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死訊
旅行者酒吧二樓沙發桌前，喬伊斯認真審視了工作合約，最終還是拿起鋼筆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在安吉拉的提醒下，喬伊斯用拇指從印台上粘了粘，又加按下自己的手印。
「自己找來的，註定是要處在不對等的位置嗎？」喬伊斯暗自感嘆，有種簽了賣身契的感覺。
跟著酒紅色長發女孩安吉拉來到博德安.亞瑟的辦公室，喬伊斯向略胖中年人告辭：「亞瑟先生，很抱歉，在工作之前，家裡還有些事情需要安排，我後天再來。」
「暫時先白天來，跟布萊利.波頓學習，等到你對鑒定工作掌握的差不多了，再轉為夜晚上班。」博德安.亞瑟同意了給喬伊斯一天調整時間。
「最終還是要夜間工作嗎？」
喬伊斯心中不情願，可只能無奈的接受。
「處長。」
沒等喬伊斯離開，一名穿著灰色夾克衫的精瘦男子，就已經在辦公室門外對博德安.亞瑟示意。
「什麼事？」
博德安沒讓喬伊斯出去，看到精瘦男子之後反而示意他進來了。
只見精瘦男子進入辦公室，到了博德安.亞瑟的耳邊說了幾句話。
喬伊斯察覺到，不管是博德安還是精瘦男子，目光似乎都像無意間注視過他，可並未在他身上停留。
儘管喬伊斯很想聽到精瘦男子對博德安耳語什麼，可直到精瘦男子退開，他也沒聽清楚是何事。
喬伊斯不知道是自己身上背著事，還是被人當面耳語的氛圍，他心中竟有些緊張。
「喬伊斯，今天你是否見過拜爾德.魯伯特？這很重要。」博德安.亞瑟短暫考慮之後，神色漸漸變得凝重，盯視著喬伊斯問道。
看著博德安的神情，喬伊斯不好的預感猶如被點燃了一樣。
「老魯伯特下午的時候回家吃過飯。」
喬伊斯很想立即追問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可表面上卻露出了不解之情。
「拜爾德.魯伯特有沒有與你提起過不尋常的事？」博德安斟酌著措詞，緊盯喬伊斯不放鬆。
「應該說什麼嗎？」
喬伊斯不明所以，似乎還沒反應過來是何種情況。
「老魯伯特死在了墓園外。」
看到喬伊斯一副什麼都不清楚的樣子，博德安再度拋出了一句話，使他如遭雷擊，腦海嗡嗡作響。
「你說得不是真的，不可能，老魯伯特從家出去的時候還好好的，他怎麼會死在墓園外，你在撒謊……」喬伊斯稍稍愣了愣，旋即大聲對博德安.亞瑟喝斥，情緒有失控徵兆。
此時的喬伊斯面部扭曲，接近寬大辦公桌，有著要揍博德安.亞瑟一頓的衝動，精瘦男子連忙拉抱住他。
精瘦男子看著不魁梧，可力氣出奇的大，雙臂死死卡主喬伊斯的腰腹，不僅使他難以上前，還勒得他肋腹疼痛。
「喬伊斯，你最好冷靜一些，我所說的是事實，你可能還不清楚，倫蘇市的旅行者酒吧，隸屬於帝國軍情部，我沒有必要在老魯伯特的事情上騙你。」博德安神情嚴肅起來，流露出明顯的壓迫感。
「我絕不相信。」
喬伊斯掙扎的舉動，已經明顯出賣了他將博德安的說法當真。
「卡爾，帶著喬伊斯回家看看。」
略胖的博德安，沒有了繼續開解問詢喬伊斯之意。
喬伊斯的激動，並非完全是裝出來的，聽聞老魯伯特死訊的他，心中極為酸楚，情緒也是控制不住的爆發。
昨晚做了噩夢的喬伊斯，一度懷疑夢中老魯伯特的慘狀，是不太好的預兆。
可在今日下午看到老魯伯特沒什麼事回家之後，喬伊斯就不再將噩夢當回事，認為是自己經歷了詭異之事，導致心境不太好，自己嚇唬自己。
喬伊斯有注意到老魯伯特下午吃飯之時的反常，想到了他之前提起要進入光輝之門，可能會不辭而別，但卻沒料到他會出事。
出了旅行者酒吧，上了馬車的喬伊斯情緒很亂，甚至忘了是怎麼被精瘦男子帶出來的。
對於老魯伯特身死消息的難以接受，對於未知的莫名恐懼，對於自身處境的不樂觀，一時之間，喬伊斯不知道該如何應對接下來的事。
金玫瑰街與礦工街同在索克區，晚上街道上不顯擁堵，不出十分鐘喬伊斯就渾渾噩噩與精瘦男子下了馬車，拐進所住的小巷。
陰暗寂靜的小巷中，喬伊斯家門口附近，有著四五個陰影，其它的小木屋門戶緊閉，裡面沒有任何的動靜。
