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夢魘
那個女人的笑聲，連同陸言的樣子，不停的在腦海里作怪。甚至，那夜，徐佳男與陸言在這間房子里的動心動情，都清晰的回憶里起來。
徐佳男痛苦的抱著頭，她終於明白了醫者無法自醫，她終於明白了那些發瘋抓狂甚至有自殺傾向的患者是怎樣的感受。當整個世界只剩下荒蕪一片，人生還剩下什麼？
這一刻，徐佳男崩潰了。她大叫著哭了出來。她才知道，作為群體生活動物的人類，孤獨到了極致是什麼樣的感受。她失去了工作，夢想，愛人，以及她所有的希望和依賴。她是如此的無助痛苦悲傷，可是身邊卻沒有一個人。
她想念陳菲，想念家人，她甚至想念那些對她表示過友好和感激的病人……她多想現在有個人能出現在她身邊，告訴她，一切都是夢，噩夢而已。只要醒過來，一切都會好起來。明天的太陽依舊溫暖，工作照常忙碌，而她入了心深愛的男人，也還是他曾經的樣子……
徐佳男曾以為陸言是那樣的與眾不同，他對那些追求他的女人是那樣的淡漠和不屑，他說過，他不會輕易付出感情，更沒有時間玩弄感情遊戲……他甚至一天前還說過要娶她！！這一切……難道都是假的嗎？？內心有個聲音說：我不相信！
徐佳男知道自己被困在悲傷第一階段里出不來了，無論怎樣理智，大腦都在否認她這一天之間一無所有，承受了這世間所有惡意的事實。
有心想要把電話再打回去確認一下，她還想給陸言最後一點信任。騙自己說他剛剛可能在應酬……
可是，太清醒的理智又告訴徐佳男，這麼做完全沒有必要，只能把自己的境地弄的更加不堪。因為無論剛剛是不是誤會，如果陸言有心解釋，那現在他早就該把電話打回來了……可事實上，卻並沒有。
陸言不是一個隨便把自己隨身物品交給別人的人，徐佳男就算想千萬種可能，也無法給他找一個理由和解釋。
好累……
太累了……
徐佳男連憤怒的力氣都沒有，只無聲的落著淚。滾落的淚滴滑進鬢邊的長發里，想起陸言那天曾撫摸著她耳邊的發，寵溺的說：「我願意愛你到兩鬢斑白，陪你到老。」
呵呵……
徐佳男無力的扯動嘴角，笑了出來。
在她人生最灰暗的時刻，在她遭受了所有的不公，誣陷，質疑以及惡意的時候，這個曾說愛她到老的男人，卻在別的女人身邊……
徐佳男感覺心痛的已經麻木了，如果現在身邊有安眠藥，她一定會不顧一切的吃下去。讓自己儘快睡著，睡著了，就會好一些。即便醒來時噩夢依舊，但至少能給她片刻喘息的時間，去好好思考一下，自己接下來該做些什麼。
何去何從……一年的時間，她又要開始考慮這個問題了。只是這一次，她失去的更多，更多。
黑夜就像是永遠也無法驅散一樣，濃到化不開。徐佳男閉著眼睛，一度恨不得自己就這樣沉睡下去，再也不要醒來。人也許都有痛苦到想要迴避現實的時候，哪怕，她是個心理醫生。是，她也只是一個心理醫生。不是神仙不是佛，跳不出七情六慾，逃不開愛恨嗔痴。再多的心理學知識，在這一刻也救不了她。
而在這個時候，陸言真的是在溫香軟玉中樂不思蜀的忘記了徐佳男嗎？
夜幕中，陸言的對面確實站著一個女人，可陸言慍怒冰冷的神情，卻不像是沉迷溫柔鄉的模樣。相反，他那雙凌厲的眉目間，凝結出的森冷彷彿已經能夠結起霜。
對面的女人痴痴地笑著，晃著妖嬈的身姿走到陸言面前，不敢逾矩，卻又充滿了挑釁的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陸言手裡已經快被他捏碎的手機說：「陸總，如果你肯對我笑一下，我們之間的談話應該更愉快。」
「廢話少說，你的要求我已經做了，明天中午之前，吳勇的所有真實病例我必須完全收到。否則。」陸言的聲音冰冷，眼神陰狠，他直視著女人的雙眼一字一句說道：「否則，我能讓你這樣站在我面前，我就能讓你徹底從我眼前消失。從此，這個城市，你這個行業，都不可能再有你容身之地。」
女人不太高興的後退了兩步，拉開了禮貌範圍內的距離，語氣酸澀的說：「陸總，我真的很不明白，為什麼在我跟你掏心掏肺的那麼久之後，你還是這樣的固執？那個女人到底那裡好？值得你為她做到這樣的地步？你知不知道，你擅自調查這件事會牽連很多人，你即便勝訴了，或者你即便擺平了，那個女人或許是沒事了，但是你的聲譽必然一落千丈。那時候，你覺得她還會愛你嗎？她會知道你為她付出了多大的代價嗎？金錢，地位，名譽，甚至……你不惜答應我的條件，讓她誤會了你。以後呢，她只會記得，在她最需要你的時候，你不但不在，還在別的女人身邊尋歡作樂。」
