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果真是下來渡劫

言上背著睡著的洛櫻在黑夜裡走著，路上行人和車都越漸稀少。

洛櫻坐在路邊的長椅上哭了很長的時間，眼淚似乎決堤一般沒有辦法止住，一直到醉意來襲，靠著他睡去。

深秋的夜十分清冷，言上把外套重新披在她的身上，背著她走出這個龐大的別墅群小區。

他設想過遇見她的很多場景：她是醫生在醫院偶遇、她是老師在學校偶遇、她是女強人在公司偶遇……不管哪種相遇他都沒有設想過她如此狼狽。

原來，他們兩個人的人生都並不如意。

「地震了嗎？我感覺在晃。」洛櫻突然閉著眼睛嘟嚕著。

「沒有，你睡吧。」言上回頭道。

洛櫻咂咧咂嘴，本能的緊緊搭住他的脖子。

言上輕笑，把她掂了掂：「你為什麼不照顧好自己呢？又不傻，一個男人也看不住。」

「你一個小屁孩懂什麼？人生在世，百劫千生。我是下來歷劫的，懂嗎？」

言上回頭看看洛櫻：「是，你是青丘女帝。」

洛櫻沒有回話，整個人暈暈乎乎的。

好不容易回到了家，尹淡月見洛櫻臉上似有淚痕，口語道：「哭了？」

言上點點頭，橫抱著洛櫻把她放回卧室的床上，正待起身，洛櫻忽然纏住他的脖子，兩眼迷離：「你說，我和她誰好？她不就是性感一點嗎？我也不差啊。」

說完，往言上那飽滿的唇上一吻......

「洛……櫻……」

洛櫻聽見呼喚，微微睜開眼睛：「小屁孩？」

然後翻了個身，沉沉睡去了。

言上站起來，深呼吸了幾次，平靜下來，替她輕輕的把被子蓋上。

「她哭了嗎？真哭了？」尹淡月扯住言上問。

「嗯。」言上點點頭。

「那我就放心了。你不知道整整一年，她特別平靜，既沒有哭也沒有鬧，從那邊搬過來的時候就像出門旅行一樣，我覺得她這樣不正常。」尹淡月點燃一根煙，順手遞給了言上一根：「你不了解她，她其實是一個很愛工作的人。我和她是高中同學，後來一起讀大學在同一個系，畢業后都去了新聞部。她是一個衝動和正直的人，對生活很有感悟力，總能抓住動人心魄的一瞬間。她就像天生為了新聞而生，她畢業後去了新聞社，她每次的作品都能得到高度讚賞，她也很拼，為了一個新聞有時候一兩個通宵不合眼。就是這樣一個女人，在一個男人面前放下了熱愛，衝動的結了婚，做起來全職太太。別說你，我都很難想象，一個這樣狂熱為世界代言的女人，怎麼可能就這樣屈居於宅子里整整十年的時間，這十年她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愛他。可惜，最後還是散了。這個打擊對於她應該很大，她的堅強還不足以支撐她看透，她並沒有想通，只是在熬。」

言上默默的吸了一口煙。

「她是一個對世界很通透的人，但是對自己卻很糊塗。」尹淡月吸了最後一口煙，然後滅了，扔進了垃圾桶。

「今天辛苦你了，這事和你沒有什麼關係，謝謝你聽了這麼久。」尹淡月打開門：「不過，如果可以，你今晚幫我看住她。」

言上關上燈，躺到沙發上，回想著洛櫻那孤獨的背影還有剛剛那個吻。

他把脖子上的鏈條表拿了出來，細細撫摸著。

這是母親的遺物。

裡面也有母親的秘密。

他朦朧中睡去，恍惚有人給他蓋上被子。

「媽媽……」他心裡喊著，又突然驚覺，瞬間坐了起來。

洛櫻正打開冰箱準備找東西吃，燈開了。

「你餓了嗎？」言上繫上圍裙：「我幫你做點東西吧。」

「下碗速食麵就行。」

洛櫻坐在吧台桌邊托腮沉思，言上的餘光瞟過，見她已經換了衣服，洗了澡，臉色平靜，他掃過她的嘴唇，有些臉紅。

「你還好嗎？」言上小心翼翼的問。

「說實話，不太好。恨不得把那對姦夫**剁了。」洛櫻恨恨道。

「但是，那樣有什麼用了？」洛櫻忽然平靜下來：「言上，你還太小，你的生活就像嶄新的畫，你可以隨性塗抹，畫出來的都是個性。但是我不行，我已經行在了人生的中途，前路漫漫，後有追兵，有些坎我只能自己跨，有些劫我只能自己渡。」

