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南朝皇妃(2)

第59章 南朝皇妃(2)

事實證明,她並非胡思亂想。第二天已成為禁軍首領的蕭煞面色沉重的來找她的時候,那欲言又止的神情,她只看一眼就明白了七分。

「有什麼話就直說吧。那些大臣們,又參奏我什麼了?」漫夭淡淡地問。

蕭煞沉目道:「他們說後宮一人獨寵是國之大忌,說主子枉顧后妃禮儀,隨意出入議政殿,企圖干政,擾亂朝綱……還有人說主子是北朝的細作,說您的白髮……」蕭煞頓住話,一向沉穩的面容有著明顯的怒氣。後面的話他沒有再說下去,漫夭卻已經知道。無非就是在茶館里聽到的那樣,說她是惑國妖孽!連姦細這種名義都能拿出來說事,所謂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漫夭冷笑道:「那他們想怎樣?」

蕭煞道:「禮部擬了名單,勸皇上選妃充實後宮。參選女子一共一百二十人,名單已經呈給了皇上。」

漫夭面色一變,眼神陡然犀利,道:「那名單里……可有皇後人選?」

蕭煞道:「有,桑丞相獨女桑鴦。」

桑丞相?那個個子不算高、雙眼精光內斂的男人!他在江南的勢力盤根錯節,當初宗政無憂之所以會封他做丞相,也是為了藉助他的勢力先穩住一些人。看來,這個人已經不滿足於僅僅當一個丞相!

「皇上怎麼說?」

「皇上……沒有表態,只是按下此事不提……」

漫夭心猛地一沉,緩緩在窗邊坐了,以無憂的個性,會壓下此事,說明桑丞相的勢力大到連他都要顧忌,他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行事無忌的離王,如今的他是一朝皇帝,學會了顧全大局,這一次的事情,他會如何處理,她心裡一點底都沒有。平常政事,她還可以提提建議,說說心中想法,偏偏這事她不能插手。

蕭煞走後,她一個人坐在窗前發獃,手中的竹簡她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午膳時她沒胃口,宮人們送來的膳食被原封不動的撤走。她起身將桌上看過的竹簡都放回書架上,目光掃見上層曾經用來放傳國玉璽的匣子,她抬手將匣子往裡邊挪了挪,匣子下方露出一角白色,她動作一頓,便將那白色的紙張抽了出來。

拿在手裡,她微微一愣,這似乎是秋獵前傅籌給她的東西,說是秋獵后才能看。那白紙疊得整整齊齊,摸著厚度似乎不止一張。而最外面的一張看起來像是用來包住裡面的東西,她輕輕展開一角,發現裡面的紙張不似外面的平整,像是被人狠狠搓揉過。她皺眉,指尖停留在那上方,輕輕劃過,然後打開。

休書二字赫然印入眼帘,她微微一怔,看到包裹著休書的那張紙上,還有兩行字。

「容樂,如果我輸了,你把這個拿出來,沒人會再為難你。這是我如今唯一能為你做的!」

漫夭呆住,拿著休書的手僵在那裡,門外忽然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漫夭頓時回神,一轉身,宗政無憂人已經到了她面前,他的目光一下就投在了她手中之物,原本擔憂的眼神立刻沉了下去,漫夭忙將休書連同外頭寫了字的那張紙一同揉了扔進一個角落道,對他微微笑道:「剛整理東西時不小心翻出來的。你怎麼這時候過來了?」

宗政無憂沒說話,牽了她的手坐下,方道:「聽說你沒用午膳,身子不舒服嗎?」

漫夭愣道:「你這麼急急忙忙地趕來,就為了這個?」心裡一陣感動,她推他,道:「我沒事,只是沒胃口。你快去忙吧,不用管我。」她突然害怕,這一年裡,已經習慣了有他的日子,習慣了他對她如此緊張,若將來沒有他在身邊,她該怎麼辦?

宗政無憂被她推著起身,臉色有些不好看,但還沒走到門口,她又叫他:「無憂!」

他微微皺著眉回頭,她按下心底的一切苦澀,努力對他揚起笑容,道:「不管你怎樣決定,我,都不會怪你!」

宗政無憂一怔,又朝她走了回來,在她身邊坐了,定定看她。她連忙垂了眸子,躲開他犀利的目光,宗政無憂沉聲道:「你都知道了?」

漫夭沒做聲。

宗政無憂托起她下巴,迫她與他對視,他目光深邃,眼底柔情無限,她看一眼便不捨得再移開眼。

宗政無憂道:「對我沒信心嗎?」

「不是……」她搖頭,曾經以為自己和一般女子不同,現在才覺得,在愛情面前,女人都是一樣的。以前可以因為他感情的不純粹而決絕的選擇離開,可如今,在經歷了那些磨難才好不容易重新走到一起,她再也沒有勇氣輕易和他說別離,因為太了解他的心。只是,人活在這世上,有太多的責任和身不由己!他為她放棄過太多東西,也為她受過常人無法想象的恥辱,她再也沒有權利要求他做任何事情。

