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還是原來的你
從天空往下俯視,你可以看到一條古鎮。兩旁都是林立的吊腳樓,中間一條蜿蜒的石板小路,來往的男女老少都穿著藍色布衣,有挑擔的,有吆喝的。
一個五六歲的孩童正順著這條小路往前奔跑,他追趕著前面一群背著背簍的孩子,一轉眼,他們穿過小路來到山口,幾個人打鬧而上,邊走邊采著附近的野菜蕨根。
忽然「轟隆」一聲,電閃雷鳴,大雨傾盆,孩子們四散而逃,留下最小的那個孩子在雨里狂奔。
大雨模糊了視線,他也不知道往哪兒走,他在雨中迷了路。
他在比他高的草叢裡艱難前行,看見山底有一個黑黢黢的洞口,他站在那兒,有些膽怯。
就在頃刻間,山上的石頭滾滾滑落,他面對著那狂瀉下來的山,心裡想著:「為什麼山也會發出雷一樣的聲音?」
還沒有弄清楚為什麼,飛石的碎片劃過了他的臉龐,他覺得很痛,他聽見草叢裡有聲音,一回頭他被一個人抱在了懷裡,躲進了山洞。
瞬間,山洞口被泥石掩埋。
山洞很黑,他聽見一個女孩對他說:「不要怕,會有人來救我們的。」
他與她緊緊依偎,她把他摟在懷裡,山洞黑得什麼也看不清,他也迷迷糊糊。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絲光沿著縫隙照了進來,他被她抱起走了出去,陽光照得咪了眼,緊緊摟住了她的脖子,他看見了那頸後有一朵粉色玫瑰花。
已經過去二十年。
但這朵粉色玫瑰花總是出現在言上的夢裡。
言上從夢中醒來,他摸著自己的胸口,他的心跳很快。
二十年來他與母親換了許多個地方,盤旋在許多的城市,他對許多事情的印象都很模糊,因為太過短暫,可是,這粉色的玫瑰花一直銘刻在他心底。
他一直在找她,他看不清她的模樣,記不住她的聲音,粉色玫瑰花是他惟一的憑證。
他起床換衣,鏡子里的他身材修長,輪廓分明,線條清晰,緊緻結實,膚色清然白潔,身形挺昂,看上去很清瘦但那腹肌卻讓人垂涎欲滴。
他舉起手臂,肋骨一陣刺痛,他看見那兒一片青紫。
他忍著痛,來到客廳,給自己上藥。
「你又打架了?那群人找來了嗎?」看見他上藥,耀晨關心的問。
「沒有。」
「躲得過一時,躲不過一世你得想辦法甩掉那些人才行。」
「嗯。」言上答應著。
「對了,你手機響了好幾次了。」耀晨道。
言上打開手機,抓起外套就往外沖,他一邊跑一邊打著電話,可是對方沒有應答。
他揮手打著車,電話又響了,他看也沒有看便接了下來:「喂,洛櫻……」
「你終於接電話了。」對方是個男人:「躲了我們這麼久,也該出來會會面了吧,言上。」
聽到這個聲音,言上眼中閃過一絲憎惡,他乾脆的掛了電話。
電話那頭是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他聽著忙音,嘴角的笑意更濃:「告訴老爺子,言上不接電話。」
「少爺,這個言上要不要我們把他找出來,然後……」旁邊一個黑衣人道。
穿著西裝的男人眼光一掃過,那個黑衣人立馬戰戰兢兢的閉上了嘴。
「打打殺殺是下作的手段,我,還不至於。老頭子要找言上找就是,回來不回來就是另一碼事,他現在對老頭子怕是恨著呢,老頭子吩咐的事我一定會照做,誰叫我是長子呢?再說,就算我不動手,秦阿姨會忍住不動手嗎?我這個后媽別的不行,就是這個愛子心切讓我佩服,為了老三,她也會讓言上在南亞待不下去,我們不需要費這個勁。做人做事只有力氣是不夠的,還得有腦子。」
男人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西裝:「開會。」
言上掛斷電話,又不停的撥打著洛櫻的電話,好半天洛櫻才接,聽到她的聲音,他才放下心來:「言上,小倩不見了!」
「你在哪?」言上問到。
「在醫院附近。」電話那頭的洛櫻氣喘吁吁:「都怪我,昨天都沒有想到她會突然離開,聯繫方式也沒有留下。」
「不要著急」言上語氣溫和起來:「你在原地不要動,我來接你。」
洛櫻上了車,一臉焦急:「你說她能去哪呢,不會又想不開了吧。」
言上看見她頭上沁著汗珠,想伸手去幫她擦,但最終還是沒有。
「師傅,去南亞大學。」言上說。
「去南亞大學幹什麼?」洛櫻有些奇怪。
「她在這裡沒有親人,而且昨天才遭受了嚴重的打擊,我覺得不管她是要安慰還是要宣洩,都會去找黃忠。」言上肯定的說。
「那……她昨天我的話一句都沒有聽進去嗎?不是說了要她做決定嗎?」洛櫻氣急敗壞。
「這個就是她的決定。」
「這個妹兒怎麼不聽勸呢,不是說了要離他遠點嗎?」
「你在想不通的時候聽勸嗎?」言上看著洛櫻反問。
「我……」洛櫻有些語塞:「小屁孩,懂什麼呀。」
言上溫和一笑。
