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懸崖對決(1)
獵場與行宮之間的空闊場地,眾人激烈討論著離王與衛國大將軍此刻必然十分勇猛,必定已捕獲多少多少兇猛的獵物,更有甚者,竟私下裡打起賭來,賭他們二人誰勝誰負?
漫夭雙眉微蹙,眼睛忽然莫名地跳了起來,心裡漸漸感到不安。她抬頭看了看變得陰鬱的天空,他們進去有半個多時辰了,還不見出來。
天際浮雲攏聚,漸漸發烏,似有暴雨之兆。
臨天皇坐了一會兒,忽覺胸悶頭暈,體力有些不支。這是最近一段時日常有的事,御醫也說不出個所以然。陳公公見他臉色不好,忙道:「陛下可是累了?老奴扶您回宮歇息吧!」
臨天皇點頭,對啟雲帝歉意道:「朕先失陪了。」
啟雲帝儒雅笑道:「臨天皇請隨意。」
臨天皇又對向統領吩咐道:「無憂回來,讓他來見朕。」說罷扶著陳公公的手,朝行宮而去,一路上悶咳了幾聲。
漫夭與眾人一同行了恭送之禮,還欲落座,眼光掃及太子,發現太子盯著臨天皇的目光有一閃而逝的陰狠和猙獰,繼而他又望了眼獵場方向再與身邊的痕香對視一眼,似有隱隱期待和即將得逞的暗喜。漫夭心中微驚,愈發的坐立不安,恰逢此時九皇子從獵場歸來。
九皇子手中拎了一隻漂亮地小白兔,朝漫夭獻寶道:「璃月,這兔子好看吧,送給你的。咦?七哥呢?」
漫夭接過他手中的兔子,毛茸茸的,十分可愛,只可惜她此刻沒什麼心思。見他問起,便應道:「離王和將軍進了獵場。」
九皇子奇怪道:「七哥一向對狩獵沒興趣啊,他怎麼會進獵場?」
漫夭心中咯噔一下,回想之前的情形,是太子先提出讓宗政無憂和傅籌比狩獵,繼而故意曲解她話中之意,似有激怒宗政無憂之嫌,難道獵場里有古怪?她霍地起身,就聽啟雲帝笑道:「看你們玩得挺痛快,連朕也想進去湊湊熱鬧。可惜臨天皇身體不適,不能與朕同行。不如,皇妹你代朕去獵個一隻半隻的回來,也好彌補下朕的缺憾,可好?」
漫夭微愣,騎馬和射獵,她在啟雲國練習過,但技術只能算是很一般,皇兄這會兒提出讓她進獵場,究竟是何用意?也罷,她正好想進獵場去看看宗政無憂和傅籌二人,希望他們都沒事才好。
她放下手中的兔子,還沒答話,太子已然笑道:「原來公主也會騎馬射獵?那太好了,本太子還真想見識見識公主的馬上英姿,只不過,這獵場裡頭畢竟有危險,公主金枝玉葉,可不能有個閃失……香兒,你就代本太子陪公主一同去,也好保護公主安危。」
痕香應道:「是!妾身定會盡心儘力保護好公主,請太子放心,也請啟雲帝放寬心。公主,請。」
痕香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看起來很友好,完全找不到之前的半分敵意。有人牽了兩匹馬過來,漫夭心中冷笑,卻是淡淡地望了他們一眼,不動聲色的拒絕道:「勞太子費心,容樂就是進去轉轉,很快便會回來。雖然容樂武藝不精,但保護自己的能力還是有的,就不麻煩香夫人了。」
太子擺手笑道:「公主此言差矣!本太子自然知道公主武藝不凡,但公主身份尊貴,又身系兩國和平大任,非同兒戲,自然要有人照應才好。啟雲帝以為如何?」
啟雲帝笑了笑,望著漫夭,又是寵溺又是關懷的語氣,道:「太子說得有理,皇妹就領了太子的好意吧。射獵只是個樂子,萬一沒獵到也無妨,但皇妹一定要注意安全!」他說著起身拍了拍漫夭的肩,力道有些重。
看來,他們是打定主意要痕香跟著她,一點拒絕的機會都不給她。漫夭面上淺淺而笑,眼中卻並無笑意,只有無邊的諷刺,道:「皇兄請放心,臣妹定會平安歸來,不叫皇兄失望。」她將失望二字,說得極重。尋了一匹馬,翻身騎了上去。正待揮鞭,卻被九皇子拉住。
九皇子轉身去攔住痕香的馬,別有意味地笑道:「正如太子所說,璃月的安危關係兩國和平,那麼,太子讓香夫人隨行保護璃月的安危,不太合適吧?她們兩個弱女子,萬一碰到兇猛的野獸,誰保護誰還不一定呢!而且,我也沒聽說過香夫人會武功啊,奇怪了,難道青樓修習的技藝還包括武功這一項嗎?」
九皇子別有意味的一席話,太子和痕香的面色皆是微微一變。痕香出身青樓,大家都知道,一個青樓女子若有高強的武藝,不得不令人懷疑。痕香捂嘴笑道:「九皇子這是不放心公主呢,呵呵,若實在不放心,那就一起去吧。」
九皇子輕哼了一聲,道:「去,本皇子自然是要去的,只是不想跟你同路。璃月,我們走。」說完不再理會痕香,翻身上馬,與漫夭對視一眼,齊齊奔向獵場。
獵場內,馬蹄印亂而不清,他們依照感覺往前走,走到密林深處,發現跟著宗政無憂進來的一隊禁衛昏倒在地,九皇子立刻下馬查看,說是中了迷魂香,漫夭皺眉,心頭的不安越發的擴散。
找了一炷香的功夫,找到一處被破壞的圍欄,仍然不見宗政無憂和傅籌的身影,周圍一點響動都沒有,寂靜得讓人發慌。
「璃月,你說……七哥不會有事吧?」九皇子憂擔心道。他一直覺得七哥的武功那麼厲害,應該沒人能傷得了他,但心裡仍不免擔心,偏湊巧今日冷炎被派出去辦事了,也沒個人跟在他身邊。京城裡的局勢微妙而緊張,如果此時有個閃失,該怎麼好?