「阿漫!」他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皺眉打斷她的思緒,用指尖輕輕撫摸著她清麗的臉龐,神色鄭重道:「相信我!」

他的聲音溫柔而堅定,彷彿蘊含了無窮的力量,讓她的心莫名的安定下來。

「璃月,璃月,點心來了!」門外傳來九皇子的叫聲,宗政無憂擰眉,放開了她,九皇子進屋一見宗政無憂也在,連忙笑道:「七哥也在啊!你讓我買的點心買來了,七嫂你嘗嘗。」立刻變換了稱呼,他將大包小包的點心放到漫夭面前,並打開包裝,漫夭一看,欣喜道:「是五味齋的點心!」

她吃過一次,很好吃,想不到宗政無憂竟然記得。她拿了一塊在手裡,還沒吃,心裡已經滿是幸福。

九皇子理所當然的留下,直留到晚膳時分,望著一桌並不算很豐盛的飯菜,食慾大動。

這時,一名宮女進屋稟報道:「皇上,娘娘,蕭姑娘回來了!」

蕭可為替漫夭尋烏髮奇葯,出門有大半年了。漫夭乍然聽說她回來了,心中一喜,正要問她人呢,就聽外面一陣急急的腳步聲傳了過來,緊接著,一個粉橙色的身影飛奔而至,一邊跑一邊叫道:「公主姐姐,我回來了!」

漫夭忙迎上去,蕭可看上去比一年前成熟了,眉眼間褪去了青澀和單純,多了幾分狡黠,想必是在外頭也經歷了不少事情。她像往常一樣,習慣性的去挽著漫夭的手臂,笑得極甜。但一轉眼見到九皇子,瞪眼道:「咦?你怎麼也在?」

因為初到江南時九皇子對漫夭不友好,蕭可和他沒少鬧矛盾,還時不時偷偷給他下點藥粉,害得九皇子有一段時間不敢進宮。

九皇子一看到她,頭皮發麻,反射性地跳到宗政無憂身後,瞪著眼睛,用手指著她,叫道:「你你你……你別過來啊!七嫂,你快管管她,千萬別讓這死丫頭靠近我!」

漫夭見他嚇成那樣,便拉住蕭可,笑道:「可兒,你剛回來,先坐下歇會兒。」

宗政無憂望了眼跟著蕭可進來的二煞,他們垂著頭,紅魔面具未曾遮住的半邊臉滿是愧色。宗政無憂皺眉,沉聲問道:「東西未到手?」

二煞頭重重垂下,齊聲道:「屬下慚愧!」

蕭可面上的笑容瞬間褪下,也低下頭去,滿眼愧色,不敢抬頭看漫夭。

宗政無憂面色沉鬱,渾身透著冷冽氣息,九皇子不自覺退後幾步,對蕭可叫道:「你這死丫頭怎麼搞的?不是說已經查到血烏在北夷國原都了嗎?給你派了那麼多的人,為什麼還沒拿到?」

蕭可狠狠扯了下自己的衣角,跺腳氣惱道:「是查到了,可是……被人捷足先登了!」

九皇子奇道:「咦?是什麼人竟然能趕在你們前頭?」

蕭可撅嘴道:「我也不知道。很奇怪,血烏對一般人沒什麼用處,普通人應該不會想要這東西的……」

宗政無憂眼光一頓,忽然眯起鳳眸,抿著薄唇,低眸沉思起來。

漫夭微愣,掩下眼底微涼之色,淡淡笑道:「沒拿到就沒拿到吧,反正我也已經習慣了。你們辛苦了,都去歇著吧!」

二煞領命退下。

九皇子見屋裡氣氛有些沉重,忙站出來咧嘴笑道:「七嫂,你別難過,白髮多好看啊,看起來像仙女!你看你看,比蕭可那死丫頭的黑髮好看多了。」他倒也不是說謊,他確實覺得漫夭白髮的樣子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味道,那種美,既凄涼又帶了些妖冶,以聖潔的姿態展現在人們的眼前。

蕭可連忙附和道:「是啊是啊,公主姐姐,你白髮也很美的。」從見面就成了冤家的兩人第一次奇異的默契。說完,兩個人互瞪一眼。

漫夭淡淡笑了笑,沒說話,雖然說是習慣了,但心裡多少有些失落。聽說這血烏需要用人的鮮血來餵養才能起到烏髮奇效,餵養之人,還會損傷元氣,也不知是何人拿走了血烏,那血烏對他又有何用處?

