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三章 不期而遇

初冬的天氣有些冷，君霏羽由於舊年間受了寒的緣故，如今這一出來，竟有些遭受不住，但她既已下定決心，便顧不得其他了，像一隻敏捷的燕子在夜間急速掠過，很快就到了霽月教教眾所查到的地方。

這是一座樣式古怪的大院子，君霏羽記得她從前白天時是來過這一帶的，按理說這麼一個大院子她不可能沒有印象，但此時仔細搜尋腦海卻是一點記憶也無，一時間有些困惑。

難不成，這座大院子竟是憑空冒出來的不成？還是如鬼話中的幻象一般，天明了便會消失？

君霏羽定了定神，不想自己嚇自己，於是愈發小心地越過屋頂往那邊走，然後便瞧見一個打著燈籠的僕人引著幾個人抬著東西進了院子。

那盞提著的燈居然不是尋常所見的暖黃色或者紅色，而是散發著青綠色的光，看起來有些陰森，君霏羽初時也覺有些恐慌，但定睛一瞧，那些抬東西的人確實只是沒有修鍊的普通人無疑，也就放下了那顆惴惴不安的心。

「章老爺，東西都到了。」那個提著燈的僕人緩緩走到院中的一個花木架子下面，垂著手彙報。

君霏羽這才注意到薔薇花架下還站著個人，大抵是這人穿的一身黑衣，再加上院中石燈的燈火委實晦暗不明，她才會忽視掉這個人。

那個人聲音略有些沙啞低沉，平日里本應該是溫和得甚至有些卑微的性格，此時卻顯得有幾分陰鷙：「知道了，做得不錯，去管家那裡領賞，下次若有好貨，再送來，咱們互相照顧。」

「是，多謝章老爺體恤。」那個提著燈籠的人又作了個揖，領著方才那幾人出去了。

君霏羽屏住呼吸在一旁聽著，注意到這個在薔薇花架子下說話的人便是章遠峰了，正如他那個看起來文弱又沒主見的兒子一般，他的脾氣也是溫和的，平時也多是依附於他人，沒想到在私底下卻是這麼個性情，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畢竟是一個人深入虎穴，君霏羽還是有幾分警惕的，是以並沒有莽撞地近前查看，而是離遠了一段距離觀察，只見那人走後，章遠峰便負手從薔薇架下出來了，走到一處石燈旁邊，就著石燈所散發的亮光，取出了一顆珠子細看。

儘管離得較遠，君霏羽也曉得他拿的是什麼，那顆珠子大抵便是天心石砂重塑而成的「天心石」了吧，樣子應該和另外的兩顆差不多。

事情到這可就有意思了，君霏羽暗想，自己在這短短几天內竟是見識到了三顆「天心石」，除了獨孤冥月拿的那顆很大概率是真的，相里晝余和章遠峰所持的這兩顆毫無疑問是假的，而這假貨到底將會被用來做什麼呢？

君霏羽向來相信事在人為，而不相信一顆珠子，或是其他的什麼東西可以扭轉大局，也正是因為這個緣故，她在潛意識裡並不相信天心石是這樣的神物，因此愈發不能理解相里晝余和章遠峰這類人的動機。

而至於天權老人，君霏羽則能夠體諒他那份為愛子擔憂的心，尋找天心石大約也是病急亂投醫之舉了，只可惜造化弄人，如今蕭洛雖是活著，可玉婆婆卻早已做了泉下之人，偏偏君霏羽眼下還不能將這一事實告訴師父。

那廂章遠峰低頭反覆瞧著「天心石」，彷彿是在看著一件精美的藝術品，竟是有些陶醉痴迷的樣子，對於外界大約也會少幾分警惕，因此君霏羽便趁機靠得近了些，試圖瞧一瞧對方究竟在做什麼。

可誰知，這看起來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章遠峰卻是十分警覺，不知為何就立刻察覺到了有人，只是不知道在哪個方向，揚聲喊了下人進來捉刺客。

但君霏羽的身手之敏捷又豈是常人可比，況且她又學過隱匿之術，因此很輕易地就將自己藏在了暗處，尋常人根本察覺不到，然而她卻始終覺得奇怪，明明自己沒有露出一點行跡，章遠峰是怎麼發現自己的？

他似乎，並不是用眼睛「看」到的自己，君霏羽發現這一點后，不覺有些慌亂，就在這時，她的目光掠過一個角落，竟發現那角落裡的什麼東西發著幽幽的光，這光雖然極小，像兩團火焰，卻無端讓她感覺到身上傳來寒意，於是也顧不得其他了，折身小心翼翼離開。

直覺告訴君霏羽，那應該是屬於某種動物的眼睛，可是，真的會有這麼一種東西存在於章家的別苑裡么？

君霏羽越想越覺得不對勁，還好此行有所收穫，便迅速往家趕去，時值午夜，月光愈發清冷，她在月下的影子顯得有些孤單。

但很快，君霏羽便不孤單了，雖然這份不孤單並不是她所想要的。

前方的小樹林里，赫然立著個黑影，君霏羽正在猶疑之際，對方便提劍向她刺來，君霏羽的腦子尚且來不及思考，身體由於長期的訓練便條件反射一般迅速一腳踢了出去，但是出於理智，她並沒有將鳳儀劍出鞘。

冷兵器的相擊之聲打破了深夜的寂靜，小樹林中一場惡鬥，雙方相持不下。

事實證明，君霏羽這個選擇是完全正確的，因為很快她便發現了一點不對勁，對面這個同樣蒙著面的黑衣人，身形竟有幾分眼熟，而那鼻樑上的一顆小小的痣，她不久前還見過同樣的。

注意到這一點后，君霏羽又著意觀察了一下對方的招式，發現這人雖然像是故意掩藏了一些套路，可是仍然有些痕迹在，而她也幾乎可以立即斷定此人是誰了。

南宮星曜，也只有南宮星曜臉上有這麼一處印記，君霏羽曾與他並肩作戰過，對他的身手也算有所了解。

只是，令君霏羽愕然不已的是，平素里所見的南宮星曜武功修為也就只是同輩中較為優秀的而已，在天界並不算出類拔萃，但眼下她卻能感覺到，對方的內力十分醇厚，而且輕功也算卓絕，竟是她素來少有見到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