「幹嘛老是以長輩自居。誰說的年齡比你小就一定比你經歷得少。人的心理年齡和實際年齡沒有關係。不過，你說得對，自己的苦難，只能自救。」言上切著菜，動作利落乾淨。

「離婚的事的確打擊到了我，但是更打擊我的卻是昨天，當我發現終有人替代我的時候，感覺是種屈辱。」

「所以，你更要好好生活，人生在世需盡歡。」言上把面端給她。

洛櫻看著一碗速食麵上放著煎蛋青菜火腿，讚歎道：「言上，你平時就是這樣吃速食麵的？這麼豪華。」

言上淺笑道：「小的時候媽媽很忙，所以多數時間我做飯吃。」

「其實大家都不容易。」洛櫻迫不及待的吃了一口：「真好吃，感覺上了深夜食堂。」

風捲殘雲以後，連湯汁都不剩：「果真美食的力量是最強大的，幹了這碗面，我，洛櫻又活了。」

「你還挺容易復活，一碗速食麵就夠了。」言上調侃道。

「人生不易，當然要給自己台階下。」洛櫻伸了個懶腰。

「言上，你住這兒會不會虧了？做飯，接小布丁，還要伺候夜宵。」

「嗯，是有些虧。」言上認真的點點頭：「要不你額外補貼一點？」

「怎麼補貼？」洛櫻問，忽然想到在自己醉的時候似乎做了什麼，她記得小屁孩那緋紅的臉，還有那吻。

她覺得是個夢又似乎不是。

她盯著言上欲言又止，言上被她盯得有些發麻：「怎麼了？」

「我們……兩個有沒有發生什麼？」洛櫻直愣愣的問。

「什麼什麼？」言上迴避著她的眼光。

「就是有沒有發生什麼身體上的摩擦？比如……」

「比如什麼？」言上湊近，一臉壞笑。

看著他的無敵玉顏，洛櫻心亂了一拍，忙把他輕輕一推：「沒什麼？」跑回了自己房間。

「應該是夢吧……」洛櫻問自己。

來到辦公室，洛櫻和言上發現整個辦公室氛圍都不對，大夥噤聲屏氣，大氣都不敢出。

「早啊！」洛櫻打了招呼。

任萱把她扯住，耳語道：「小聲點，大boss來了。」

「誰？社長？」洛櫻心裡打著小鼓。

「老早就來了，把BOBO嚇得頭都禿了，現在在總編室。」

正時，門開了，BOBO點頭哈腰的出來，鬆了一口氣，回頭對洛櫻招招手：「洛櫻，進來一下。」

全辦公室的人都看著洛櫻，洛櫻一臉悲壯的走進來主編室。

主編室的椅子上坐著一個男人，大約四十幾歲，黑色西裝，古銅色的皮膚，鼻子高挺，長相說不上俊美，卻自帶王者氣息，讓人震懾。

洛櫻離他幾米開外，就被他那氣場壓制，大氣都不敢出。

「你是洛櫻？」男人問，看著手上的資料。

「嗯。」洛櫻老老實實的站著回答。

然後……沒了下文……

洛櫻站著等了很長時間，那個男人都沒有再說話，只認真的看著手上的大疊資料。

洛櫻站得腿都發酸，抬起眼，只見他正摸著下巴，對著資料若有所思。

他那青茬的被剃過的下巴居然很是性感，散發著成熟男人的魅力。

「社長，您渴嗎？我給您倒杯水。」

「咖啡。」

「哦。」洛櫻小心的把咖啡泡好，端在了桌上。

社長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然後……又沒有瞭然后。

洛櫻心裡像是有著幾百字螞蟻再咬，難受極了，這樣被晾著，讓她極度壓抑。

她輕輕的深呼吸，在做思想鬥爭：是安靜的站著還是問個明白。

死就死個痛快，這樣半死不活實在難熬。

「社長，這次月刊的事是我一個人的錯，與VV無關，我願意一個人承擔過錯。」洛櫻乾脆的說道。

社長抬起手，看了看錶：「兩小時零五分，我等了你兩小時零五分，你才開口。你難道不應該一進來就道歉嗎？」

「我……。」

社長抬起頭，仔細的看著洛櫻：「除了道歉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洛櫻把工作牌取下放到他面前：「我願意辭職。」

社長往後一靠，盯著洛櫻：「辭職就能解決問題嗎？的確是你的錯。但整個VV也有問題，不然怎麼會發行出來。」

「既然辭職解決不了問題，那請問社長怎樣才能解決問題？」

「作為VV的員工，你連彌補的方式都沒有想清楚就發了這期月刊，是不是太對不起它了？」

「到現在為止，我都不覺得我做錯了。」洛櫻眼神變得堅定。「我會辭職也會對頭條進行賠償。」

「為什麼會沒有錯？」

「替民生髮言有錯嗎？」

「沒有錯，但是戰場錯了。」

「何謂戰場？硝煙四起，人命在即，能救她的地方就是戰場。」洛櫻很不服氣。

「你就是憑一腔熱血工作的嗎？」社長雙手交叉，繞有興趣的看著洛櫻。

「對於媒體而言，一腔熱血才是最要緊的根本。」洛櫻從包里掏出紙筆，遞給社長。

「我違背了職業素養，但是遵守了職業操守。多說無益，麻煩您寫下我的賠償金額，我會努力償還。」

社長微微一笑：「我要你負責增刊。」

「什麼？」洛櫻有些吃驚。

「你把別人的頭版頭條擠掉了，換回來是理所當然。只要你負責的這期增刊，發行量能抬高百分之十，我不會給你任何處罰。」

說完，把資料遞了過去。

增加百分之十！老天，你果真是派我下來渡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