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兩個人的爭吵
案情分析會上,局長坐在了往日邢甫邦的位置上,讓每個人彙報著情況。可是大家的心情都是一樣的悲痛,很難有人說出一段完整的話。畢煒也不例外。邢甫邦是他們的領導,也是他們的戰友。畢煒記得,他考上警察后,第一時間將這個好消息告訴給了自己在警校的老師。老師聽到后,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做警察不要希望案件的發生,因為那意味著有人受到傷害。也要學會看淡生死,因為警察面臨的,就是死亡!」
柏欣美……老張……師父……顧欣桐……現在輪到了邢甫邦……這麼多年了,畢煒再一次體會到了身邊的人遇害,戰友與自己長別,是怎樣的一種心痛。大家的情緒都不高,會議也沒辦法進行下去了。局長乾脆讓大家匯總報告,交到文碩那裡,然後複印一份給他拿去。就這樣匆匆散會了。
畢煒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只是坐在那裡捂著臉,沒有哭泣,因為眼淚已經哭幹了。畢煒想要集中精神到案子上來,邢甫邦是他最為感激的人之一,對他有知遇之恩。邢甫邦已經遇害,哭是沒有用的。他叫來了於廣,收拾了一下心情說道:「給老文那邊的報告,也給我備一份兒。」「好,畢隊,一會兒我給你拿過來。」
畢煒點點頭,隨後又說道:「召集大家開會。」於廣愣了一會兒,應道:「是。」
這次是刑偵支隊的內部會議,大家的情緒都還沒有緩和過來。很多人都不明白,局長剛剛主持了一場毫無收穫的會議,為什麼畢煒還要開會。畢煒兩隻手撐在了桌子上,目光一一掃過這些人,他說道:「我在現場發現了一些情況:案子的第一個疑點,邢局家的門,沒有被強行破壞的痕迹,這說明了這次的兇手,可能是熟人作案;第二個疑點,是報案人的口供,根據法醫那邊的鑒定結果,初步認為邢局夫婦遇害,是在昨晚的十點左右,可是為什麼報案人會說在凌晨兩點左右,聽到了邢局家裡有動靜呢?」
大家起初都沉默著,沒有人說話,全都低著頭。畢煒突然一拍桌子,大聲吼道:「你們都是死人嗎?死人才不能開口說話!邢局現在就是這樣!」
所有人抬起頭看著畢煒,他們印象中的畢煒不是這樣的,死者為大。邢局遇害,他怎麼能這樣說呢?
畢煒接著說道:「你們知不知道,我們在這裡他媽垂頭喪氣的時候,兇手就在一旁看著我們笑話呢!他會怎麼想?他會想,這幫廢物警察,拿他一點兒辦法都沒有!你們不是願意哭嗎?你們不是不想說嗎?好,我自己去查!我要給邢局一個交代!」
說完,畢煒拿起了桌子上的文件,轉身要走。
「畢隊!」安琪兒站了起來。
畢煒站住了腳步,他慢慢轉回身來,看著安琪兒。這個時候站出來第一個支持他的人,果不其然是他的妻子。
「剛才匯總報告的時候,我看了報警人的口供,他說自己確實是在邢局的家裡聽到了吵鬧聲……」安琪兒的話尚未說完,畢煒便說道:「好了,你跟我走,剩下這幫人……」他的目光看了看大家,對安琪兒說道:「就讓他們繼續傷心吧。」說完,離去。
畢煒和安琪兒離開了市局后,前去找報案人。車上,畢煒一直沒有說話,安琪兒嘆了口氣說:「其實你說的很對,大家現在這樣的情緒狀態很不好,不要說抓兇手了,就連最基本的工作都沒辦法展開。」
畢煒嘆了口氣,仍舊沒有說話。
