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孤獨
徐佳男漫無目的的走在街頭，她很想清醒理智的思考接下來的事情該怎麼辦。可是突然遭遇這種大事，說是晴天霹靂也不為過，她需要時間冷靜下來。往常這樣的時刻，她都會選擇找陳菲傾訴。可此時此刻，陳菲正在印度洋的島嶼上，完成著她美好的麥兜夢。
作為最好的閨蜜，徐佳男是萬萬不可能在這樣的時候去掃她的興。更不可能不管不顧的在這時候向她吐苦水。所以，唯一一個她曾經依賴的人，她放棄了求助。
說是求助，其實不過是想在自己最苦難無助的時候，身邊能有一個人，哪怕說說話，給自己一點力量。這麼多年來，徐佳男總是獨自面對所有的坎坷挫折。但是只要想到自己的夢想和工作，她就覺得力量無限。可如今……她的夢彷彿是要塌了。她回想做那個鑒定的整個過程，竟然都是模糊的。她恨自己沒有更嚴謹一些，恨自己太過信任林維州甚至於樂兒。她本該嚴守底線，不到百分百確定，不去確定結果。可是……
恍恍惚惚的走回了家，徐佳男在客廳的地毯上坐下，整個人蜷縮成了一團。她讓自己冷靜下來，清醒一些，好好想想到底是什麼地方出錯了。就算是要被告上法庭，也總得有個對策才是。那份病例……是林維州給的，如果他想改，那幾乎就是幾分鐘的事情。整個過程……是於樂兒看著的，可是於樂兒真的改變了嗎？如果她想誣陷，只需要張張嘴說出謊言就可以。那些社區醫生……徐佳男想不通他們沒來由的厭惡是從何而來，但是顯然，現在最誣陷她的人，就是那兩個醫生。監控和錄音……今天那個調查人員說不存在。自己手裡所有的記錄已經完全交到了林維州手裡，他想變動，輕而易舉。那麼……還有誰能給自己做怔呢？
徐佳男想哭卻哭不出來，想到這裡的時候，竟然閉著眼睛苦笑了起來。因為，唯一能為她證明整個過程的人，就是那個患者，吳勇。唯一能夠幫助到她的人，卻是一個心理有問題的精神病患者……且不說他的神智是否清醒，就算他完全清醒明白，且願意做個好人站出來仗義執言……可是他傷人自殺的行為以及之前所有的病例，都意味著他沒有法庭作證的能力。他的證言，是不能被採信的。
徐佳男覺得很冷，她抱著自己倒在地上，感覺踏入到了一個無底的深淵內。枉為心理工作者，卻這樣被人輕而易舉的陷害，並且好像完全沒有還手的餘地。
她一直都認為自己很堅強，很勇敢，百鍊成鋼。但事實證明，她所有的透徹都來自於她的專業和工作，在這個人鬼混雜的世界里，她心地乾淨坦蕩，是個徹頭徹尾的弱者。她鬥不過那些血口噴人的惡人，鬥不過於樂兒，鬥不過林維州……唯一能讓她覺得有底氣的，就是真相。可是真相，會有人相信嗎？當所有人都說謊言是真的時候，那麼那個謊言就會變成真的。徐佳男對自己百口莫辯的處境，覺得十分無助。她不想牽扯陸言，生怕自己的情緒會表現出來，被他發現，所以握著手機整整一天，都沒有給陸言打一個電話。從正午，到天黑。徐佳男昏昏沉沉的再睜開眼，眼前一片黑暗。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房間沒有開燈。黑暗中只有她自己，孤身一人。不由得，獨居這麼多年來，她第一次感覺到了害怕。
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已經九點鐘了。
一整天沒吃東西，心情又這樣壓抑，徐佳男有些無力的翻了個身。忽然，她知道了自己現在有些若有所失的感覺是為什麼。並不完全是因為工作上的波折，而是現在已經這麼晚了，陸言竟然沒有打電話來。按照平時的習慣來說，陸言會準時去接徐佳男下班。今天從佳美出來的時候，徐佳男幾乎是失魂落魄的狀態，忘記了該告訴陸言一聲，自己不在。那陸言接不到她，肯定應該打個電話才對。可是……竟然沒有一個未接電話。
徐佳男甚至反覆看了兩遍手機，想確認不是手機的問題。那麼……陸言到底怎麼了呢？
自己出了這樣的事情，徐佳男也更擔心陸言，所以沒有多想，就撥通了陸言的電話。電話響了很多聲，一直沒有人接聽。就在系統就要自動掛斷的時候，竟然接通了。徐佳男緊張的坐起身，喊了一聲：「陸言？你怎麼了？」
