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難關

林維州看著徐佳男，表情異常冷靜，他那雙平日里看起來溫文爾雅的眼睛，此刻十分深沉。有那麼一瞬，徐佳男愣了一下，突然覺得眼前人是那麼的陌生。

林維州沒有任何的慌亂，甚至可以說是氣定神閑。他走近了兩步，靠近徐佳男說：「佳楠，著急要結果的人是家屬，不是我。如果我知道他有那麼嚴重的精神疾病，那我就該去找精神病院的專家，而不是你這個心理醫師。你說呢？從事心理學這一行，你我都很清楚，我們面對的就算不是瘋子，也是奔向瘋子這個目標的人，他們的特徵就是不確定性。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們都不願意。但是你不能委屈了我對你的那份心意，把它當作是惡意。」

不急不躁的語氣，讓徐佳男的心更亂。她覺得千頭萬緒，好像有很多事情都不太對勁，可是自己卻找不到那個源頭。

林維州看著徐佳男六神無主的樣子，笑了笑說：「佳楠，如果你願意接受，這種事情我可以想辦法為你解決，替你承擔。你不必擔心工作，也不必擔心你的聲譽。我可以為你打理好一切。」

徐佳男本來煩躁不安的心，忽然定了下來。她的眼神有些冷的抬眼看向林維州，也十分緩慢的說：「那樣一來，我就會欠你一份永遠也還不清的人情。我不喜歡欠人情，也不喜歡自己在別人面前抬不起頭的感覺。更何況，我明顯是被冤枉的，我沒做過的事情，為什麼需要別人替我擺平？如果我這樣要你幫了我，豈不是承認了這個鑒定是錯誤的，是因為我的失誤才造成了今天嚴重的後果？」

林維州耐著性子，深呼了口氣說：「佳楠，你這性子太剛烈，在這個社會上是很容易吃虧的。其實也不算什麼大事，何必這麼認真。不是沒有死人嗎？只要沒出人命，這頂多算是個糾紛，我絕對可以幫助你。」

林維州還沒說完，徐佳男就轉過臉看向了別處說：「謝謝，不必了。這是原則問題，我沒做過的事，我不可能通過任何方式承認。我沒失誤，也沒有給那個患者催眠，他們說的一切都是假的。雖然我現在還弄不明白他們陷害我的原因，但是我知道我自己做過什麼，所以，謝謝你的好意，我不需要幫助。」

看著徐佳男那副倔強的樣子，林維州的耐性也快要用完了。他皺起眉頭，聲音略微有些大的怒道：「你怎麼就這麼固執！！你寧可毀了你的夢想，毀了你的職業生涯，也不願意欠我人情？徐佳男，我喜歡了你那麼久，你當我是什麼？我連幫幫你的資格都沒有？你這樣，家屬會起訴你的！！」

無視了林維州的怒吼，徐佳男淡淡回道：「身正不怕影子斜，那我就等法院通知吧。」

林維州氣的兩個拳頭攥的咯咯直響，他咬牙怒道：「不能欠我人情，是因為你不想和我有任何牽扯，你不想還我什麼。欠陸言就可以了，是吧？你可以用你自己還他，是吧？你有一個現成的大律師在枕邊，所以肆無忌憚，是吧？」

「林主任，請你冷靜，請你自重。」徐佳男冷眼怒視林維州。

林維州原本憤怒的面容，在和徐佳男對視了幾秒鐘之後，忽然笑了出來。他先是放肆的大笑了幾聲，他笑自己，這個女人一次一次帶給他的只有失望和羞辱，可是自己卻還一次又一次的打算再給她一次機會。心中不禁自問：徐佳男，你以為你是誰？你好在哪兒？

自嘲過後，林維州又陰森森的笑了兩聲，然後靠近徐佳男，低聲說：「好，好。我冷靜。佳楠，你儘管去找陸言好了。沒錯，他才是你的男朋友，發生了這麼大的事，他才應該是那個替你扛起一切的人。我相信，你最困難的時候，他絕對不會拋棄你，讓你孤身一人，獨自面對。但是我也想提醒你一下，家屬上訴之後，你就是被告，一旦輸了，你的職業生涯就徹底完了。可是……陸言如果做你的律師，你知道後果是什麼嗎？」