漫夭抿了抿唇,掩下心頭的恐慌,堅定道:「不會有事,不會的!」
烏雲遮日,天空黑壓壓的一片。獵場之內雜木橫積,秋風獵獵,撩動樹枝拍打嘩嘩作響。
漫夭來到一個樹木屏障前,看到獵場之外的懸崖邊,手持弓箭的兩名男子目光深沉,面色凝重,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然而,他們手中的弓箭對準的卻不是兇猛的獵物,而是對方的心臟和咽喉。
漫夭一見,驚道:「你們在幹什麼?快住手!」這兩個男人瘋了嗎?竟然在這裡對決!
宗政無憂和傅籌皆是一震,同時回頭,極有默契地異口同聲道:「你來做什麼?」
漫夭皺眉,怒瞪著他二人,發現他們二人竟然都受了傷,傷口在手臂上,鮮血正汩汩往外流淌,他們卻好像看不見一樣。她心口一窒,連忙催馬過去。九皇子比她快了一步,迅速跳下馬朝宗政無憂奔去,邊跑邊叫道:「七哥,你受傷了?」說著,人就已經到了樹木屏障一旁的木樁前。
宗政無憂和傅籌臉色大變,同時叫道:「別過來!有機關!」
還是晚了,木樁一經觸動,只聽咔嚓一聲響,隱藏在樹木屏障內的利箭朝著四面八方激射開來。
漫夭本就心繫於他們二人,根本毫無防備,此刻利箭射來,她本能的閃躲,不想就在這時一道閃電劈開天幕,隨之轟隆一聲巨響,她身下白馬受了驚嚇,發了瘋一樣地朝著懸崖衝去。她還來不及驚呼,就已經被甩了出去,身後緊隨而至的,還有一道躲不開的閃爍著冰藍色的箭光。
懸崖也許不算太深,但那支箭,能要了她的命!
「阿漫!」
「容樂!」
宗政無憂與傅籌皆驚叫出聲,而九皇子叫的卻是:「七哥!」
白色的身影直覺地飛掠而起,沒有半分猶豫,在懸崖的半空一把將心愛的女子卷進懷中。那把分明淬著毒液的利箭「噗」的一聲射穿了他的肩胛骨。
漫夭驚駭得瞪大眼睛,看到他俊美無比的面容在那一剎那抽搐著變了形,他一聲悶哼彷彿刺穿了她的耳膜,重重砸在她心上,讓她不受控制的顫抖。
「無憂……」
為什麼啊?他那天明明已經對她絕望,為什麼現在還會拼了命的救她護她?她就是想讓他死心,讓他全無顧忌,才不會因為她而處處受制於人,可他為什麼執迷不誤?讓她死了又如何,世上女子千千萬,總還有一個能帶給他幸福!他怎麼就不懂,怎麼就不懂!
宗政無憂眉頭緊緊鎖住,抱著她的身子急速下墜,女子略帶哭腔的驚喚他根本沒聽見,此時他一心在想怎樣將她安全帶到地面。
懸崖高逾十丈,底下似是一塊平原,就這樣掉下去,以他們的武功雖不至死但必定重傷,若是昏厥,再有野獸出沒,那便沒有活路。想到此,他飛快折斷穿透他身體的箭矢,猛地用力扎入一旁的岩石。由於力道過猛,震得兩處傷口鮮血噴涌。
漫夭心知此時不是難過的時候,比擔憂和恐懼更重要的,是減輕他傷勢加劇的程度。她深吸一口氣,很快鎮定下來,伸手抓過自己身後箭袋裡倒灑出來的箭矢,學著他的動作,凝聚內力往岩石上扎去,並對他說:「你鬆手,讓我來!」
宗政無憂微微一愣,見她望過來的目光十分堅定,他皺眉稍稍沉吟,便鬆開手,用雙臂抱緊了她,將兩人的性命交付到她的手裡。
漫夭以箭矢借力減緩兩人下墜的速度,終於平安落地。
九皇子這才反應過來,二話不說,以同樣的方法,也下到懸崖之底。
一直懸著心的傅籌這才吐出一口氣,轉過眼,目光凌厲如刀,死死盯住擋在他面前耽誤他救人的女子,他雙拳緊攢,沉聲喝問:「是誰叫你擅作主張?」
痕香揚頭,語氣倔強道:「你做不到的,我幫你做!這樣你既不會失信於她,也不會對門主無法交代!」
傅籌眉頭緊擰,眼中掩飾不住的盛怒,質問道:「那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她有多危險?倘若宗政無憂,稍有一點猶豫……」後果,將不堪設想!
「宗政無憂不會猶豫!我們已經試探過很多次了,不是嗎?」痕香看了眼他手臂上被利箭劃破的血痕,眼中滿是心痛,聲音漸漸變得失落而凄楚,她痛聲問道:「少主!您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瞻前顧後了?您不是一向心狠手辣、鐵血無情、殺人不見血的嗎?你不是善於隱忍、喜怒不形於色嗎?您不是運籌帷幄、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嗎?可是您看看現在的您自己,為了一個女人,變成什麼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