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為什麼

顏籬撩簾而入，卻見羅庭夜已經醒了，而且還端端正正的坐在了床頭，陽光照透過窗樓照在他俊美的臉上，一半明亮，一半被陷入黑暗，可是這黑暗並不可怕，反而襯得他有種不真實的幽暗之美。

顏籬感覺這氣氛有些不對，羅庭夜的臉色雖然沒有之前難看了，可是這表情卻是十分的沉著，她的鼻子很靈，感覺也不差，他似乎有話要說。

她走了過去，坐在床邊，臉色肅然。

「大公子，可是有話要說？」

她稱他為大公子，而不是夫君，更不是羅庭夜。

羅庭夜微微抬起漂亮而又狹長的眼眸，眸子深處透著讓人看不透的眼神，他用這種眼神看著眼前的女人，她眼神清澈波瀾不驚，五官秀美靈動悠美，靜坐時如空谷幽蘭，行動處又如烈陽下的烈陽花，灼焯人心脾。

只是，她真的是別目的嗎？亦或，她只不過是可憐他？羅庭夜俊眉微擰，暗暗的散發出不悅來。

顏籬沒有崔促，他不說，她也靜待，等他先開口。

許久，羅庭夜終於說話了。

「顏籬，你為何要這般？」

顏籬微眯，「你是指什麼？」

羅庭夜自顧再道，「你大可以選擇視而不見。」

視而不見？

顏籬明白了，他是指她為何要對上柳氏，還是因為他才對上的？呵呵，她能說這是一個誤會嗎？其實，她骨子裡是個極自私的人，她做這一切是為了自己，這樣說，能信嗎？

顏籬微微垂下眸子來，看著他上好的手指隨意的放在被子上，這是床鴛鴦喜被，用的是大紅底布和金線綉制，看上去精美異常，可是她覺得，這被子漂亮，還不如他的手來得漂亮。

她輕嘆，既然事情到了他這裡，那她也不介意開誠布公。

她道，「大公子，試問，身為一個最底層的農女，又孤苦無依，她手無縛雞之力更別談開土種田了，她的唯一生活來源也只有門前自有的二畝田地里的花，當她知道她還有一段根本就不能拒絕的婚約時，您認為她該做什麼樣的選擇？」

她從來就沒有主動的選擇權，有的只有「順從」，但她這順從的日子裡讓自己好過些。

羅庭夜漆黑的眼眸微微加深了些許。

顏籬輕笑，再道，「大公子，您生在富裕人家，或許還體會不到當死亡真正來臨時有多麼的可怕，一年前，我也是死過一次的人，那次的高燒要了我的命，當我再醒來的時候，我便決定，不想再柔弱，不想再被欺，更重要的是，我想過上好日子，想過舒心的日子，您，能明白嗎？」

這話極真，她真死過，卻又活了過來。

羅庭夜，明白但也不明白。

「你的意思則說，若是你嫁給了羅家表哥，你也會像現在這樣護著他？」

羅庭夜漆黑的眼晴里，暗暗的散發著某種危險，這種危險表達著他的不喜，這個女人，難不成只想自己過得快活過得舒心而不管是嫁給誰嗎？

顏籬想了想，而後老實的道，「那也不一定，這要看羅家表哥是什麼樣的人了，若他是像大公子您這樣的好人，我不介意也助他斗個主母。」

這是老實話，也是真心話。

但這話聽得羅庭夜有些彆扭，她這是在誇他好，可一但想到她也會助那羅家表哥，他又有些不爽了起來，這種感覺，十分奇怪。

羅庭夜的不悅不變，依舊冰冷道，「接著說。」

顏籬微微的砸了砸嘴巴，這個男人，他好像有些喜怒無常啊，大地主家的大公子就是這樣傲嬌的嗎？

她挑挑眉角，「既然我註定了要嫁人，那我會讓我的生活過得好一些，您，能明白嗎？」

羅庭夜冷哼，「那這與柳氏對上，又有什麼關係？顏籬，別在我面前耍小聰明，我身子是有病，可是我的腦子卻健康得很。」

在羅府，柳氏暫時還不敢對他下手，至少，大老爺不允許她這麼做，柳氏如今做的只不過是從他生活上的一些小事情入手而已，相信這點顏籬早就看出來了。

若是顏籬低頭做人，該給她這個大少奶奶的待遇是一樣也不會少，吃著美味，穿著綾羅，日子不一樣也是舒服的嗎？又何必費心費力的這般苦纏？

從第一日敬茶，到她得知柳氏為人，再到春日祭祀晨昏定省，最後又是責打章嬤嬤，這一庄一庄，一件一件無一不是在宣示著她與柳氏的對敵。

可，為什麼呢？他怎麼也不信只是因為過個舒心的日子。

羅庭夜眼中迷茫依舊。

顏籬深嘆了口氣，「好吧，那我們就直說了吧，我不想呆在羅府，也不想你呆在羅府，我想脫離羅府，想要過自己舒心的日子只有自己另立門戶，在自家的院子里自己說了算，這才是我真正想要的。」

羅庭夜：？

另立門戶？

羅庭夜說不震驚那是假的，他想過這個女人千萬個理由，卻獨獨沒有想過她居然是這種心思這種打算？

顏籬站了起來，「大公子，請恕我直言，您只要在這裡一日這身子便得不到個好，人人都道舒心的日子才能得以長壽，您這病只怕不是身體上的，更應該是心理上的，整日的活在柳氏的陰奉陽違之下，這不病也得病。還有，我嫁給誰真的不是我能選擇的，無論是羅大表哥還是大公子你，但，最最幸運的是我替嫁給了你，大公子你心腸不壞。」

這最後一句話，倒說得羅庭夜極為舒心了，尤其是那句，「最最幸運」。

「是嗎？」羅庭夜俊眉眉角微微翹了起來。

見他表情鬆動，顏籬眼睛微微一亮，腦後靈光猛的一現，這傲嬌夫君原來也喜歡別人給他順毛啊，那，這便好辦了。

「我替嫁這種事情，若是換在別個府只怕是要被踢出來的，像謝府那樣的才配得上公子，所以，大公子第一日沒有踢我出去，便足以說明大公子為人正值，而且，敬茶的時候也多虧了大公子的提點，再加上這幾日，大公子任由著我在院子里擺布……」

顏籬這幾句話是真心的，古代的等級制度有多嚴苛她是看在眼裡的，女人在男人的眼裡不過是附屬品，莊子上好幾個媳婦被自家相公隨意的呼來喝去，羅庭夜能默不作聲，已經是好上太多了。

羅庭夜看著她帶著感激的模樣，輕聲低喃，「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