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1章 朕便是天子

第671章 朕便是天子

姬邯邑有怨有憎。

北魏如今的九五之尊因為自己的私心而妄圖欺騙天下人,謝非予算什麼東西,那不過就是個罪臣,慕沉川又算什麼東西,那就是個小賤*人,若今日不是姬詹坐在這七尺金鑾上,若今日——是他姬邯邑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那麼這些血債自然是要血償的!

不公平。

不公平!

姬邯邑張狂大笑后那眼瞳中充斥的惡毒都要噴出火來,都是姬家子孫,脈搏里流淌著皇族的血液,眼前的天子卻做出了這等藐視王家之事:「皇叔,你才是姬家的叛徒!」孩童面目猙獰扭曲了一張原本稚氣的臉,在姬邯邑的眼底里,這天子等同於罪人,不過是一個毫無廉恥幫襯著外人來謀害自己族親的叛徒,靠著諂媚才走到現在的帝位。

「您以為自己能隱瞞多久,那天晚上火光沖了天曉,王城裡所有人都一清二楚,我姬邯邑就這樣親眼看著慕沉川那個小賤*人殺死了皇姑母,她握著刀子的手沒有一絲顫抖,她和祁昱修那個男人,那個鳳骨的罪臣一起,殺死了北魏的繼承者!你問我是不是在胡言亂語,您看——我像是在胡言亂語嗎!哈哈——他瘋瘋癲癲似的看著自己的雙手,就好像看著當晚的血流成河,姬邯邑捏了下拳頭揮手就作著砍伐的手勢,是啊,血花飛濺在慕沉川的臉龐、衣襟、裙擺,姬邯邑永遠不會忘記,他震驚、震懾,他甚手腳冰冷無法動彈,不,或者說,姬邯邑等著那些血色的骨子裡帶著一種慫恿的亢奮的熱血,欺下瞞上的賊子做出了天理難容的事——這正是、正是將他們繩之以法最好的理由和借口。

北魏名正言順的繼承者如何慘死,何等冤屈。

「住口!」姬詹一把抓住那小子的衣襟將孩子拽到了自己跟前——這一張口沒遮攔的嘴就應該現在、立刻、馬上,縫起來!

姬詹的眼神里充滿了威脅,充滿了警告,姬邯邑——該死的嘴還不懂得自己的處境、自己的地位嗎。

「陛下,您得了天下就可以這般枉顧?!」姬邯邑卻偏偏突然不想做什麼明事理的小殿下,姬詹越是惱恨越是謹慎,姬邯邑就越是要張狂,越是要拆穿!

宣政殿大火,東宮一家究竟如何慘死,姬家皇權如何移交,謝非予如何十惡不赦,姬詹呢,他給了一個「真相大白」於天下人,用一句話掩蓋了所有罪惡,堂堂天子,還做這麼下等的劣事,呵,叫人不恥,叫人可笑。

姬詹的唇緊緊泯了起來,他看著跟前的孩子,眉眼裡幾分像當初自己的皇兄,原本明眸里有著三分的溫綣,那位九五之尊也曾是姬詹心裡頂天立地的好兒郎、是北魏盛世的開闢者,姬詹不願用著陰謀、黑暗去抹殺一個帝王的功績,可也不願那些明光折就了所有的污穢,他嗓子里輕輕哽出一息微軟,似是無奈、似是可嘆,年輕的九五之尊鬆開了姬邯邑緩緩退開身。

天子明黃艷銳的龍袍被屋檐廊角照射進的陽光所參透,姬邯邑卻覺得眼前青年眉宇下原本迸裂試圖隱藏的慍怒被明澈的淡然取而代之。

姬詹負手在後,落落踏踏,與剛才初聞姬邯邑口中大逆不道時的錯愕判若兩人,九五之尊的雙肩帶著兩分輕*顫舒展卻也似終於擱置下長久以來的包袱,他微微背過身,姬邯邑再也看不到姬詹的表情。

「天下人讀史,便是朕的天下史,」郎朗聲音從姬詹的口中不急不躁輕緩緩的落下,是深思熟慮,也是萬般斷定,「縱眼江山社稷、四海寰宇,也只有朕,有權決定。」

他的言辭里毫無強制卻帶著不容抗拒的魄力和堅定,這四海之內,無人可以反駁姬詹,帝王,有著至高無上的權勢,他用著這般無理的言辭卻在說著至理名言——勝者為王敗者寇,這天底下你所能見到的史,不過是勝者期望你看到的,姬詹身為帝王,就有權選擇讓天下人相信什麼是真相,什麼是虛假——男人微微揚起了頭,無意也無心再去看那趴在地上哭笑不得的孩子究竟有諸多的怨言和增怒——帝王橫行無忌的職權,姬詹,第一回,拿得起,承得下,這天下大統的繼承和江山歷史的抉擇。

「真相,由朕說了算,而不是你,姬邯邑。」他的口吻溫和卻不著半縷的感情和溫度,「不甘心這三個字,算不得你的抱憾終生。」姬詹的臉頰輕撇落下了角度,你能清楚的看到他的目光並不在姬邯邑的身上,而是寥寥的看著那些明塵在微光里翻騰,好似姬邯邑的一切甚至比不上一顆塵埃,「你不甘心帝位的傳承,你不甘心長春的落寞,你也是皇兄的兒子,憑什麼姬旻聿卻得東風入駐,而你連多看一眼的機會也沒有,自從慕依琴誕下麟兒,你早就註定只能在這深宮內苑對影自憐——姬邯邑,你是這北魏皇家芸芸眾生中的一員,無名無姓、無足掛齒。」

