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第200章
其實剛開始婉嫻和趙嬰去了安南,日子過得並不算太好。
趙嬰在安南的處境並不好,就如同他所言他不是王后所出,不過是安南王和一個女奴所生。
安南的國情和大周不同,但本質上還是有很多地方相差不大,畢竟安南作為大周的附屬國,當地很多東西都受了大周文化的影響。
趙嬰的出身就相當於是大周某個高門大戶的老爺,和通房丫頭所生出的孩子,且其母還是通房裡頭最下等的那種。又由於安南並不像大周百姓那樣重視子嗣,也是安南王的兒子太多,所以趙嬰的處境可以想象。
幼年的處境幾乎沒比普通奴隸好到哪兒去,他又有這樣一重身份,總是為出身比他好的兄弟們欺負。還是趙嬰漸漸長大了,又習了一身好武藝,才漸漸入了安南王的眼,將他帶在身邊,也為安南的統一立下無數汗馬功勞。
可恰恰是這樣,才成了別人的眼中釘肉中刺,以至於來和大周和談,竟派了他出使。
就當時情況來看,安南三番五次駁了大周上國的面子,若真是大周國的君王心中記恨,這趟出使很可能有去無回。
甚至是趙齊,也是趙嬰不得已下的計策,拉上了趙齊,王后一系總不至於暗中出手暗害,也不至於他來到大周,既要應付大周的怒火,還要防著被人暗害。
包括那兩處銀礦,也不是安南王的意思。
安南王根本不知道這件事,還是趙嬰幼年一次機緣巧合,才發現了這個秘密,後來攻打東山朝時,他刻意將那片地方佔了下來,誰也沒想到那片不毛之地下有銀礦,而趙嬰就是憑著這片銀礦為自己再一次贏得了立足的資本。
這趟出使大周,本就是出自他的策略,表面上他是被各方勢力逼迫而來,實際上不過正中下懷,他想借著銀礦將大周這個龐然大物拉攏到自己身後,來對付屬於安南內部的紛爭。
究其一生,趙嬰這一輩子所獲得的任何東西,都是夾縫中尋找生機,在一次又一次賭命之中,他才能站得越來越高。
這是他人生當中最大的一場賭局,一旦贏了,自此境況大變,一旦輸了,等回到安南之後他首先面對的就是王后一系的報復,還有無數的刀槍劍雨。
不得不說,他賭贏了,甚至還為自己贏來了一個嬌妻。
按照趙嬰所想,他拿出銀礦,大周必然會同意他的求親。只要是大周名義上的公主,不管身份如何,他都能藉此為依仗。
至於對方是誰,不重要。
可讓他沒想到是,大周的君王是個君子,不光許了公主,還是自己的長女。更沒讓他想到的是,這位公主竟是自願嫁給他。
那日去和婉嫻見面,他所說的話都是他早就想好的,也決定好了的。只要她真心以待,他必然不負君。
所以在新婚第三天,他和婉嫻走在回安南的路上時,他便據實已告,將自己所有的事情都告知了婉嫻。
婉嫻唯一的感覺就是,這個人的膽子實在太大了,就是個十足的賭徒。
可恰恰也是因為趙嬰的坦誠相告,致使二人回到安南之後,夫妻同心,槍口一致對外。雖過程十分艱難,甚至兇險,可恰恰在這個過程中,兩人的感情也越來越深。
他們只有彼此,這是任何人都無法取代的。
和平安穩確實很好,可若是沒有一次又一次的考驗,兩顆心如何靠得如此近?