可是電話那頭沒有人說話，徐佳男被這詭異的情況弄的十分緊張，連連急道：「陸言，你說話呀，發生什麼事了嗎？」
電話那頭依然沒有回應，徐佳男不掛電話，固執的等待著。她擔心，她害怕，她比害怕自己的危機更害怕陸言有什麼意外。
可是……寂靜無聲的電話另一端，卻隱隱約約傳來了一聲女人的笑聲。那感覺……就好像電話是被無意間接聽了，聲音很模糊，但卻很真實。那確實是一個女人輕佻的笑聲……
徐佳男如遭雷擊一般的愣住了，整個人就像是掉進了嚴冬的冰窟，通體冰涼。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僵硬麻木的手還握著手機，再又一次聽見了那女人曖昧的笑聲之後，徐佳男掛斷了電話。她如同害怕一個怪物一樣的狠狠將手機扔的老遠，她確實害怕，她怕如果再不掛斷電話，她將聽到更不堪入耳的聲音……
「你別太累，乖乖吃飯，我會來接你。」
「只要是你，一切都值得。」
「我愛你，我要你，所以我想給你這時間最好的一切。」
「遇到你之前，沒想過愛誰。遇到你之後，你就是我最後愛的人。」
「我會等你，等你願意……」
那一句句曾經情深如許的海誓山盟，就像是凌遲的刑具，一遍遍刮過徐佳男的心頭。縱然她現在已經感受到了錐心的痛，可那記憶的片段卻仍然不肯放過她。徐佳男閉上眼睛，絕望的仰著頭。她不想像個怨婦一樣的疑神疑鬼，但是剛剛那笑聲，輕佻曖昧，實在無法說服自己那是普通朋友或工作關係。
處理過那麼多因愛留下心病的患者，徐佳男總是聽著他們的痛苦，然後用最科學的方式勸解他們打開心結。現在，她終於體會到了那種感受……痛不欲生的感受。
曾經被張克背叛出軌，徐佳男哭一次也就過去了。大概因為沒有入心吧……可是現在，她竟然連哭都哭不出來。有什麼東西哽在喉頭，讓她無法呼吸，哽咽難過，眼睛里酸澀疼痛，卻流不出一滴淚。
她自己就是心理學家，她知道，這是人悲傷過度的第一個階段，否認。大腦知道了事實，可是身體還不願意承認。不落淚，似乎身體就能欺騙自己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徐佳男的手都有些發顫，她抬起右手捂著心口的位置。那裡，那些就像被施以酷刑一樣，痛不欲生。她終於了解了，原來「心痛」，真的不僅僅是一個形容詞而已，而是確實存在的。整個心好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揪成一團，甚至能感覺到心在滴血的痛苦。
原來，真愛一個人，是這樣的心痛……原來，閉上眼睛去愛一個人，結果只能是萬劫不復……
漆黑無助的夜裡，房間里沒有打開一盞燈。徐佳男就躺在客廳的地毯上，整個人蜷縮著，兩眼空洞無神的望著虛無的黑暗。一天之間，她的生活似乎天翻地覆。專業被質疑，人格被誣陷，工作，前途，夢想……她所努力追尋的一切都岌岌可危，搖搖欲墜。現在，連她最後的支撐和安全感，也在慢慢失去……
腦海中不斷的閃回過去的對話和時光，徐佳男皺緊眉頭閉著眼睛，用力的抱著自己的頭，想把陸言連同過去一起從腦海里甩出去。可是，結果並不成功。陸言那張霸氣俊美的臉，時而深情，時而凌厲的眼，就在她眼前，揮之不去。
「陸言可是男神啊！佳楠你可以啊，竟然和他在一起了？！」
「別怪媽給你潑涼水，你可要記著，一個男人越優秀，他給你帶來的驚喜越多，失望也可能越多，傷心也可能越多！」
「你喜歡，別人也喜歡啊，沒準兒比你還喜歡呢！太優秀的男人，你能保證他抵擋的住一波波狂蜂浪蝶嗎？」
「陸言那樣的人，他怎麼可能真心對你。」
徐佳男的腦子裡就像是要炸了一樣，那些媽媽潑的冷水，朋友的提醒，甚至是林維州的惡意斷言，一瞬間都出現在了她的腦海里。那些她堅持過的信任，一次次不顧他人提醒的自以為是，現在都變成了響亮的耳光打在她的臉上，抽在她的心上。陸言所有的好，所有的優秀，還有平日里她可以忽略掉的其他女人看他的眼神，此刻格外清晰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