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什麼
有這麼多弟弟,而且有很重的主僕觀念,他們的父親一定家世顯赫才對。小白記得十八曾說過,他們的父親將剩下的孩子都賣了,落得妻離子散的結局,定是家道中落了。
「或者做生意?」小白小心翼翼的問道,可幾個孩子都不說話,小白微微嘆氣道:「先回去吧,是我的錯,我不該問你們,讓你們傷心的,今天晚上我一定做一桌子好吃的,好不好?」
十八仰頭說道:「我們不傷心,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跟姐姐說。」他看了一眼小河,笑道:「你說是吧,小河?」小河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既然不想說,小白自然不強求,便帶著他們在這條街上繼續買東西,每一個攤位少買一些,一趟下來,也買了不少,一大塊豆腐,幾把新鮮的青菜,十幾個鹹鴨蛋,一小袋的番薯,還有一些蘿蔔和半隻臘鴨。
回到了保和堂后,小白便開始動手做晚飯了,買的鯉魚全部收拾乾淨之後,一半過油紅燒,一半用乾菜醬燉,沒一會兒,整個院子就飄滿了香氣。
那些小鯽魚,小白取了一半下鍋油煎,而後切了豆腐燉了湯,又將剩下一半用佐料腌制了起來,等明天就能掛起來晾乾了。
葯童在房樑上晾著一塊臘肉,不過他一般不會親自做,小白取下,切了足足一大盤,和那些青菜炒了,又將剩下的青菜單獨拌了一盆,怕不夠香,還取了些芝麻花生醬淋了上去。
鴨蛋不用做,直接切開就能上桌,還有那半隻臘鴨也是,上鍋蒸熟了就行。
倒是那些番薯用了小白一番功夫、番薯糯米餅、拔絲番薯、烤番薯、番薯饅頭、番薯丸子、番薯發糕。一道道擺在桌子上時,幾個孩子的眼睛都瞪圓了。
最後小白又用蘿蔔做了些糖醋蘿蔔丁和蘿蔔絲餅,端著米飯出去的時候,院子里,南大夫、葯童,還有幾個孩子早就等著了。
「姐姐做的菜好香呀!」十八咽了咽口水,卻也沒動筷子。
小河看了看十八,又看了看同樣盯著那些菜肴吞口水的十五和十七,神色複雜,輕輕的說道:「天上酥陀共,懸知未易同。」
小白是沒聽到,可一旁的南大夫聽見了,他微微蹙眉,起身去了藥房。「南大夫!吃飯了!你去哪兒啊!」
「我聽見前頭有動靜,去瞧瞧。」
這會兒了能有誰來瞧病?反正耳聰目明的小白是什麼也沒聽見。
「等會吧。」葯童看了小白一眼,像是認定了南大夫一定沒聽錯。
小白坐了下來,給幾個碗里添了米飯,笑道:「這珍珠米放了有些日子了吧?你們兩個平常不開火,都吃什麼呀?」
「自然有人將飯食放在我們面前。」
小白笑道:「要是沒人找南大夫瞧病呢?」
「不是還有你嗎?」
「得了吧!我又不是天天來。」
「明天南大夫要去北邊的趙家,給他們家老夫人瞧病,大不了回來的時候,他們送的東西我們收下不就得了,那些富戶家最好面子,出診費給的高就算了,謝禮也是多的出奇,那些食盒拿回來,夠我們吃上三五天的。」
「要是多了他們四個孩子呢?」
葯童蹙眉問道:「你什麼意思?」
「白姑娘是想讓四個孩子去太學吧?」
飯桌旁幾人紛紛回頭,竟是梅夫子來了。
小白急忙起身行禮,有些詫異的看了看南大夫,對梅夫子說道:「我還沒說呢,梅夫子怎麼猜到的?」
「剛剛這糟老頭說的。」梅夫子毫不客氣,坐到了南大夫身邊,又沒好氣的說道:「」
小白又看了看南大夫,感謝之意油然而生,可她又看了看梅夫子,疑惑道:「南大夫知道梅夫子要來?」
