盤兒雖還住在耳房,屋裡卻是大變樣,傢具擺設一水都換遍了,那日太子來了盤兒屋裡走後,太子妃就命人把她屋裡的東西都換了。
太子來后什麼也沒做,似乎就是單純的歇息,這也讓盤兒不禁鬆了口氣。
她心裡猶豫要不要把自己有身子的事告訴太子爺,卻又怕他並不會高興,畢竟太子妃懷像不好,正殿那邊又是熏艾,皇後娘娘也派人來探過好幾次,太子偶爾來繼德堂,都是匆匆來匆匆去。
方才太子進門時,眉是皺著的。
他心情並不好,也許是因為太子妃胎的事,她現在說了,他會不會覺得是因為她沖著太子妃了?
可不知怎麼盤兒突然想到了那一簍石榴,想到兩人之間偶爾的溫存,太子爺是個溫柔的人,也許他不會那麼想。
「殿下,奴婢、奴婢有一件事想、想告訴您。」
正陷入沉思的太子抬目,看向她。
這一看就把盤兒看緊張了,兩隻手不自覺纏到了一處,太子不禁皺了皺眉,將她纏在一起的兩隻手拉開。
「怎麼一緊張就絞手?何事?」
盤兒把手藏在了背後,手背上依舊還有他手上的溫度:「就是……就是……奴婢好像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