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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禮之後重新落座,庾清、庾涵依舊坐在樂康公主身邊,任江城和桓廣陽卻一左一右坐在了下首。
很多貴族人家現在已經在用椅子了,樂康公主守舊,依舊是席地而坐。
正坐是一種坐著的人很難受但是旁觀的人會覺得很好看的坐姿。任江城不經意間看過去,只見自己對面的玉面郎君寬袍大袖,雍容端凝,雖然是坐著的,卻給人以挺拔如竹之感,再配上那張澄澈明悅的清雋面龐,堪稱完美。
「桓十三郎長的很好看,養眼啊。」任江城心情愉悅。
婢女捧上茗汁。
茗汁也就是茶水了。任江城聞著茶香便覺不凡,舉起杯子品嘗后,更覺香氣濃郁,滋味鮮嫩,濃郁回甘,非尋常茶水可比。
「十三郎今天竟會想起來看望姨母。」樂康公主道。
「表兄很少來看阿母的。」庾涵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她是樂康公主的愛女,可是人多的時候也是很害羞的。現在人少,且大都是她的親人,便活潑起來了。
庾清美目流盼,「表兄是極敬愛伯母的,從前來的少,定是因為事情太多了,公務繁忙。今天么……」她含笑往桓廣陽坐著的方向望了一眼,柔聲道:「大概表兄事情略少,能抽開身了,便忙中偷閑,來向伯母請安了。」
樂康公主端莊面龐上泛起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五娘好似比我做姨母的還了解十三郎呢。」
任江城安安靜靜的飲用茗汁,心裡偷偷樂了樂。樂康公主奇怪今天居然在這裡見到外甥,結果正主沒開口,庾清倒替他解釋起來了。唉,桓十三長成那個樣子,女郎會喜歡他真是毫不希奇,可是庾五娘,你好像有點心急冒進了啊……
任江城舉起茶杯抿了兩口,愜意的咪起了眼睛。
這茶的味道真是太好了,而且形狀如花,賞心悅目。
庾清笑道:「哪裡,我一知半解的,伯母才是最明白表兄的。姨甥之間,原和外人不同。」說著話,她又忍不住看向桓十三郎。其實她知道樂康公主既不喜歡女郎們偷窺她的兒子,也不喜歡女郎們愛慕她的外甥,可桓十三郎實在太出色了,好像會發光似的,她不由自主就被吸引過去了……
桓廣陽慢條斯理的品飲茗汁,對她們幾個人的話,恍若無聞。
他的手和臉一樣白皙,手指細長優美,和他手中的湖窯冰瓷相映生輝。
庾清得不到他任何回饋,睫毛閃了閃,垂下了眼睛。
庾涵笑吟吟問著任江城,「八娘,這茗汁的滋味你可喜歡?」任江城轉過頭,見庾涵眼巴巴的看著她,一臉期待,不由的低頭看了看,「這茗汁……」看庾涵的神色,眼前這應該是很好的茶水吧?
「八娘喝過這樣的茗汁么?可知是什麼?」庾清笑問。
她笑容很明媚,眼中卻沒有絲毫笑意。不止沒有笑意,還帶著絲譏諷。彷彿在說,這樣難得的茗汁你喝過么?見識過么?不知道是什麼吧?
