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旋渦

上午悠揚頓挫的鐘聲，漫長而嘹亮振動，回蕩在伯約翰區上空。

喬伊斯站在倫蘇博物館門庭外，得到了警衛男子的回應，已經沒有了進入博物館繼續問詢的心思。

至於逛博物館，喬伊斯更不會，之所以乘坐公共馬車來到伯約翰區，他就是想要節省些時間多走幾家博物館。

「機械教會也在伯約翰區，或許我應該去那再碰碰運氣。」聽到悠揚的鐘聲，喬伊斯向著遠方高聳的鐘塔看去，那裡就是機械教堂。

「年輕人，你這樣是找不到工作的。」

就在喬伊斯禮貌同警衛男子告別，想要離開倫蘇博物館之際，從博物館巨大的正門之中，突然傳出了男子的話語。

看到一名身形微微發福的中年人，當先從博物館正門走出，身側靠後的位置還跟著一名短髮女子，喬伊斯心中多少有些訝異。

喬伊斯與警衛男子說話的地方，距離博物館的門庭少說也有二十米，再加上台階和大門裡的關係，發福中年人竟能聽到二人的聲音，這是何等的耳力。

中年人一身禮服，鬍子修得很整齊，笑容溫和很符合紳士特徵。

女子身穿咖啡色風衣，長筒皮靴，一頭棕發較短，肩寬唇厚，有著異樣的粗獷感。

「難道是什麼大人物？」

喬伊斯在發福中年人到了近前之後，向對方行禮的同時暗暗猜想道。

「塔亞大學考古系的學生，年輕人，你覺得自己能做什麼樣的相關工作？」發福中年人臉上的笑容，似是在給後輩機會和提點。

「相關工作？這是對我考古系的學識稍有興趣嗎？」喬伊斯本能有所反應。

「這位尊敬的先生，我可以勝任博物館的講解員。」喬伊斯有意將要求放低道。

「不要怪我太坦白，即便是招聘會，博物館招講解員也不太可能選擇你，我覺得閱卷和加入野外考古隊的工作會更好。」發福中年人笑語的同時，審視著喬伊斯。

「感謝您為我指明了方向。」

喬伊斯向著略胖中年人施了一禮，將禮帽重新戴到了頭上。

「若找工作不順利，你可以來金玫瑰街131號的旅行者酒吧，找博德安.亞瑟。」微胖中年人的聲音不大，可喬伊斯聽得很清楚。

「在索克區？」

喬伊斯知道金玫瑰街，那條街雖劃在貧民區，卻是市中央的所在，近乎與莫亞區、萊坊區和伯約翰區相接。

博德安.亞瑟是個姓名，並非暗語或表明意圖，喬伊斯猜測就是微胖中年人。

站在博物館外的草坪石板路上，喬伊斯目送微胖中年人和風衣女士乘馬車遠去，內心猶豫一會兒，還是返回到博物館警衛男子近前。

「警衛先生，請問你認得剛才的先生和女士嗎？」喬伊斯向深黑著裝的警衛男子問道。

警衛男子稍稍回憶之後才搖頭，不像是敷衍隱瞞。

「剛才的先生和女士是什麼時候來的？我的意思是說，兩位是在我來之前多久到的？」喬伊斯繼續謹慎追問道。

「大概在你來之前五分鐘，差不多就這樣，那位先生和女士進館沒多長時間就出來了。」關於這一點，警衛男子回想的頗為清楚。

強忍著心中湧現的緊張感，喬伊斯道謝過後離開了博物館，這樣不至於使自己看上去慌張突兀，以免被警衛當成了有不好念頭的傢伙。

「哪有這麼巧的事，我剛來，那兩個人進去就又出來了？並且在我詢問工作未果的情況下，又恰巧給了我建議和指點。」喬伊斯此時開始懷疑，是不是有人跟著自己。

「難道是托頓莊園的事情沒有完結？還是有老魯伯特的關係？」喬伊斯能意識到，他在托頓莊園能活下來疑點頗多，一些細節是經不起推敲的。

至於喬伊斯想到了老魯伯特，現下只是猜測，他所擔心的，一旦牽連老魯伯特，恐怕不一定是什麼好關係。

裝作沒事人一樣的喬伊斯，朝著第三大道的馬車站返回，他已經沒有了再嘗試去各大教會找工作的意思。

「希望老魯伯特不要有什麼事才好。」

喬伊斯想起了昨晚的異樣噩夢，決定回家等待老魯伯特。

上了公共馬車，喬伊斯並沒有坐靠窗的位置，即便向馬車外面看，也盡量控制自己的視線自然一些，他更多是暗暗提高警惕。

「我想得太過簡單了，喬伊斯表面上是生命女神教會的信徒，到倫蘇博物館找工作還說得過去，若是去其它教會，在托頓莊園之事沒過去的情況下，同找死也沒區別了。」喬伊斯默默反思的同時，開始強迫自己將葉辰在心靈中抹去。

