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3:雙世寵愛17
聶棠笑了,被它那幼齒可愛的模樣給萌化了,還把它託了起來,用臉頰去蹭它。小白虎立刻抬起粉粉的爪墊,貼在她的臉頰上,不讓她靠近。
一個不小心,軟綿綿的爪墊就按在了她的嘴唇上。
小白虎立刻受驚似的瞪圓了眼睛,若不是有雪白的絨毛把它的臉都給覆蓋住了,那麼此時此刻流出的來的表情一定是「我不是,我沒有,不是我乾的」。
林逸軒見她的注意力就只在這頭白虎崽子身上,又不動聲色地朝她走近了一步,蓄勢待發的手掌背在身後,說話的語調還是如此溫和:「這隻幼崽是有神獸白虎血統的吧?難得它會親近人。」
小白虎聳動著鼻尖,眯著海水一般碧藍的雙眼,緊緊地盯住了林逸軒。
與此同時,聶棠的小屋裡忽然湧出來了一陣屬於元嬰期的威壓,排山倒海般朝著林逸軒撲去,將他裹挾在其中。
林逸軒一怔,藏在身後的掌心的靈力立刻就煙消雲散了。
為了對抗這股強悍的威壓,他的鼻尖冒出了細細的汗珠,雙股戰戰,只要有人在背後戳他一下,他都會直接跪倒在地。
他勉強維持著微笑的表情,可是那笑容已經十分僵硬:「原來聶道友這邊還有貴客在,不知是哪位前輩在此?」
聶棠就像一點兒都不知剛才發生了什麼,還很客氣地攙扶住他的手臂,低聲回道:「是清陵君,他同弦笙君比鬥了一場,留在我這邊歇息。」
聶棠原來是清陵君新收的、專門用來種地的鼎爐。這件事,整個萬界歸宗都知道。
而後來,這個鼎爐突然來了一個鹹魚翻身,三月入築基,這自然是不可能再給清陵君種地了。
再是修真世家,也沒有奢侈到那這樣天賦絕佳的人才種地的。
林逸軒還以為他們就此分道揚鑣了,誰知他們居然還藕斷絲連地牽扯在一起。
而且,清陵君同弦笙是死對頭,一見面就要打得昏天黑地的關係,萬獸峰又是弦笙君的地盤,為了表示勢不兩立,他是從來都不沾萬獸峰一點泥土草木的。
至於現在……
林逸軒表情古怪地看了聶棠一眼,客氣道:「既然清陵君在,我也就不耽擱二位了,告辭。」
聶棠微微笑道:「我送前輩出門。」
「聶道友請留步,」林逸軒伸手攔住她,「我自己走就好。」
林逸軒似乎真的害怕聶棠親自送他出門,步子邁得又大又快,衣帶當風,光看他那清正端莊的神態,誰都不會想到,他已經入魔數十載。
聶棠看著自己的空空蕩蕩的手心,輕輕地笑了一聲。
就在剛才,她伸手攙扶住他的手臂的那一刻,屬於葉家的傳承技能就恰好發動,她一個不小心就看到屬於林逸軒的秘密。
原來他身上散發出來的、若有若無的魔氣不是她的錯覺,而是他的背上真的「住」了一個魔修!
在數十年前,他曾經進入過一個小秘境,尋到了秘境主人遺留下來的洞府。
那個時候的林逸軒就只是一個根本不起眼的內門弟子,他發現自己找到了秘境主人的洞府,曾激動萬分,還以為是否極泰來,天道要讓他熬出頭了。
誰知那個洞府的主人肉身俱毀,可魂魄未消,他一直都在暗中挑選人選,他要選一個有野心有抱負又不甘於平庸的修士,只有這樣的修士才能為他所用。
於是,他就在千萬修士當中,挑中了林逸軒。
林逸軒的確是如他所料,野心勃勃,不甘心庸庸碌碌一輩子,可是實力和天賦卻支撐不起他這種野心。所以,就算人魔兩道勢不兩立,他還是接受了這位魔修提出來的條件。
——他幫助對方尋找合適的身體,魔修則幫他提升修為。
他們就這樣以一種寄生的姿態共生了數十年。
聶棠抱著小白虎,重新走進屋子,把昏昏沉沉地打著呵欠的幼崽往沈陵宜懷裡一塞。
沈陵宜也知道,他剛才都放過威壓了,再裝睡肯定是說不過去了。可是她都把小白虎塞進他手裡了,這算什麼意思?
