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原諒

第二十章 原諒

赫蘭墨走到她的床榻邊,攤開手心,只見他長滿老繭的掌心躺著一枚比目魚形的玉墜。

葉姝盯著那玉墜看了許久,又抬頭看赫蘭墨:「阿墨哥哥在哪裡找到的?」

「慕奎脖頸里為何會戴著這個?」赫蘭墨雙目布滿血絲,聲音因極度悲怒而嘶啞。

葉姝睜大了美眸:「你見到阿奎了?他不是被遣送回國了嗎?」

「侯統領私自放了他,被我抓住。」他手掌慢慢合攏,握緊成拳,手背一根青筋隱隱凸起。

葉姝微微咬著下唇,蒼白的臉色泛起一絲紅暈,濃睫低垂,避開了他的直視。

「他什麼都招了。」赫蘭墨突然卡住葉姝下頜,抬起她的臉,聲音裡帶著極度痛楚,「妹妹,為何?為何要這樣?」

葉姝被他大力攥著下頜,痛得大口呼吸,濃密的羽睫如蝶翼蹁躚般輕顫著,慢慢縈出一層淚珠:「沒有為何,是我做錯了,我對不住阿墨哥哥,阿墨哥哥如果不能原諒我,就休了我或者殺了我。」

其實慕奎什麼也沒招,赫蘭墨對他用了刑,慕奎卻是滿嘴胡扯,說那玉墜是他撿的,就是不肯承認他和葉姝有姦情。

赫蘭墨想套出葉姝的實話,騙她說慕奎什麼都招了,結果葉姝立刻上當,說出了「我對不住阿墨哥哥」的話。

這話一說出來,赫蘭墨知道,她必然是背叛了自己,和其他男子有了苟且。

之前還抱著的一線希望——希望是大妃和侍女栽贓陷害——頃刻間砰然破碎!

赫蘭墨只覺一柄利劍瞬間刺穿了心臟,手下猛地一用力——

「啊——」葉姝慘叫一聲,她的頜骨被捏得錯位,嘴大張著動不了,疼得眼淚大顆地滾落。

「可汗,可汗,你、你可別傷害公主!你若敢傷公主,攝政王必定興師問罪,踏平你的王庭!」秋韻在外面拚命拍射門扇,接著靴聲雜踏,兵器聲和呼喝聲迭響,似乎有士兵衝上去制住了秋韻,秋韻的叫罵聲逐漸被廝打聲淹沒。

葉姝緊緊抓著被褥,痛得渾身顫抖,赫蘭墨抓住她的衣襟將她扯到自己面前,雙目泛著狂暴的紅光,狠狠逼問:「多少次?和那個人有過多少次姦情?」

他攥住她的下頜,輕輕一扳,她大張的嘴終於重新合攏,痛得鼻涕眼淚齊流,她大口喘息著,臉色慘白,猶如被狂風摧殘的荼靡花,可憐至極。

「我問你,你和他有幾次?!」赫蘭墨揪住她的衣襟低吼,血紅的眼睛逼到她的眼前,像兩道血淋淋的深深傷口,「你如實交代,我就放過你的姦夫,否則我殺了他!」

「我說!你別殺他!」她一聽說要殺阿奎,連忙凄厲大喊。

「說啊!」赫蘭墨猶如發狂的野獸般怒吼,狠命地搖晃她。

葉姝只覺自己全身骨頭都快散架,聲音顫抖得幾乎變調:「三次……」

「三次?!」赫蘭墨喉結滾動,大口粗喘,拳頭捏得咔咔響,目眥盡裂,「你們背著我幽會了三次?」

「不,只幽會一次,但云雨了三次。」

「啊——」赫蘭墨暴怒地吼了一聲,將她推倒在榻上,然而眼神陡然凝滯:「你……葵水?」

葉姝默認,她實在不忍心說自己剛剛小產,是阿奎的孩子。

赫蘭墨很想狠狠凌虐她,然而終究不忍,用力掀開她,倒入榻中捂住了眼睛,胸膛劇烈一起一伏,喉間發出低沉的嗚咽。

葉姝爬過去抱住他大哭:「阿墨哥哥,我錯了!對不起,對不起!那天……那天玉妃難產,我讓太醫保大的,玉妃卻怪我沒有保住你的孩子!我心中很難過,就去找阿奎傾訴,你知道我和阿奎是很好的朋友……」

他一個翻身壓住她,眼淚一滴滴落在她的臉上:「妹妹,我原諒你,可是那個人不能再留……」

葉姝用力抱住赫蘭墨的豹腰,含淚的美眸滿是哀哀的乞求:「別殺阿奎,求求你!那晚是我引誘他的,是我主動的!我是故意氣你的,阿墨哥哥,想到你有那麼多女人,那麼多孩子,我很生氣,很難過!」

「妹妹,我娶那些女人是為了聯姻各大部落……」

「那玉妃呢?她的部落已亡,親族都淪為奴隸,她只是個女俘……」

「妹妹,我們分開了七年!七年,你難道要我禁慾七年嗎?」赫蘭墨血紅的深瞳里溢滿瘋狂的愛戀,「妹妹,如果你覺得玉妃她冒犯了你,我把她休了,我把她逐走!你以後不要再用這種方式氣我,好嗎?妹妹……你知道我心裡多痛嗎?」