「不知道我去生命女神教會找工作，又會是一個什麼結果。」喬伊斯只是想了想，沒有馬上付諸實施。

「這個時候還是先避避風頭的好，我了解的事情實在太少了，尤其是對於老魯伯特。」喬伊斯認為也該考慮一下，一些被自己忽略的細節。

沒到中午，馬車就回到了索克區的礦工街，喬伊斯臨回家之前，買了一大塊牛肉和四個地薯，將剩下的五枚銅布倫也花了個乾淨。

「光是一去一回的馬車費，就兩銅布倫，不吃飯也不行。」喬伊斯不知道是因為通靈儀式的關係，還是靈魂穿越，走了一上午，只覺得精神和身體狀態並不理想。

如果老魯伯特再不往小桌抽屜里放錢，喬伊斯單單是維持生存的基礎，也堅持不了多長時間。

之所以買了一大塊牛肉，並非是現下的喬伊斯有多講究，本就沒什麼生存手段的他，想要在旋渦中掙扎，首先身體就不能垮掉，通過食物補充些營養，主要是為了調節這具身體的狀態。

「可惜了不能出去採藥，否則可以配些葯滋神養體。」回到小巷的家中，喬伊斯並未看到老魯伯特。

忙著將食材處理了，喬伊斯重新引起爐火，將牛肉先燉在了鐵鍋中。

「我暫時過關，一則可能得益於老魯伯特，二則我也確實沒什麼異變，不過紙包不住火，托頓莊園牽扯五條人命，死者和死者的家人，也並非都信奉生命女神，在這個世界上，教會和教會，以及各大教會和帝國之間的關係很微妙啊，如果沒牽扯上詭異之事倒也罷了，現在的我非常危險。」喬伊斯冷靜分析著自身的處境。

離開倫蘇市找一個地方重新開始，喬伊斯認為並不容易，且不說有可能存在的跟蹤監視，即便成功逃離了，日後他也難以光明正大生活。

最為重要的，還是喬伊斯沒什麼強力的生存手段。

「如果老魯伯特回來，我該怎麼同他談呢，質疑他有秘密非同尋常？這不是以前的喬伊斯意識。」坐在小凳上的喬伊斯，心思完全不在做飯上，禮帽甚至都忘了摘。

昨日在托頓莊園，喬伊斯也沒問，那三個看似執法者的人，是否全是生命女神教會的。

尋常人是很少知道教會執法者存在的，喬伊斯之所以對這個代稱有印象，是因為艾琳娜和老魯伯特無意間提起過。

收屍人偶爾會遇到人命案，清楚教會執法者不奇怪，艾琳娜作為教會神仆學徒，自然也是對教會的一些事有了解。

只可惜，老魯伯特和艾琳娜對一些事誰也不多說。

「生命女神教會，這或許是一個選擇，實在不行，就得嘗試著去那邊尋求庇護了！」喬伊斯暗暗嘆了一口氣。

對於信仰和神，此時的喬伊斯是有些排斥的，這是對超出認知事物的謹慎。

「在博物館外面碰到的微胖先生和風衣女士，又有著何等背景呢？我最後向警衛確認的事，會不會也被二人知曉了？」喬伊斯不敢小看惦記他的人。

喬伊斯回憶著在博物館外面碰到的兩個人，不免想到了工作的事。

在喬伊斯看來，老魯伯特靠不住，而且以自己今年十八歲的年齡，也不應該靠一個老者，想要生存下去，首先就要解決溫飽問題，工作和收入就變得尤為的重要。

閱卷和野外考古隊，前一項選擇並非特定，閱卷放在考古的相關工作中，包括了解讀、保管、調取。

「如果能找一個類似於整理檔案的活兒，倒是也挺不錯，野外考古隊就算了，跟團考古多是非常危險，估計就是做盜墓的現場，我是個採藥人，不是盜墓賊啊！」估量到後來，喬伊斯多少有些無力。

「若那中年紳士的招攬與老魯伯特沒關係，又是看中了我什麼呢，考古系的學識，別扯了，我在塔亞大學所學習的考古知識，應該只是些明面的東西，我身上的秘密，中年紳士不可能知道，托頓莊園的事件之後，我能活下來本身就意味著特殊性。」不斷考慮細節的喬伊斯，想到了另一種可能。

「咚！咚！咚！」

小木屋的門先是被拽了一下，隨後才響起了敲門聲。

「艾琳娜？她在生命女神教會，很難說回來就回來，老魯伯特又或是別人？」短暫的緊張與猜測之後，喬伊斯沒有怠慢，連忙摘了禮貌朝門走去。

「是誰？」

喬伊斯沒隨便開門，而是出聲問了一句。

「我。」

門外的人沉聲開口，正是老魯伯特的聲音。

「回來了，虛驚一場嗎？」

喬伊斯鬆了口氣，他是打心裡擔心老魯伯特出事。

開門的喬伊斯，認為是短時間接連發生詭異之事，導致心理壓力過大才做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