難道是覺得白虎崽子不可愛了嗎?
……還是喜歡更弱小的兔子?
可他也是有尊嚴的,他不喜歡當兔子。
聶棠注視著他的雙眼,一字一頓,吐字清晰:「你能不能,不要再用你的神識控制它了?」
沈陵宜:「……」
沈陵宜決定嘴硬到底:「沒有!我怎麼可能會做這種事?我是這種人嗎?」
聶棠歪了一下頭,語氣還是那麼風輕雲淡:「可是,我抱著它的時候,你的感覺會有點奇怪吧?還是你覺得被我這樣抱來抱去很舒服?」
「……我都說沒有了,我怎麼知道它被你抱是什麼感覺?」
聶棠根本不理他,又自顧自問:「那你想要試試看嗎?」
沈陵宜:「……」
雖然她沒有說得很直白露骨,可是他也一下子就懂了她的意思。
他倒是很想回答一個斬釘截鐵的「不」字,可是……如果不接這個台階,他的努力又將全部化為烏有,等於白忙活一場。
只是不想讓自己白白浪費時間,這絕對不代表他對她妥協了!
他承認,他是對她有了那麼一點男女情愫,但就只有一點,絕對不到死皮賴臉上門娶她為道侶的份上。
「試試……那就隨便試一下好了,」沈陵宜想了想,又補上一句,「你不要有什麼非分——」
聶棠輕輕笑了,她傾下身,伏在他的懷裡,下巴輕輕抵在他的肩胛,低聲道:「我知道的。」
她抱著她寬闊的後背,用一種近乎於嘆息的語調道:「我知道,不管是實力還是出身,我都差太多了,可是我就想要爭取一下自己喜歡的人。」
沈陵宜摟住她的腰身,聽著她在耳邊傾述語聲。
「……有些事,有些人,不爭取一下又怎麼知道會不會成呢?不爭取,就代表著終成遺憾,我不想要遺憾。」
在他的過往之中,如果非要數出不可辜負的那部分,就只有他的無極劍道。
身為修士,他們所能做的便是與天爭與天斗,永無止境。兒女情長,其實都沒有那麼重要。
可是現在,在聽見她說「不想要遺憾」時,他突然感覺到自己的心臟被一隻無形的重重捏住,生疼。
「不會成遺憾的。」他聽見自己說,「我會娶你為道侶,哪怕將來你會跟不上我的境界,我也會幫你想辦法,用丹藥堆境界也好,去找天地材寶改善你的體質也罷,反正我不會丟下你的。」
「我說話算數,絕無反悔。」
……
月籠輕紗,又是一個美好暮色的夜晚,也是一個令人,不對,令蛇傷心的夜晚。
小水蛇少白憂鬱地蹲在牆上,望著天邊那一輪巨大的孤月,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聶棠當初對它的承諾終於實現了,主人真的親口承諾要娶她為道侶,它也如願以償回到了主人身邊。
可它還是好憂鬱啊!
用現代的網路用語來說,它不想一天天地看他們「撒狗糧」,就算少白現在只是一條單身的小水蛇,也不想每天都眼睛疼。
「喂,小水蛇!」小白龍輕盈地落在了牆頭,跟它並排並蹲在一起,不解道,「你好像不為你家主人高興?」
少白:「呵呵。」
它的主人可是沈陵宜啊,聶棠就只是飼主一名,還是那種妄想摘取高嶺之花的凡人兩腳獸!
更可怕的是,那朵高嶺之花真的真的真的被她給摘到手了,什麼都不必多說它很想死一死……
「其實,我覺得主人還挺高興的,」小白龍用爪子撓了撓自己的腦袋,「我能感覺到,他從來都沒這麼高興過。」
「好像是,」小水蛇蔫蔫道,「感覺他剛修鍊出劍氣的時候都不會有這麼高興。」
難道這一切都是因為愛情……?
一蛇一龍互相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太奇怪了——」
為什麼人類會有這麼複雜的感情?
為什麼它們明明是不同物種卻能夠想法同步?