安琪兒也就不再說什麼了。兩人來到了報案人所在的公司,這是一家傳媒策劃公司。報案人是個二十多歲的女孩兒,長得微胖,臉上都是小痘痘。說到今天凌晨的經歷,女孩兒很害怕,她說,因為從事的是傳媒策劃工作,所以要經常熬夜加班。有的時候為了一個企劃案,夜不歸宿也是常有的事情。今天凌晨的兩點多,她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家,路過邢局家門口的時候,忽然聽到了兩個人的爭吵聲,一個人大聲地吼道:「你以為你回來就能對付他了嗎?我不是花錢讓你走了嗎?為什麼要回來?」
另一個人也大聲說:「我一定要殺死……」
女孩兒說不下去了,她有點兒害怕地看著畢煒。
安琪兒溫柔地問道:「你不要害怕,接著說下去,那人喊的是什麼,殺死誰?」
「殺死……殺死畢煒。」女孩兒怯生生地回答說道。本來這個名字她記得不是很清楚,聽到畢煒的自我介紹后,她猛然想了起來。
畢煒卻不以為然:「你接著說吧。」
女孩兒繼續說道,開始的那個人又大聲地喊:「荊益山,別以為你可以逍遙法外。」然後就是一陣摔東西的聲音,乒乒乓乓的。女孩兒很害怕,她就住在了隔壁,擔心受到波及,或者是對方太吵,影響自己本就短暫的睡眠,所以選擇了報警。
安琪兒詫異地看看女孩兒,又看看畢煒,難道說這件事情真的是荊益山搞出來的?他先殺害了顧欣桐和羅偉,然後又殺害了邢局夫婦嗎?
畢煒卻搖了搖頭,竟然發出了一絲的苦笑:「小姑娘,面對警察撒謊的後果,你應該知道是什麼吧?」他堅信,邢甫邦夫婦既然是昨晚十點左右遇害的,那麼今天凌晨不可能有聲音從屋內傳出來。兇手殺了人,在現場逗留這麼長的時間,沒有理由的,這有違一般的犯罪心理學。在一般的兇殺案中,尤其是在對方的家中或者是自己不熟悉的環境里,兇手往往第一時間選擇離開。女孩兒變得緊張起來,但是她篤定說道:「我沒有撒謊,我真的沒有撒謊!」
「好,你沒有撒謊,那我問問你,你昨晚只是經過了那戶人家,沒有進去。」
「嗯。」
「你只是聽到了聲音,也沒有見到人。」
「嗯。」
「那你怎麼判斷出,有兩個人在吵架呢?」
「那兩個人的聲音明顯不一樣,一個聲音很好聽,一個聲音很粗獷。」
畢煒看著她的眼睛,充滿了審視的意味:「你確定?」
「我確定!」
畢煒和安琪兒問完了筆錄,女孩兒先行告辭了。畢煒撓著頭:「看樣子,還有點兒麻煩呢。凌晨兩點多,邢局夫婦已經遇害了,那麼從屋裡傳出來的爭吵聲又是誰呢?會是兇手嗎?為什麼殺了人,不趕緊離開,要等到凌晨兩點多呢?」
安琪兒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會不會是這樣情況:兇手有兩個人,其中一人是荊益山,他們殺害邢局可能是出於報復或者其他的原因,為了避免被發現,他們決定等到凌晨兩點多再出去。沒想到就在這個時候,兩人產生了分歧,所以吵了起來。」畢煒點點頭,安琪兒說的這種情況也的確存在,但是如果想確認是不是這樣的話,得去現場看看了。小區以及樓內的監控都已經調去了文碩那裡,所以畢煒這一次的目的只是重回案發現場看看。兩人鑽過了門口的警戒線,地上的兩個人形標記訴說著邢甫邦夫婦死後的姿態。安琪兒打開了痕檢科的報告,說:「老梁他們確認過了,現場經過了仔細的清理,沒有發現指紋和其他的生物檢材。有一隻花瓶碎了,被帶回了局裡做進一步的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