梅夫子抬頭看她,「不是你叫我來的嗎?」
可你不是說不必了嗎?小白不知道該怎麼搭話了,再說南大夫的耳朵也太好了吧。
「動筷吧!」南大夫笑著讓大家吃飯。
飯桌上出奇的安靜,就連筷子碰到碗碟的聲音都沒有,幾個大人就算了,可十八他們幾個孩子能有這樣的規矩,倒是真叫人刮目相看。
「你們叫什麼?」梅夫子放下了筷子,拿起了一旁的茶杯。
小河規矩的放好了碗筷,咽下了口中的食物,起身說道:「我叫小河,這是我的三個弟弟,十五、十七、十八。」
「我問的是真名,想要去太學念書,你們的名字和來歷我必須知道。」
小河有些赧然,他輕輕說道:「我們沒有名字。」
「休要撒謊。」梅夫子放下了茶杯。
「他沒有撒謊。」十八也站了起來,隨後是十五和十七。「我們真的沒有名字,父親的孩子那麼多,他根本不在乎這個。」
梅夫子將目光從十八身上移開,輕聲問道:「那他在乎什麼?他還活著嗎?」
小河說道:「夫子大概聽說過那些故事,先是百年世家、榮華富貴、百里挑一、子孫滿堂,沒有哪個是不爭氣的,可到了後來,人心散了、一盤好棋分崩離析、利益熏心、勾心鬥角,視人命如草芥、拿孩子當籌碼,沒有一天不在漩渦里掙扎的,結果有人掙脫了出來,成了新的主人,有人沉到了海底,落得個屍骨無存的下場,可我們幾個是連屍骨都算不上的渣滓,父親活著或者死了,對我們來說,都沒有任何意義,同樣的,他也會在乎。」
「宅子里的事兒我不感興趣,可你們總該有個姓兒吧。」
「我們不想說,也不想用。」
梅夫子冷笑一聲,沒了耐心,冷冰冰的說道:「生體髮膚受之父母,由得你不想或者不用嗎?」
小白急忙接過了話茬,說道:「讓他們跟我姓吧。」
可這句話並沒有讓僵持的氣氛緩和,反而讓幾個孩子更沉默了,梅夫子看了小白一眼,冷笑道:「林?還是白?不知道白姑娘瞧得上哪個?」這句話,讓小白的臉瞬間紅了,這個梅夫子,說話怎麼這麼刻薄?
「那你看我的姓怎麼樣啊?」南大夫笑了笑,示意葯童給梅夫子斟茶。
梅夫子冷哼道:「你將我硬拉進來,就是讓我接受這幾個沒名沒姓,甚至都不肯坦誠直言自己來歷的孩子去太學?你怕什麼?怕這位白姑娘去林會長那兒告你一狀,趕明兒你這保和堂也沒了特別的待遇嗎?」
「什麼意思?保和堂怎麼了?」小白有些愣了。
即便南大夫想擋也來不及了,梅夫子心裡的話脫口而出:「惠城所有的鋪子都加了一成的稅,偏偏保和堂是個例外,我還納悶,是不是南大夫真的替林府隱瞞了些什麼,現在我算瞧明白了,居然是因為你。」
「我?」小白看向了南大夫,不明所以。
葯童捂著半邊臉,閉上了眼睛根本就不敢看這桌上壓抑的氛圍。幾個孩子也是,滿臉的莫名其妙。
「你白長兩隻眼睛了?梅知新,我敬重你是個讀書人,你可別信口胡說啊!」南大夫白了他一眼,但也沒生氣。
小白不知道惠城那些有心人又編排了她什麼,但有一點她很確定,下午梅知新出手解圍,解的不是她的圍,而是那個賣魚的!他是怕賣魚的一旦鬧到了縣府,林文海定會認為自己受了欺負,狠狠的責罰,所以讓賣魚的趕緊收手!
「想讓這幾個孩子進太學,可以,但是你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梅知新又捧起了飯碗,慢慢的吃了起來。
桌上的人紛紛看向了小白,可此刻小白只有一個念頭,誰能告訴她,到底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