「玉妃可以逐走,薛延部的雅楠公主呢?」葉姝慘淡一笑。

赫蘭墨身子撐在她上方深深凝視她:「妹妹,如果不和薛延部聯姻,我怎麼滅掉赫蘭真?你哥明面上支持我,然而我去年打赫蘭真向他求援兵,他卻以江南叛亂為由並未出兵,只是送給我一些糧食和布帛。妹妹,如果我的汗國亡了,我成了亡國之君,你真的還會跟我在一起嗎?如果不是我建立了這樣一個大汗國,你父皇根本不會把你嫁給我!」

葉姝用盡整個生命的力量緊緊抱住他:「我知道,我都知道,阿墨哥哥,對不起,是我太任性了!我對不住你!」

深深的吻堵住了她餘下的話,滾燙的淚水從他閉上的眼睛滴落,打在她閉著的眼瞼,從她濃長的睫毛間滲入她的眼睛,和著她的眼淚一道從眼角流下……

赫蘭墨看著葉姝入睡才走出寢殿,以潛入昭陽殿盜竊玉器為罪名,解除慕奎虎賁軍校尉職位,將被打得遍體鱗傷的慕奎驅逐出境;以侯希光私放罪犯為名,解除侯希光守衛昭陽殿的職權,將侯希光貶黜到宮城的鳳陽門去值守;讓自己的狼衛替代虎賁軍守衛昭陽殿。

葉姝周圍的侍女除了秋韻,其餘全部被換成野利侍女。

然後赫蘭墨單獨召見了陳太醫,逼問他待在葉姝寢殿守了一晚上的真相。

陳太醫扛不住可汗的威嚴,全部說了出來。

赫蘭墨威脅他不許告訴任何人,接著又派人去把侍女阿婭殺了。

他志在統一野利汗國,此時斷斷不能和晉國決裂。

又過了半個月,晉國使團的前哨到達,向赫蘭墨稟報:攝政王派出的使團已經到達邊境的恆安城,即將出塞。

————

赫蘭墨準備迎接晉國使團的同時,在西野利汗國的拉塞干大草原。

一碧萬頃的綠草遠接天際,蒼茫遼闊,大風掠過,初夏茂盛的長草如海浪般層層漫卷向天際,山崗上撒滿珍珠般的羊群,草地上星羅棋布地點綴著小河和湖泊。

一隊騎士正從遠處草浪間風馳電掣而來,中間簇擁著一乘馬車,車帷深垂。

為首之人遠遠翻身下馬,向立馬在草坡上的金冠王者按胸行了一禮:「可汗,人給你帶來了!」

草坡上的青年王者,束腰大翻領的盤龍紋錦袍在大風中獵獵翻卷,他灰色的眸子明顯地一亮,一帶韁繩衝下草坡,他身後幾十騎軍容嚴整、氣勢迫人的親衛跟隨他俯衝而下。

當那金冠王者勒馬停下,身後幾十騎像他的影子般齊齊勒馬,金冠錦袍的青年跳下馬背,凝望那乘馬車問車隊領頭人:「怎麼,你不是說先生傷好了嗎?」

「啊哈,這一覺真是好睡啊!」車裡面傳來一個清朗的聲音,有人自內撩開車帷往外看,秀目帶笑,而後從車門處一躍而下,手臂吊著繃帶,對金冠錦袍的王者深深一躬:「慕奎失禮了,見過聖武可汗!」

自從阿部稽在野利汗國推行漢化以來,過去直呼可汗名字(穆圖可汗,阿部稽可汗)的習慣變了,赫蘭墨被臣民上尊號為「隆吉可汗」,而赫蘭真被臣民們尊為「聖武可汗」。

赫蘭真忙扶起慕奎:「國相跟本汗提起先生多次,咱們坐下說話!」

一行人就在草地上盤腿坐下,赫蘭真滿目憂色:「如今薛延部與赫蘭墨結盟,姐姐她又聽信讒言,認定是我弒殺父汗,站到了赫蘭墨一邊。本汗三面受敵,生死存亡即在頃刻,還請先生救我!」

說罷,將右手按在左胸,深深地彎腰一躬。

「可汗為何不給攝政王妃寫信解釋先可汗(阿部稽)被弒的真相呢?」草原上的大風吹起慕奎散落的髮絲,白皙俊秀的臉上猶有酷刑后未愈的淤青傷痕。

赫蘭真狹長的灰眸里泛起一層淚光,抬起目光望向一層層隨風翻卷的草浪:「赫蘭墨此人心機深沉剛狠,他做事怎麼可能留下把柄?即使本汗將真相告訴姐姐,只怕姐姐也不會相信。姐姐認定了我和三弟會奪幼弟的汗位,她卻沒想過,最大的受益人是赫蘭墨——是這個根本沒有赫蘭氏血統的養子!」

「先可汗的死當真跟赫蘭墨有關?」慕奎清秀的眼眸灼灼閃亮。

「豈止有關,從頭到尾就是他的陰謀!」赫蘭真恨得咬牙切齒,灰眸浮上一層血色淚光,「父汗他……他怎可輕信這個養不熟的狼崽子!」

「還請可汗說個明白。」慕奎眼裡精光一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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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臨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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