陸言低頭看了看手機，淡淡回道：「我沒做過任何對不起我愛人的事情，我問心無愧。至於我付出了什麼，那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一切都好。你開出的條件我都照做了，在事情結束之前，我也絕不見她，你最好言而有信，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陸言的聲音冰冷到讓人能清楚的聽出他的失落和低沉，女人捂著嘴笑了下說：「我當然知道，你陸言的能力能夠讓案子起死回生，也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我從來不懷疑你的威脅。但是……你就真的不考慮一下重新處理我們的關係嗎？她不可能再回到你身邊了，不用我說，你們在一起這麼久，你也該了解她那個剛烈的性子吧？你今天不接電話，還有我無意間的笑聲，她永遠也不會原諒你的。」女人誘惑的說著，試圖改變陸言的想法，動搖他的意志。
可陸言卻厭惡嫌棄的看了女人一眼，毫不客氣的說道：「你這個樣子，真讓我覺得噁心。她什麼都不知道，我現在認為反倒更好。至於原諒與否，那不是你操心的事情。我只答應，在她的事情徹底了結之前不見她，不聯繫她。但是在那之後，我一定會向她解釋清楚。而且我也相信，我說如何信任她，她也會如何信任我。」說完，陸言冷冷的轉身上車，看都懶得再看一眼的對女人甩了最後一句話：「記住了，我不是個有耐心的人。明天中午之前，如果我看不見我要的病例和當時的所有資料，那我就會讓你也失去一切。」話音一落，車像離弦之箭揚長而去。只剩下夜幕里，為了勾引陸言穿著暴露的女人，於瀟瀟冷風裡滿眼怨恨的看著早已不見蹤影的車尾燈。
人生處處是劫難，然而這場劫難卻不獨屬於徐佳男一個人。一場糾纏不清的糾葛，一些荒唐可笑的執著和嫉恨，一部分醜陋的人性恰巧的湊在了一起，於是這意外就這樣發生了。
徐佳男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而陸言開著車疾馳在公路上的時候，他有那麼一瞬間也不敢想象一天之間到底都發生了什麼。
握著方向盤的手一緊再緊，他多希望立刻趕到徐佳男的身邊，陪著她，抱著她，告訴她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害怕，天塌下來，陸言也會為她撐起來。可是……他不能。
有心人暗中作祟，如果真的需要上法庭，那陸言絕對是對徐佳男最有利的律師。他不能再給有心人栽贓陷害暗中搗鬼的機會。一切明明都是一場陷阱，陸言怪自己還是沒有足夠的防備那些小人，以至於沒有保護好徐佳男。可事情已經發生了，現在最能保護徐佳男的方式，就是遠離她，儘快把這件事做完。一旦調查人員或者背後搞事的人知道他們之間有任何聯繫，那陸言拿出的所有證據都將會被質疑。為了徐佳男能儘快走出這場事端，陸言不得不剋制自己想去她身邊的衝動。
不用多想，不敢多想，陸言腦子裡已經能清清楚楚的知道徐佳男現在有多難過。他不知道能做什麼，只好暗地裡給程濤發了個信息，暗示他儘快回來。或許，只有陳菲，才能在這個時候陪徐佳男扛過去。
「佳楠，再忍忍，我一定儘快幫你處理好所有事。到那時候，我再去和你解釋清楚所有，並向你求婚。」陸言自言自語的說著，聲音暗啞。
確切的說，在徐佳男剛進辦公室的時候，陸言就已經收到了一條信息，讓他回公司之後馬上查看郵件消息。
陸言知道這個人，就是當初發郵件和他透露徐佳男過往的人。生怕有什麼事情會傷害到徐佳男，陸言馬上趕到公司看了看自己的郵件。裡面，就是吳勇這個案子的所有「詳情」。那暗度陳倉似的病例內容，莫名消失的監控錄音，百口莫辯的誣陷栽贓，都衝撞著陸言的大腦和神經。他知道，這個人處心積慮做這些事，不僅僅是針對徐佳男，還有他。如若不然，沒必要在第一時間把這件事以這樣的方式「透露」給他。
陸言保存了所有記錄，然後回復了一條直截了當的信息：什麼目的，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