徐佳男皺起眉看著林維州，不知道他陰陽怪氣的到底想說什麼。

林維州冷冷笑道：「他做你的律師，為你辯護。可你們的關係很明顯，公眾早晚都知道。到時候，這個案子勝訴了，他會被議論包庇偏袒不公，對方家屬再鬧一鬧，我想……你的職業生涯是保住了，但是他的職業生涯應該算是到頭了。如果這個案子敗訴了，那不用說了，神乎其神的勝訴率將不復存在，一落千丈。站在名利場上風口浪尖的人，一步都不能走錯。因為一旦摔倒，後面的人前赴後繼的會從他身上踩過去，再想站起來，難了。」

「你什麼意思？」徐佳男開始緊張了起來：「我並不需要陸言做我的律師！我也沒打算告訴他任何事。」

林維州心疼的看著徐佳男，嘆了口氣說：「看來你是真的愛上他了，有難獨自扛，也不願意他受牽連……但願他值得你這樣做。但是佳楠啊，你這個案子，撈錢的律師不做事，做事的律師價格不菲，就算你花了錢，豁出去，可你這精神心理方面的醫療糾紛案件，又能有幾個人會接？我們的城市不大也不小，敢接這種麻煩案子並且有把握的人，我能想到的只有陸言。如果你不是他的女朋友，事情會簡單很多。」

林維州的話越來越露骨，徐佳男有些後知後覺的開始會想整件事情的始末。從鄭艷提醒徐佳男的那天開始，是不是這件事就已經在醞釀了呢？當時鄭艷說的是，林維州和於樂兒背地裡說了一些話，好像是想針對陸言。這麼久了，陸言沒發生任何事，徐佳男也就放鬆了下來。那麼……這件事的真正目標，難道是陸言嗎？

回想起那份過於詳細的病例，社區醫生的過分不友好，於樂兒態度的突然轉變……徐佳男有些后怕，有些頭疼，她甚至有些站不住的後退了兩步，一手扶住額頭，禁禁的閉著眼睛。她不願意相信，林維州的人性能夠醜陋到這樣的地步。

徐佳男不願意，也沒有耐心再拐彎抹角的打太極，她現在擔心陸言，比擔心她自己都要多。她揉了下太陽穴，單刀直入的對林維州問道：「你給我的那份報告有沒有問題？因為時間不夠，患者當時的狀況又很可疑，我所有的判斷大部分都是根據你的病例和於樂兒的介紹。是不是你們……你們故意的？你把陸言的結果分析的頭頭是道，是早就想好了嗎？」

林維州聽后，十分冤枉的攤著手說：「佳楠，你這就太讓我傷心了。你不接受我的追求也就罷了，何必還要毀我任何呢？陸言在我眼裡雖然是情敵，但是我還沒有必要冒這麼大的風險做這種事情害他，害你，幾敗俱傷吧？你要知道，如果我篡改病例甚至在患者身上做手腳，那毀了的人，可就是我了啊。」

徐佳男不卑不亢的對著林維州說：「不是那樣最好。我也希望事情不是我想象的那個骯髒模樣。我從未做過任何傷害你或於樂兒的事情，如果有，那我們的事情，我們解決，不要牽扯上別人。」

林維州的笑容凝在了臉上，他忽然兩步上前逼近了徐佳男，徐佳男猝不及防嚇了一跳，後退靠在了辦公室書柜上。退無可退，只能看著林維州恨恨的貼近她，那雙眼裡像是燃燒著憤怒，他剋制住了自己想捏住徐佳男臉的衝動，運了口氣冷聲說道：「我最無法接受的，就是你這樣護著他！你這種『有什麼事沖你來』的架勢，只能讓我更恨他。所以我勸你以後最後不要在我面前再表露出這種勇氣。既然你不需要我的幫助，那我就不打擾你了。趁著停職期間，好好和你的大律師商量一下未來的對策。我衷心希望你能平安無事，如果需要我，你可以隨時找我。回家休息吧！」

林維州說完，便憤怒的甩手離去。他剛剛的樣子，是徐佳男沒有見過的。不得不說，有那麼一刻，徐佳男覺得害怕。她稍稍穩定了一下情緒，拿著自己的東西，又走出了佳美。

上班的時候，很少有這個時間走出公司的情況。徐佳男看了看外麵灰蒙蒙的天空，一時間茫然到不知何去何從。明明是正午，可是初冬的季節卻給整個世界都蒙上了一層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