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摔跤之術

第七章 摔跤之術

烏雲滾滾,雷聲轟轟,一場大雨驟來,酷熱暫停,迎來久違的涼爽。

涼風陣陣,樹上還掛著雨珠,瑞祥就和忠雲踩著水坑一起出去了!

只余夫妻兩人,那拉嬸子低著頭飛針走線,給忠雲做一件新袍服。

那拉大叔站在旁邊擦拭一張常年不離手的弓,因時長使用,弓弝烏黑油亮,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那拉嬸子感嘆道:「用不三年,瑞祥也該找媳婦了!」

他停下了一下,陷入了回憶,一眨眼功夫,小兒子都要成人了!

「這還沒到,你發什麼急!」

那拉嬸子白了他一眼,「我這不是早作打算嘛,到時也不至於慌手慌腳了!」

「又不是催你幹什麼,還慌手慌腳的。」那拉大叔扔掉抹布,忽的抬起頭道:「你、、、你這是有目標了?」

這人遲鈍了一輩子,怎麼就不改改!「你就知道成天往外跑,孩子的事情你操過幾回心?」

聽到這話,那拉大叔立馬發火了!「我不知道操心?他的一身本領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你們吃的穿的都是從路邊撿回來的?」

那拉嬸子也不敢跟他犟的太過,語氣放緩道:「你個老頭子,我就嘮叨幾句,你還真上心了!坐下來板正說話!」

看他坐下一言不發,那拉嬸子只好接道:「這個珊兒對咱們瑞祥是真好,你看她怎麼樣?」

他眉頭緊了緊,「珊兒是個嬌女,你也不怕兒子受委屈嘍!」

「你這老頭子的心氣挺高啊,那你說還有比珊兒更好的人選嗎?」

「兒子可不見得有多喜歡她,你別先點頭了!」

一滴鮮血自指尖上冒出,她痛叫起來:「什麼?哎呀!」瑞祥不喜歡她,自己怎麼不知道啊?

那拉大叔面上嫌棄,隨手遞了一塊棉帕過去。

「這是怎麼了?好好縫個袍子還能扎到手了,你這心都到哪兒去了?」

她推了那帕子,把受傷的手指放進嘴裡吸允。

見不流血了,道:「還不是你個死老頭子說話太突突,嚇著我了不是!」

「那也怨不了我,問題都出在你兒子自己身上。」

「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就看不出來?」

「我能看出來什麼,你快說啊!」那拉嬸子心裡有了預感,只不敢承認,這不可能吧!

「現成不就有一個,天天在你眼前晃悠也沒看見,這都什麼眼神喲!」

她恍然大悟,一時又搖頭。

「忠雲?這不能夠吧!咱們都當她是女兒,這女兒怎麼能與兒子成親呢?」

「是不是女兒你還不清楚啊,你倒是當真了!」

「不行!我不同意!這孩子來歷不明身份不詳,萬一將來要有個什麼,瑞祥可就麻煩了!」

那拉大叔對忠雲倒是一點偏見都沒有,給她分析利弊。

「忠雲是個會過日子的人,一般找不出來。可瑞祥娶了珊兒,女強男弱,哪有這樣自在!」

珊兒一家在村裡也是數得著的,對於她的心思也不是不知道,不阻止也就是默認了!

偏偏瑞祥不喜歡,兩人要是真在一起,以後日子過成什麼樣就不好說了!

那拉嬸子一想也對,要是自己的寶貝兒子一輩子都被媳婦壓著,心裡還不得憋屈死。

「你說的也在理,真是頭疼了!」

在這屋裡說些沒用的,還不如到外面舒服。

「過兩年再說吧,這雨後說不定能打到好獵物,我出去轉轉!」

這人說走就走,她叮囑道:「別去山上了,山上剛下完雨不安全!」

那拉嬸子復又拿起袍子,在胸前的緣邊處綉了幾朵丁香花。

忠雲也是個好的,人不光長得好看,勤勞能幹也是少有的。

與瑞祥在一起,也是不錯了!

跟著阿克占松練習,忠雲的功夫又進步了。

瑞祥是個男子,在體力上比女子更勝一籌。

可他連珊兒都打不過,是幾人中墊底的。

就屬這階段過的最開心,阿妹終於肯重視自己了。

又練了一輪,阿克占松對他們點評道:「嗯,阿妹最為靈活,可惜腰腹和腳下的勁道不夠,這一方面要努力鍛煉。」

「珊兒的力量倒是足夠,可惜眼睛跟不上!」

斛准珊兒覺得這人有問題,想找事,自己可是三人中最厲害的。

「阿松這是什麼意思?摔跤能與眼睛扯上關係?」

他挺了挺胸膛,學著師父曾經的樣子。

「摔跤里有一條長訓:眼如閃電,腰如盤蛇,腳下生根。」

「也就是說眼觀四方,從對手身上找到破綻,從而打敗他。這剩下的就不用我解釋了吧!」

這段時間下來,他是有兩把刷子。

「哼,算你說的有理!我、、、我會注意的。」

兩個小姑娘都說了,怎麼就不說他?