現如今趙嬰的身份被確定為王世子,也就意味著安南王逝世后,他就是當之無愧的下一任安南王。
相對的,夫妻二人身上的擔子自然也重了,婉嫻這個世子夫人卻做得極好,在內能當賢內助,在外還能幫著趙嬰出謀劃策。
當然這一切,婉嫻肯定不能原原本本都說出來,只是挑揀了些零碎講了講。
即是如此,也是聽得婉嬋婉嫤等人驚嘆連連,一面羨慕,一面還不忘感嘆大姐能有今天,著實是不容易的。
等故事講完,時候也不早了,幾人約好改日再續,相繼散去。
臨著婉嫻走時,卻被婉婤叫住了。
「大姐。」
「怎麼了?」
見著回首看著自己的婉嫻,眉宇間滿是自信的笑意,婉婤突然有種感覺,大姐是過得真好。
這樣一來,她壓在心底的一些事也能放鬆了。
可終歸究底,她對婉嫻還是有些歉意,當初不明白,等自己識得情滋味后,她才發現那時候大姐是真的喜歡傅磬。
可當時她卻覺得大姐虛偽,甚至故意叫表叔想點醒她,等臨到自己的時候,她每一次回憶起當時的事,都有一種自慚形穢感,覺得當時的自己真是幼稚,也不懂事。
甚至想,若是沒有自己的攪局,是不是大姐不會去和親,而是嫁給了傅磬?
久而久之,這幾乎成了她的心病。
其實婉婤也知道自己這麼想,有點鑽牛角尖了,但今日見到大姐過得好,她是真的鬆了一口氣。
「大姐,對不起,當年……」
以婉嫻的聰慧,又怎麼不知道為何五妹看她的目光是那麼複雜?婉婤的駙馬是傅磬,這是顯而易見的事了。
「誰都有年輕不懂事的時候,現在的我們,回想起當初的我們,都是幼稚的、可笑的、天真的。別多想了,我和你大姐夫真得很好。」婉嫻拍了拍婉婤的手臂道。
「那我就放心了。」
婉嫻點點頭,笑著道:「快去休息吧,你這個時候不能累著,改天我們再一起說話。」
目送著婉嫻離去的身影,婉婤打從心底有一種由衷的放鬆感,笑容不禁上了面。
婉嫻走了出去,剛走到宮門,就看見婉姝站在那裡,像是在等什麼人。
似乎聽到背後的腳步聲,婉姝轉過頭來。
姐妹對視,目光交錯之間,似乎經歷了滄海桑田。
婉姝歉意一笑:「大姐,一直以來都欠你句對不起,當時年輕氣盛不懂事,做錯了很多事,現在偶爾回想起來,覺得最對不起的就是你了,希望我的歉意來得不會太遲。雖然這麼說有些亡羊補牢,畢竟傷害已經造成,但我還是希望你能接受我的道歉。」
說著,她斂衽行了一禮。
婉嫻笑了笑:「我不怪你。」
婉姝抬眼看她,看得很認真。
婉嫻的面色有些悵然,也有些感嘆:「也許當時確實挺恨你的,但後來又不怪了。發生了這麼多的事,當時確實不能理解也不懂,但後來就明白了,不過是各有各的處境和難處,各有各的立場罷了。你對我歉意,我何嘗不也是,如果不是因為我母妃出手,你也不會就那麼被定了親事……」
「我不怪大姐你。」頓了頓,婉姝垂目又道:「當時確實挺怨的,覺得天下所有人都對不起我,可後來想想何嘗不是自己做錯了事,才會致使如此。
「一飲一啄皆有天意,我剛嫁給宋明的時候,心中滿懷著怨懟,也多虧他一直對我如初,才能給我改正的機會,我現在跟他也過得很好。」說到最後,她看著婉嫻,臉上帶著笑,那笑一看就知是發自內心的笑。
「那就好。你看這不是挺好的,也算是陰錯陽差吧。」
「是啊。」
說著,兩人對視而笑,而往日的恩恩怨怨都隨著時間隨著這個笑而淡去了。
***
因為宗鉞的這場婚禮,多年未見的兄弟姐妹們再度重聚。
宗鉞這個新郎官春風得意自是不提,可同時長他一歲卻沒有大婚的宗鐸,卻成了所有人的焦點。
不光婉姝著急,太后著急,宗琮和盤兒也著急。
可宗鐸這個人,現在隨著年紀越來越大,見過的市面越來越多,人也越來越有主見了。
旁人與他說,他都是淡淡一笑,說句不著急。
碰到太后這樣的長輩,他只說還沒尋到心儀的女子,這次回京后,不光宗琮找他說了話,太后也找他說了話。
說歸說,他還是那副不疾不徐的樣子,若是急性子的人看到他這樣,真是要被急瘋。
婉姝就是個急性子,從宗鐸這邊行不通,她就發動了所有姐妹出主意,怎麼也要趁著這個機會把宗鐸的婚事給辦了。
可怎麼辦?