於是一龍一蛇再次異口同聲道:「實在是太奇怪了!」
……
沈陵宜伸臂攬住她的腰,跟她依偎在一塊兒:「你有沒有覺得這張床有點小?」
聶棠雖然沒有睜開眼,可是嘴角卻微微彎起,看上去就像一個糖人,精緻,還很甜:「小嗎?我覺得不小啊。」
「萬獸峰的草木太茂盛,蟲子多。」沈陵宜改口,「一到夏天就拖家帶口地跑出來。」
「不知道,」聶棠回答,「現在離夏天還遠著。」
沈陵宜輕咳一聲:「我們現在都是道侶了……」
聶棠這回倒是睜開眼,笑道:「這不是還沒結嗎?」
「……」沈陵宜很想發脾氣,可是對著她這張臉,就連一點點脾氣都沒有了,他又重新把頭埋在她的肩窩,嘀咕道,「說結就結,趕緊挑個黃道吉日就結了。」
「這也不著急啊。」
想要結道侶的人是她,明示暗示都不肯搬回凌霄峰的也是她,現在他都退讓了,她居然又說「不忙結」?
他都要懷疑她是不是故意耍著他玩了。
聶棠忙解釋:「還有一件事非常重要,所以,能早點解決,就能早點安心。」
沈陵宜黑著臉道:「還有什麼事能比結道侶還急?」
最重要的事,自然是他上輩子隕落的真相了。
少白好像不怎麼記得了,但她還是能依靠一點零碎的信息拼出前因後果。
萬界歸宗對他隕落的真相一直秘而不宣,多半是害怕他已經飛升了的親生父母突然跑下來。
修士因為活得太久,久而久之,感情都會變得十分淡漠,對於父子母子之情並沒有凡人那樣深刻,可是任誰都不能容忍自己的孩子死於非命。
如果只是修鍊走火入魔,或是因為別的什麼意外身死道消,那都是正常狀況,就算是清陵君的父母也不會為難宗門,最多傷感一會兒罷了。
想來想去,就只有一種原因,會讓宗門擔心招來報復——清陵君身死是因為魔修,還是因為藏在宗門內部的魔修。
試想,一個正道宗門,並非什麼藏污納垢之所,藏著一個魔修多年,卻沒有人發現,這個錯處應當由誰來承擔?
再有,經過上輩子,她是知道林逸軒後來入魔的。
當時就在征伐魔修的戰場上,丹師和符師們都守在後場,隨時接應前方的道友,林逸軒突然入魔,神智全失,在後方殺戮起來。
要知道符師丹師還有那些陣法師為何留在後場,就是因為他們太脆弱了,一跑去前方就是直接送人頭。現在林逸軒入魔把他們殺了個措手不及,場面上鮮血橫飛,十分凄慘。
聶棠當時在宗門裡不太起眼的符修,根本沒資格擠進這些頗有名望的修士當中,所以她才萬幸逃過一劫,沒有一開場就被打成重傷。
就在後方一片混亂的時刻,她沒有跟隨那些修為低等的修士逃跑。
她知道,越危險的時刻,往往潛藏著越大的機遇,如果她能夠力挽狂瀾,扭轉此刻戰局,宗門就會重用她。
那一戰的結果,最出彩的除了在前方搏殺流血的劍修,還讓聶棠就此一戰成名。
整個上三界都知道了,萬界歸宗有一個修為普通,資質只能算中等偏上的女修,她在後場擊殺了一個修為比她要高、突然入魔的金丹修士。
這些都是表面上大家都能看到的,實際上,聶棠曾經檢查過林逸軒入魔的原因,發現他身上的魔氣都來自於他背上的紋身,這種紋身在被稱為「魔種」。
再結合剛才她所看到的林逸軒的記憶碎片,她大概就能猜到大致的起因經過:林逸軒在秘境中探險,遇到了一個想要奪舍的魔修,於是這個魔修便利用他去尋找一具合適的身體。
魔修是看不上林逸軒那樣的資質的,但是肯定能看上沈陵宜,作為宗門裡唯一的丹師,林逸軒若是想要在丹藥里做手腳,其實是最方便的。
估計,沈陵宜就是被魔修奪舍,最後選擇自爆,和那個魔修同歸於盡。
聶棠想到這裡,又忍不住轉過頭,靜默地注視著他。