瑞祥急問:「松,那我呢?」

我比那兩人都厲害,當然要多誇獎幾句了!

你小子也有今天!

阿克占松故作為難道:「你啊,這三條你都能達到,可你又都沒達到。」

這話讓人愣怔了,阿克占松自從當師父以來,說話做事都高深了不少。

瑞祥覺得他在阿妹面前有意貶低自己,這可不行。

「阿松,你何時這樣婆媽了,說重點!」

「我現在也算是你的半個師父,尊師重道懂不懂?」

小樣,以前總在阿妹面前給我上眼藥,天理昭昭,這回也輪到我了!

見阿克占松的眼神閃過一絲狡黠,這小子絕對是故意的,別以為這樣我就沒法子了!

「你這意思是我們三人現在都是你的徒弟,要對你守師禮了?」

你小子要是敢應,就生生老了一輩,看你以後還有什麼臉面來纏著阿妹。

阿克占松麥色的小臉從紅到白,從白到綠,就知道說不過他,但他也不能這般整自己啊!

沒看到斛准珊兒的臉都沒法看了。

最重要的是,阿妹一點反對的意思都沒有,自己的心要涼啊!

他換了一副嬉皮笑臉道:「跟你說了幾句玩笑還當真了,瑞祥,你小子也太遜了吧!」

想要輕易過關沒門,「別玩笑啊,我還打算逢年過節給你送禮呢!」

「你、、、咱們光屁股長大,好到穿一條褲子,這點忙算不了什麼。」

這小子太壞,把他的後路都堵了!

想收禮啊!

那還差不多,「對了,你剛剛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就是你動作生疏,缺乏鍛煉,以後要是勤快些,都會變好的。」

懶得不像樣,還自大的不行,也該醒醒了!

那兩人聽后不厚道的笑了!

斛准珊兒道:「瑞祥,松的意思就是你沒有達到這其中的任何一條!」

這人非要在阿妹跟前落自己面子,做的也太過火了吧!

「我不信,你一定是騙人的。」

「信不信由你,反正我沒偏心就是了!」

使勁死皮賴臉,讓阿妹也開開眼,你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忠雲見他真生氣了,鼓勵道:「阿哥彆氣餒,你一定可以練好的。」

瑞祥臉色轉晴!

「還是阿妹最好,不像這一個兩個的,太沒良心了!」

斛准珊兒立即炸開了,指著他道:「瑞祥你冤枉人,是我陪你練習的時間最多,你不識好人心!」

不說這個還好,一說出來瑞祥更加生氣。

「那你也沒用全力,不然我怎麼連阿妹都打不過,卻能打敗你?」

「這個、、、這個、、、我也不是故意的。」

還不是為了讓你高興!

有一次你輸了,那頹喪的樣子,她不想再看第二次了。

沒想到你如今,卻來怪自己。

瑞祥完全體會不到她的用心,一味指責。

「你就是故意的,害我出醜你就高興了,原來你斛准珊兒是這樣的人。」

她心裡委屈極了,自己的良苦用心他一點也體會不到,淚水不由襲來。

「瑞祥,難道我在你眼裡就是這樣一個人嗎?」

這還是大家第一次見到斛准珊兒流淚,平時的她自信飛揚。

猶如一朵即將怒放的火玫瑰,如今沾珠帶水,別提讓人多心疼了!

瑞祥看了也不忍心,可他沒有放下陳述,仍道:「我、、、可這是事實,我沒說錯。」

「我、、、你、、、」

斛准珊兒氣的說不出話來,再帶下去只會更狼狽。

瑞祥你是個蠢貨!

我的心意是人都能看明白,為何獨獨你不懂?

忠雲看不下去了,瑞祥就是個棒槌。

「阿哥,你也太傷阿姐的心了,她還是為了你好。看你練習時候不如意,阿姐才想出這個辦法激勵你的。」

「再說你與我對打,都沒盡全力吧!」

不可否認阿妹說的有理,那麼剛剛就是自己無理取鬧了!

「阿妹,我只是想讓你開心一下!」

這人太分不清現實了,以後可別後悔。

「阿哥,阿姐的心思如你。不過,我可不喜歡你這樣你故意放水,贏了我我才高興呢!」

瑞祥低著頭,沒有人能看清他的表情,只沉悶道:「我會的!」

斛准珊兒這個人就是純屬添亂的!

「那你快把阿姐追回來啊,再給她道個歉,阿姐一定不會怪你的!」

阿克占松可不會放過這個絕好的機會!