雖然她和他想的樣子不一樣,很平凡,再平凡不過,平凡到她隨意紮成的髮髻,臉上的小雀斑,哭時那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樣子和所有普通女人無異,但他還是看見了二十年前的她,在她用酒瓶指著蘇家老三時,在她奮不顧身去救小倩時,他看見了她本來的樣子。
「你幹嘛這樣看著我?」洛櫻摸摸臉問,然後她眼珠一轉,雙手遮住胸:「幹嘛,我可包養不起你。」
言上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放心,質量不太好,我也不太喜歡。」
洛櫻捶了他幾下:「什麼叫質量不太好?你品味是不是有問題。」
言上躲避著,眼角含笑。
司機回過頭看著他眼中打情罵俏的一對,無奈道:「南亞大學到了,方便給錢嗎?」
兩個人下了車,四處找尋著小倩,可是並不見蹤影。
「不知道會去哪?」洛櫻心裡很懊惱。
言上沒有說話,只徑直朝一個偏僻的茶室走去。因為是上學和工作的時間,茶室人很少,言上不緊不慢的走過每一個格子間,忽然問:「有包廂嗎?」
「你幹嘛呀!」洛櫻拽住言上的胳膊。
言上認真的答道:「喝茶呀!」
「你靠不靠譜啊!」洛櫻輕聲問,心裡更加焦急,誰知碰到盆栽架,一個趔趄。
言上見狀,趕緊護住她,洛櫻栽到了他的懷裡,言上的肋骨被她一撞,劇痛無比,他輕哼了一聲。
洛櫻並不知情,只輕聲問到:「你到這幹嘛?」
言上捂住肋骨忍住痛:「她突然來找黃忠,黃忠又不可能在上課時間遠離學校,為避免耳目一定會去學校附近偏僻人少的地方。」
「可以呀!」洛櫻喜笑顏開的捶了一下言上的胸口:「你這個資質真的可以來我們雜誌社,嗅覺敏感,難得的人才。」
果真,他們聽見了小倩的聲音,言上和洛櫻進入了他們隔壁的包廂。
兩個人說話的聲音很小,洛櫻有些坐不住,乾脆趴在隔壁牆上聽起來。
忽然聽見茶杯碎裂的聲音,嚇了洛櫻一跳,她馬上想衝出去,被言上一把抓住。
「不要衝動,把錄音打開。」言上彎下腰在她耳邊說。
洛櫻掏出錄音筆,兩個人蹲在牆壁仔細聽著,隔壁房間傳來了小倩的哭聲。
「你不需要哭,現在哭給誰看?你口口聲聲說我誘惑的你,如果你不上當我能誘惑得到你嗎?一個女孩自己不自愛不自重能怪誰?」
「黃忠,你王八蛋,你當初說你愛我,現在孩子沒有了,你居然無動於衷,你還是人嗎?」小倩泣不成聲。
「孩子?你怎麼就這麼肯定這個孩子是我的?你做了親子鑒定嗎?真是可笑。」黃忠語速緩和,不緊不慢。
「你……好,我跟你撕破臉皮,我現在就去找學校領導,去找你老婆!」
「無所謂,你前腳走,我手機里的視頻馬上就會發出去,你可是女主角,你那人盡可夫的模樣都在裡面,如果你願意,我可以每個群都發一份。」黃忠依然不緊不慢。
「這個禽獸!」洛櫻怒不可遏,立馬要起身,被言上一把按了下去,他搖搖頭。
「啪!」一聲清脆的耳光。
黃忠的聲音抬高了八度:「你打我?你還想畢業嗎?你這醜事還想讓我瞞著嗎?如果你想,你就老老實實的在一旁待著,我要你做什麼就做什麼,我可以保證讓你順順利利的畢業,否則,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小倩無助的哭著,她已經不認識眼前的這個男人,她一度最信任最深愛的男人,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她顫抖的拿起手中的杯子向黃忠砸去。
黃忠一見凶相畢露,上前死死的扯住小倩的頭髮,兇狠的扇了她兩個耳光,把她死命一推,只聽見茶具落地的聲音:「老子上了你又怎樣,都是成年人了,裝什麼無辜?你說撕破臉,可笑,你哪裡還有臉。」
洛櫻再也按耐不住,卻被言上捂住嘴緊緊抱在懷裡,洛櫻拚命掙扎,言上卻抱得更緊,他在她耳邊耳語道:「忍耐,這是證據。」
「你算哪根蔥,我讓你跟著我,那是看得起你,我手上的項目和課題,你以為是誰都能做的嗎?為什麼給你,知道嗎?因為你比那些女人更懂得伺候我。」黃忠在這氣頭上,扯掉了道貌岸然的外衣。
「那些……女人?」小倩喏喏的說。
「你可別高看自己,我黃忠想要哪個就有哪個,我缺女人嗎?」黃忠嘲笑道,接著聲音又溫和下來:「孩子沒有了不正好嗎?只要你願意,我們還可以繼續。」
「滾!!」小倩聲嘶力竭的吼叫道。
只聽見有服務員在外拍門的聲音,黃忠見人多了起來,便匆匆離開了。
言上關上錄音筆,把洛櫻從懷裡放出來,洛櫻怒氣沖沖的掙脫開他:「你可真忍得住!」
小倩跪在地上痛哭不已,洛櫻衝進去扶起她:「你這個孩子怎麼不聽勸呢?你還來見他做什麼?」
小倩哭得無力回答,只死死的握著洛櫻的手,洛櫻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便扶著她離開了茶樓。
她四處找著言上,言上卻不見了蹤影:「這些小屁孩,就是不靠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