「八娘你知道么?」庾涵殷勤的伸長了脖子。
任江城又低頭看了看,見外形漂亮、像銀器又似美玉的湖窯冰瓷茶盞中,茶葉好看得像花一樣,心中一動,試探的問道:「蒙頂石花?」
庾涵登時笑彎了眉眼,「八娘果然不俗。」回身喜滋滋看向樂康公主,撒嬌的道:「阿母,用這樣的茗汁招待八娘這樣的客人,方才相宜,對不對?」樂康公主溺愛摸摸庾涵的頭,「相宜,很相宜。」
任江城暗暗鬆了口氣,知道自己猜對了。
蒙頂石花號稱人間第一茶,產於蒙頂山中,造型自然美觀,形似花,又如雀舌,所產春茶不過數斤,為數不多,極其珍貴。這樣的名茶是拿著錢想買也買不著的,任江城以前根本沒有喝過,今天能猜出來也是純蒙,所幸蒙對了。
庾清神色驚訝,「八娘在家中時常品飲蒙頂石花么?怎地如此熟悉?」
任江城微曬,「蒙頂石花產量極少,刺史府中哪裡能見得到?我從沒喝過,不過聞名已久,見它形狀如花,胡亂猜上一猜罷了。」
「原來八娘是胡亂猜的么?」庾清嫣然,「子曰『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
任江城自然而然的接上,「我曰,知道的便大膽的說,不知道的便大膽的蒙。」
「噗……」庾涵一口茶水噴出來,笑的前仰後合,「知道的便大膽的說,不知道的便大膽的蒙……嘻嘻……」
樂康公主肅穆的面龐上也露出笑意。
「八娘你……」庾清大為氣惱。
桓廣陽把玩著手中的湖窯冰瓷杯,微笑看了任江城一眼。
任家這位八娘,真的是……很與眾不同啊……
「八娘子和令尊任將軍一樣,都是快人快語。」他緩緩說道。
樂康公主大為驚訝,抬頭上下打量他。
庾涵揚眉,「咦」了一聲。
庾清忍了又忍,還是臉色大變。十三郎向來少言,便是在桓家、庾家以至宮城的宴會之上都經常從頭至尾一言不發的,可他今天說話了,說的是任八娘和她的父親……
樂康公主忽想起一件事,道:「八娘,你得謝謝十三郎呢,令尊令堂給你的信函,是十三郎從嘉州替你帶回來的。」
任江城作恍然大悟狀,「我聽祖父說過這件事啊。可是我太遲鈍了,方才已知道是桓家的郎君,竟沒想到這一點。」她客氣的離席致謝,「有勞桓郎君,八娘感激不盡。」
桓廣陽離席還禮,「舉手之勞,八娘子言重了。」
說著客氣話,桓廣陽嘴角上揚,似笑非笑。這位八娘子何等聰慧,哪裡會是沒想到這一點。她是想避嫌吧?當著樂康公主的面,不願表示出一絲一毫對年輕郎君的殷勤之意。雖然有些話說的似乎很張揚,其實卻是謹言慎行。
既然提到了信函的事情,任江城出於禮貌,少不了要問問任平生、范氏、陵江王等人的情形。出人意料的是,桓廣陽告訴她,「陵江王殿下玉體安康,令尊令堂,我並沒見過。」他是受了陵江王的託付,和任平生、范氏夫婦,沒打過照面兒。任平生的性情脾氣,是他從陵江王口中聽到的。
「如此。」任江城悵然,「本以為能問問我阿父阿母的近況……」
樂康公主一顆慈母心被觸動了,聲音柔和了許多,「八娘很想見到你阿父阿母,對么?」
任江城溫順的點頭,「是,很想很想。」
樂康公主神色更加慈和。
庾涵熱心的出著主意,「八娘你想念阿父阿母,便去嘉州好了。」出過主意后卻又懊悔,「可是,我要回京城了,以後咱們便見不著面了啊。」樂康公主納悶,「阿敏,你和八娘今天是第幾回見面啊?」庾涵不好意思了,小聲嘀咕,「雖然是頭回見面,可是,我和八娘很投緣……」
樂康公主不禁一笑。
任江城大為感動,許諾道:「以後我會去京城開開眼界的,到時候一定去看你。」
庾涵便高興了,「一言為定啊,你可不許忘了!」
一名童兒在門口探頭探腦的往裡看。庾清眼尖,蹙眉道:「那是伯父的書童阿布吧?他在做什麼?」樂康公主隨意的瞅了一眼,「阿布總是這樣的,說也說不改。帶過來吧,莫嚇著他。」婢女忙答應了,過去將那名叫阿布的童兒帶了過來。這童兒才五六歲,頭上梳著兩個衝天辮,滿臉稚氣,過來行了個禮,奶聲奶氣的道:「將軍命阿布來請十三郎。」
樂康公主問:「將軍現在哪裡?」
阿布忽閃著大眼睛,「將軍命阿布來請十三郎……」
庾涵好奇的問他,「阿布,你不是就會這一句話吧?」
阿布甜甜笑,樣子天真可愛,「將軍就教了阿布這一句呀。」
樂康公主嘆了口氣,「也不知將軍是怎麼想的,放著多少僕從不用,偏要用這小童兒。聽聽,連個話也說不清楚。」想想安東將軍這怪脾氣,不由的搖頭。
任江城在旁看的很是稀奇。
桓廣陽施施然站起身,「姨丈見招,原來不是這裡。」
樂康公主失笑,「我說今天怎麼會見著你呢。是你姨父命人叫你,卻沒說清楚地方,所以你才會到了這裡,對不對?」
桓廣陽微笑躬身,「姨母,兒告辭。」
「去吧。」樂康公主揮揮手。
桓廣陽告辭離去,頎長清俊的身影消失在門口。
作者有話要說:先到這兒。
下午我把明天的更新存出來,明天早上八點,準時更新,全章。
謝謝大家,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