沈陵宜原先覺得她說不到兩句話就開始走神,心裡有點不開心,可是現在又被她用這種飽含著同情和惋惜的眼神打量,只覺得頭皮發麻。
他緊了一下摟在她腰間的手臂,問道:「……怎麼了?」
聶棠仰起頭,朝他笑了一笑:「沒什麼。」
沈陵宜道:「差點都忘記了,你表姐的師父——我覺得有問題。他跟你說話的時候還想在背後攻擊你。」
他對這種暗藏殺機的氣氛最為敏感,所以在林逸軒即將動手之際,先放出威壓作為警示。
林逸軒是宗門裡唯一一位成名的丹師,他也不好一言不合就直接把他人頭給砍下來。
「你才剛到宗門三個月,他為什麼要對你下手?」沈陵宜注視了她片刻,又有所悟,「你表姐還是他的徒弟,他卻要對你動手?」
聶棠拍了拍他的背脊,笑道:「我不要緊的,倒是你才要小心呢。」
「……我?小心什麼?」
「小心魔修奪舍,真正的魔修哦。」
……
林逸軒幾乎是一身狼狽地逃回清心峰的。
他向來都是一副道骨仙風的模樣,就算快要瀕臨崩潰,也沒有流於表面。
一路上,清心峰的弟子挨個過來同他請安。他已經說不出話了,只能做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擺擺手,讓他們各自散去。
回到洞府,剛一鋪開結界,一道黑影就從林逸軒的背後鑽了出來,他的魂體非常不穩定,一會兒清晰,一會兒又變得暗淡,就像快要凝聚不住,魂飛魄散了。
黑影怒道:「沒用的東西!不過是一個元嬰初期的修士,你就頂不住!我還留你何用?」
林逸軒被這股屬於元嬰期的、充滿煞氣的威壓給震懾到了,導致他背後的「魔種」不穩定,也直接影響到了寄生在他身後的魔修魂魄。
「奚融前輩,你有所不知,清陵君雖然剛步入元嬰,可他是能越級挑戰化神期的強者,現在上三界大陸也沒有多少化神期,這些前輩大多都已經閉關多年不出了,他當然囂張得很。」
魔修奚融在這一陣怒氣過去之後,反而冷靜了下來。
他突然覺得,他現在的情況,的確是該換一個新的身體了,很顯然,那個才剛剛步入元嬰的劍修就是再適合不過的人選。
雖然元嬰初期還有點稚嫩,跟他的化神修為差距太大,可是他目前就只剩下一個可能隨時被天道發現然後五雷轟頂的魂體,他也沒有太多選擇。
「之前那個築基女修伸手去扶你的時候,我讀到了一些她的記憶,她的確沒有說謊,她是真的跟你的那個小徒弟在學煉丹。」奚融突然道。
林逸軒搖了搖頭,一副想不通的樣子:「那就太奇怪了,我搜過聶瑤的魂了,在她的記憶當中,她常常跟她的表妹在一塊兒,就屬聶棠同她接觸的時間最多,那個丹師要不是她,又會是誰呢?」
雖然他在理智上覺得,聶棠的確不會是個神秘丹師。因為一個修士的時間精力都是有限的,她在築基渡劫時,已經展露過她畫符的本事。
為了驗證這一點,他還讓門下弟子去她那裡買過幾張符篆。
結果便是,這符篆是他的親傳弟子親眼看著她畫出來的,符篆威力也遠遠超過一般築基修為的符修的水準。
而她在這之前就只是一個連修真為何物都一派無知的凡人,三個月,不但要提升自己的修為,要同時學習兩門雜學,還得忙著種地……?
這根本就不可能!
可是他把聶瑤的神魂都搜廢了,根本找不出那個神秘丹師的身影。
他在搜魂之前還給過聶瑤機會,威逼利誘,讓聶瑤說出實話。
而聶瑤神色驚惶,一副驚弓之鳥的模樣,但就是咬死不說,哪怕他承諾之後放她一條生路,她還是不說。
……話又說回來,聶瑤是這麼有骨氣的人嗎?他這個當師父的怎麼就沒看出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