比起南方空氣的潮濕,北方的氣候格外乾燥。

臨天國北朝大獲全勝的鐵甲雄獅在班師回朝的路上被大雪阻住,十數萬軍隊搭起的帳篷綿延數里。

帥帳之外,一身金色盔甲的男子背手佇立在雪山山頭,他面容冷峭,神色蒼然,目光遠眺,望著遙遠不可觸及的方向。冷風呼嘯,刮在他染了滄桑的英俊臉龐,刀割般的生疼,他絲毫不覺。身上的盔甲在狂風中叮叮作響,身上肌膚的溫度有如戰場上的伏屍。

腳下,一望無際的雪色蒼茫,冰冷的寒氣無邊蔓延,一直滲透到人的心底。而此人,便是北皇宗政無籌。無籌,無需籌謀,一切盡在手中。可他卻事事籌謀,仍得不到最想要的東西。

「啟稟陛下,末將已經遵照陛下的旨意,將兩邊的積雪各打開一個出口,僅容一人通行。」一名將士單腿跪地拱手稟報。

宗政無籌收回目光,面容鎮定,淡淡道:「召各位將軍回營議事。」

帥帳之中,眾位將軍分立兩旁,面色肅穆,宗政無籌掃一眼眾人,沉聲道:「邊關小國趁我朝大軍在外,奪我城池,殺我子民,著實可恨!林將軍,朕命你帶領兩萬人馬今夜走左側雪道,秘密前往西面邊境,楊將軍帶兩萬人馬走右側雪道,去東面邊境。我大軍被大雪阻住,他們必定疏於防範,你們白日潛伏山上,夜裡行軍,十日內務必趕到目的地,夜襲,將敵軍一舉殲滅。」

林、楊兩位將軍立刻跪地道:「末將領旨!」

宗政無籌道:「下去準備罷。」

「遵旨。」他們退出營帳,一名將軍出列,道:「陛下,南朝獨立已一年有餘,我們是否趁大軍氣勢正盛,揮師南下,直搗江都,不給他們休養生息的機會?」

另一名將軍出列,反對道:「末將以為不可,經過一年的時間休整,南朝勢力已經穩固,我軍將士征戰數月,已經疲累不堪,而南朝兵馬以逸待勞,此時交戰,乃下下策。」

宗政無籌掀了眼皮,掃一眼其他人。一名謀士出列,道:「末將也以為不可。聽聞塵風國新孕育出一批良駒,有意在開春后尋找合盟之國。我軍本就戰馬不足,此次出征又損傷無數,不如先回京休整,待開春后,與塵風國合作,購得戰馬,再行南下不遲。況且陛下出京已久,朝中事物恐早已堆積如山,等待陛下處理。」

宗政無籌眼光微轉,戰馬?塵風國!到時候去的人,不止他一個!「今日先議到這裡,都退下吧。」

眾人退下,他一人獨留大帳。走到帳前桌案,望著案上被一塊漆黑色的布遮蓋住的東西,目光漸漸盪開,眼前浮現那一頭刺眼的雪色。眼底驀然一痛,早已麻木的心仍然像是被刀割一般的疼。

他伸手掀開黑布,黑布下是一盆小小的似是花草般的東西。透明的根莖,烏黑色的葉子像是喇叭合上的形狀,只有很小的一片。

天將黑的時候,那葉片緩緩張開,就如同盛開的喇叭花,幽黑的葉片中央,三根纖細的如同銀針般的花柱血紅的顏色,似是在渴望獻血的滋潤。

他輕輕抬手,毫不猶豫的將食指伸了過去,那花柱像是突然有了生命,根根直刺進他指尖的肌膚,在他的手上迅速伸展開放,青白的肌膚下血紅色擴張,極為霸道。

他面色漸漸發白,心口如蟲蟻在啃噬,胸口急劇起伏,他卻連眉頭都不肯皺一下。雙眼緊緊盯住那花草透明的根莖慢慢變成妖冶的血紅,烏黑色的葉片也透出暗紅的光澤。那在他肌膚下盛開的花柱逐漸的枯萎縮回到葉片之中,他收回手,那葉片再次合上。

他望著那小小的花草,黯淡的眸色中漾出一抹奇異的溫柔,低頭看自己的手,毫無血色的慘白。

五日後,冰雪消融,大軍拔營。

十二日後,東西兩面邊境傳來大捷的消息。

宗政無籌帶領大軍還朝,北朝上下一片歡騰景象。而此時的南朝關於皇妃娘娘是惑國妖孽的流言愈演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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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髮皇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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