宮裡已經很多年沒選秀了。
選秀也有選秀的好處,不光有對方的生平家世,還能看到樣貌考驗其德行,早先時候皇子們大婚都是這麼選來著。
如今選秀被荒廢,無疑只能另闢蹊徑。
婉嬋、婉姵、婉姈被托以重任,她們常年在京,京中有什麼淑女她們應該都知曉,也能挑出幾個品行端正相貌出眾的供她參考。
下面這些孩子們的舉動,自然被盤兒和宗琮納入眼底,兩人也只是笑笑,任她們所為。
說不定就把宗鐸給攻克了呢,現如今宗鐸的老大難問題成了兩人都非常頭疼的事。
閑暇養胎之餘,盤兒也沒少問宗琮那個夢還在做沒。
宗琮能怎麼說?
難道說夢裡的那個自己,現在正在重蹈自己曾經的覆轍,和『盤兒』談情說愛起來了?
肯定沒有這麼淺顯,但宗琮瞅著有那麼點當初的那個勁兒。此時的他頗有一種老父親的心態,既有些幸災樂禍,但也有些感嘆和欣慰。
……
「殿下,您怎麼來了?」
「難道你不希望孤來?」太子見她慌慌忙忙的樣子,人那麼瘦,卻挺著個不小的肚子,還想給他行禮,忙一把拉住她。
「不是,妾身沒有不想殿下來,就是、就是……」盤兒訥訥不言,放在太子手裡的小手,不安地動了動。
「就是什麼?」邊說,太子邊往裡頭走去,在炕上坐了下。
盤兒亦步亦趨地跟過來了,「就是殿下不是昨天才來過。」
剛在邊上站穩的福祿,差點沒一個趔趄摔出去。
這個蘇奉儀是蠢還是傻,這東宮後院里誰不是對太子爺的到來翹首以盼,她倒好,還挑揀昨兒太子爺來過了。
福祿悄悄地瞅了眼主子的臉色,約莫在上面看到了些尷尬的神色,忙趕緊把頭低下去,只當自己沒看見。
太子確實有點尷尬,但他的尷尬怎麼可能讓人看出來,遂趁著端茶來喝的動作遮掩了下,才岔開話題道:「孤怎麼瞧著你好像越來越瘦了?」
搞不懂怎麼又說到自己瘦上頭了,不過盤兒老實,忙摸了摸自己的后腰和胳膊。
「妾身不瘦啊,好像還吃胖了點兒。」為了證明,她還把手臂捏了捏,捏起的那點衣裳就當是肉吧。
其實盤兒知道自己瘦,她從小就瘦,按照她娘說的,她就小時候胖過,胖乎乎的,十分可愛,可長大一點記事後,就沒有胖過了。
後來去了養瘦馬的人家,天天不讓吃,自然繼續瘦。久而久之,吃得少就成了她的習慣。
其實她也知道懷孕的婦人應該多吃些,可前陣子太醫剛來診過,說她懷的是雙胎。盤兒雖沒有生過孩子,但是見過街坊鄰居的婦人生過,她記得幼年時隔壁家的黃嬸生狗栓子的時候,叫得那叫一個凄慘。
整整生了兩天兩夜,那種嚇人的慘叫也持續了兩天兩夜,兩家牆挨著牆,甚至共用一堵牆,以至於她很小的時候就對生孩子這件事有些陰影。
事後記得聽娘說,黃嬸就是有身子的時候吃多了,才會那麼難生。
因為這個話題,又引發一眾老婦人小媳婦們開始討論起生孩子經,以至於盤兒在旁邊聽了不少耳朵,所以她知道到時候要想生產順利,她就不能吃得太多。
也以至於她現在瘦得也就顯了個肚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