「瑞祥,你一個堂堂男子漢去氣哭一個小姑娘,這臉皮可真夠厚的!還不把人追回來!」

瑞祥默不作聲的跑了,忠雲問道:「松阿哥,我該怎樣才能提升自己腳下的力量呢?」

「這還不好辦,只要每天扎一個時辰的馬步,功力自然就上去了!」

「謝謝松阿哥!」這人自詡為領頭人,也不是完全自誇。

那雙眼睛中只有自己,阿克占松覺得心都要跳出來了!

「阿妹,你與我客氣什麼,我就是想、、、想阿妹高、、、好的!」

忠雲不接話,只做不懂。

「哎,也不知阿姐可消氣了嗎?」

「你放心,瑞祥出馬就沒有搞不定的。」

最好斛准珊兒能把瑞祥吃死,省得他在自己跟前晃悠,看著就煩。

一天一天的充實,讓她心裡的信念不斷鞏固壯大。

想起瑞祥和阿克占松,忠雲一陣頭疼。

她又不是個沒有經歷過情愛的小孩子。

上一世,自己甚至為了去迎合他,深學了金文,忘掉身份。

可到頭來一切都是泡影。

在他的國家面前,自己永遠都擺脫不了低級玩物的本質。

直至一次又一次的寒心后,才知道,無論做出多大的努力,都是收不到成果的。

阿克占松、瑞祥他們都還是孩子,所以他們眼中的感情才會如此真摯專註。

自己利用了這一點,從而得到他們身上的好處,會不會有些卑鄙?

趁著用無限屈辱換來的短暫和平,自己必須踩出一條不一樣的路來。

狼的胃口永遠都不會被填滿,而要撐死這頭狼。顯然,大宋不具備這個能力。

那拉嬸子看著水桶里的水要滿了,對著滿頭大汗的忠雲道:「好孩子別再提了,這缸里的水夠用了!」

越看這孩子,心裡越是喜歡。

「缸里還差一桶就滿了,我一會就回來。」

勤勞的身影,漸漸換了氣質。

兩人手中理著絲線,那拉嬸子道:「這回瑞祥和他爹一起進山了,也不知什麼時候回來,只剩下咱們娘倆過活了!」

這話不經常說啊!

「嬸子不用擔心,都有我呢!」

「人年紀一大身上就不聽使喚了,還好有你在,不然我這個孤老婆子還不知能過成什麼樣了!」

「忠雲的命是嬸子和大叔救回來的,又給吃又給穿的,等同再造之恩,而我做的與這些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這家裡的處境不好,倒是委屈你了!」

找不到這麼貼心的孩子了,珊兒再喜歡瑞祥,也不如忠雲好。

「我才不覺得委屈呢,阿叔和嬸子都拿我當親女兒疼,這便是天下最幸福的事了!」

這人今天談話的語氣有些古怪!

「哎,要不是朝廷里遲遲不肯發放瑞源的撫恤銀,家裡的日子也不至於如此啊!」

「瑞源,就是那個大哥嗎?」

那拉嬸子一提到自己的大兒子,眼淚就止不住的流。

「可不是他嘛,兩年前他死在了戰場上,天殺的南蠻子啊!」

明明是你們先挑起來的戰爭,為何出了事,卻要怨恨別人?

忠雲的語氣陡然嚴厲起來:「朝廷里收了漢人龐大的歲幣,怎麼可能沒有銀錢呢?」

沉浸在悲傷中的那拉嬸子,並沒有發現忠雲的變化。

「你不懂啊,這裡頭的事情多了。你大叔還專門去討要過,他們說什麼兩國之間隨時都會再打起來。

「這些銀錢都要用在購置馬匹和軍械上,只給我們多分了幾田畝地罷了!」

推辭,欺天騙地的推辭!

「這分明就是借口,皇宮之中天天驕奢淫逸、漿酒霍肉,用的都是酌金饌玉。」

「只要流出一點就可以補給那些陣亡的將士了!」

那拉嬸子糊塗了!

「忠雲啊,什麼叫漿酒霍肉、酌金饌玉啊?」

「就是他們用金玉的碗箸來盛放如水漿一般的肉食和酒呢!」

「不能夠吧,你這丫頭定是胡咧咧了!」

豈止啊,這些都是最平常的,還有好多不方便說出來的呢!

「我也是聽人說的,空穴來風,這些應該都是真的。」

那拉嬸子顧不得哭了,正色道:「好孩子,這些在家裡說說就罷了,出去可不能再說了,省得有麻煩上門!」

可見哪一方朝廷都有陰暗,這個強悍的國家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樣平和,內部也有許多陋習。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金枝路漫漫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其他 金枝路漫漫
上一章下一章

第七章 摔跤之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