到了自家門前，喬伊斯這才看清了，五個陰影有兩名認識的人，那就是在托頓莊園見過的中年男子蘭帕德，以及斗篷女子梅根。
從另外兩個陰影向精瘦男子隱隱靠攏的情況，喬伊斯能意識到二人同旅行者酒吧有關係，很可能是警察或軍方的人。
「老魯伯特怎麼了？」
認出蘭帕德的喬伊斯，不管不顧向對方質問道。
「他死在了墓園附近，是謀殺，屍體暫時被安置於索克區警署，還需要進一步的屍檢。」戴著禮帽的蘭帕德，有讓喬伊斯節哀之意，可目光卻在觀察他的神情變化。
「為什麼會這樣，我們並不富裕，老魯伯特得罪了誰嗎？究竟是什麼人要殺他？」喬伊斯情緒激動，直到這時似乎還不能接受老魯伯特的死。
「喬伊斯，你最好控制自己的情緒，無論你是否正視，事情也已經發生了，難道你想要嚇到鄰居嗎？」被博德安稱為卡爾的精瘦男子，正色對喬伊斯道。
站在小巷中一會兒，喬伊斯才深吸一口氣，像是強自平復心緒波動：「我要看一看老魯伯特的屍體。」
聽到喬伊斯沙啞變了腔調的聲音，精瘦男子卡爾望了一眼小木屋壞了的門鎖。
「老魯伯特的屍體會帶你去看，但也不能放過破案的線索，兇手很可能進入過家中，趁著你回來，先進屋看看少沒少什麼東西。」蘭帕德對於精瘦男子態度冷漠，明顯是介意他的存在。
喬伊斯神情漸漸木然，跟著兩伙人進入不大的小木屋，他自然是看到門鎖壞了。
「是誰砸壞了門鎖？殺老魯伯特的兇手，還是在暗中監視著事態發展的勢力？」喬伊斯不相信生命女神教會，也不相信帝國軍情部的人。
這時喬伊斯難以分辨，是老魯伯特有問題，引來了兩方勢力的暗中監控，還是因為他參與通靈儀式出事，才引起了各方的注意。
黑暗的小木屋中，蠟燭被點著，蘭帕德和精瘦男子還提了燃起的煤油燈，使得小木屋很快光華大亮。
木屋中的陳設與物品在光華中清晰，在喬伊斯的記憶中，晚上家中從未這麼亮過。
不只是老魯伯特的小床，喬伊斯靠牆的小床，也有被翻找過的痕迹。
「來人或許是匆忙，或許是不在乎，並沒有刻意隱藏侵入的細節，殺了老魯伯特不夠，還要來到家裡翻床拉櫃的，是在找什麼重要的東西嗎？」喬伊斯看著小木屋中凌亂的景象，心中快速思量，故意露出了驚怒之色。
別人可能不知道，但喬伊斯非常清楚，他自己實在是沒什麼值錢的物件放在家中，就連抽屜中的一枚銀奧，也被他拿出帶在了身上。
除了老魯伯特可能藏有不為人知之物，喬伊斯想不到這稱得上貧困的家中，還能存在任何有價值的東西會被人窺伺。
「明顯有被翻找過的痕迹，喬伊斯，你看一看家中是否少了什麼？」蘭帕德對喬伊斯提醒之際，簡單翻查著小床。
「我臨出門的時候，將一枚銀奧帶在了身上。」喬伊斯嘴上雖這麼說，卻是看向了地上的小鐵盒。
這鐵糖盒屬於老魯伯特，喬伊斯知道他會將一些重要的東西放在盒中，比如房契和錢。
以前喬伊斯即便知道這件事，也不會偷偷打開小鐵盒，他認為這樣做太掉價，而且他也瞧不起老魯伯特。
一般而言，喬伊斯的生活費，都是等著老魯伯特往小木桌的抽屜中放。
「房契還在，裡面應該還有錢的。」
喬伊斯說著，木然撿起了小鐵盒中的黑白照片。
這張黑白照片，是老魯伯特、喬伊斯和艾琳娜在一起的唯一合照，於艾琳娜自女子學校畢業時在照相館拍的。
照片中的老魯伯特神情深沉，坐在喬伊斯和艾琳娜身前，稍有些不自然。
翻找了一段時間，沒能搜出什麼有價值的東西，蘭帕德這才對穿著斗篷的梅根女士示意，後者則是在手提皮箱中，取出了一面銀色鏡子和精油蠟燭等物品。
「這是要舉行儀式嗎？」
喬伊斯雖對秘學所知甚少，可還是能大致猜到執法者想要做什麼。
對於神秘未知的手段，喬伊斯心中不由滋生了一股寒意，想到了他在托頓莊園的所作所為，會不會被人抓到了什麼把柄。
擺放好銀鏡等儀式物品，斗篷女子梅根點燃了儀式的三根蠟燭，從玻璃瓶中放出了青紋蝶。
「青紋蝶啊，請你感受過去，將這座屋子之前發生過的事，在銀鏡上聚顯出來。」斗篷女子向著青紋蝶請求，而非生命女神。
看到青紋蝶呼扇著一雙翅膀，在小木屋中飛舞散發點點光華，最後沒入泛起漣漪的銀鏡中，喬伊斯不由凝神屏息注視著銀鏡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