姬詹的口吻潦草的彷彿只是在對著空氣訴說一些遺恨和怨念,幽幽的在那寵冠六宮的長春殿中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那樣明艷的女人,她的孩子卻不能成為東宮的候選,姬邯邑到底什麼地方比不上姬旻聿,為什麼滿朝文武從來都只是聿王長、聿王短——他們都是一些瞎子,看不到姬邯邑的優點,看不到姬邯邑的渴望。

孩童輕輕倒抽口氣,額頭深處的血漬緩緩淌下已經無法分散他半分的注意,他只覺得手腳冰冷,那些熱汗統統化成了初夏午後的一襲井水澆透,「咕咚」,稚氣的孩子咽下了嗓子眼,天子的話就好像重重砸在心頭的鼓槌,將經年下來的妄想變成了期絕。

「你——你胡說、你胡說!」孩子的眼角一黯,好像被戳中了痛腳一樣,手掌在地上狠狠一錘整個人就癲狂的朝著姬詹撲了上去。

姬詹不以為意,一把將那孩子的手臂掐住狠狠的丟了出去,「哐當」,山水花鳥的屏風被撞倒在地,上頭鑲嵌的玉珠噼里啪啦滾的滿地都是,躍起碧綠的漣漪同樣泛濫在兩人的心間。

「你的恨,源於自己的無能為力,源於自己的深惡痛絕,你恨自己為何不得皇兄青睞,你恨自己為何不得謝非予青睞,憑什麼姬旻聿能做得那詔書上的東宮,而你就要守著一座長春宮的廢墟日日折騰著如何活下去,你自認自己才思敏捷淵源博學不下於東宮,你自認只要謝非予多看你一眼便會發覺,你才是成為北魏大統傳承的最佳人選,哈——」姬詹涼涼一笑是真真切切帶著七分訕意三分不恥,「謝家王爺人事明辨,此生未差。」

人事明辨,此生未差——

就憑你,姬邯邑,用著那些下三濫的手段和下作法子,年紀小小卻心胸狹隘,堂堂北魏賢王、萬盛之宗,何須多看你一眼!

姬邯邑的眼睛瞪的大大紅紅的,眼底里蓄滿的淚水不知是不是因為這幾句話驚得他無法反駁無法辯白,驚得他心頭狂亂又瑟縮,孩子突得伸手捂上自己的臉頰嚎啕大哭起來,好似那個惡毒的、怨憎的姬邯邑不見了,現在剩下的,只是洗凈鉛華后的求而不得。

求而不得的賞識,求而不得的讚美,這個姬家,能讓謝非予眷顧的人唯獨一二,偏都不是姬邯邑,否則——否則——他姬邯邑要登堂入室,成為帝王,豈非輕而易舉。

豈非輕而易舉!

踏、踏、踏。

天子的龍靴踩踏出的輕響伴著恍惚明暗的光影在堂內緩展出珠玉的色澤,晃得人眼裡心裡皆是漣漪逶迤,姬詹卻已一步步的朝著堂外而去,陽光從屋檐折射下*明麗,青天白雲就在頭頂,是你伸手可觸、抬眼可及的廣闊無垠,姬詹的喟嘆就成了篤定:「朕已是天子,天下之主,你的父親輸給了皇叔就沒有資格評斷歷史,而你,不過是那些后妃的兒子,想要與朕一較高下……」淺溢淡笑從姬詹的嗓子里輕呷而出。

啪嗒。

陽光已經明晃晃的照耀在少年天子的發頂,飛鳥掠過天際有片羽隨風而逝。

姬旻聿尚不得他心,當年的九五之尊也不過謝非予千謀萬算的手下敗將,今日憑你姬邯邑,想要與謝非予交託下的百年江山做賭注——你,配嗎。

配嗎?

姬邯邑的齒根摩挲,他跪倒在地時眼淚從指縫裡拚命的肆意,姬詹聽著身後的哀嚎低鳴心頭不免也有些感慨,這個孩子自小失去了父親和母親,從原本倔強著脾氣想要無端的證明到攀附慕依琴為了保得自身的地位,至如今,孑然一身、無所依託,剩下的唯獨這一殿荒涼和凄涼。

曾幾何時,姬詹也喟嘆,姬邯邑和自當初失去了母妃的自己,是不是有那麼一兩分的相似,天子不用回頭便能想象的到那哭喊無助的瑟縮身影在地上打出顫抖的光影,九五之尊沒有思慮許久仰頭便厲聲喝道——

「姬邯邑,無視天子禁令混淆視聽,實乃欺君罔上,今始,禁足長春宮,此生不得踏出半步!」

就好像將那個見不得人的秘密,也同樣埋葬於不可見底的深宮內苑中。

天子的腳步邁開毫不猶豫,伴隨耳邊殿中那些凄涼彷徨的哭聲和笑聲未再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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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太能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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