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認字就能耐了?
齊悅並不知道雷家因為她而引發的矛盾,此刻她正在思索如何找出救命恩人的線索,好在黃二丫隨後說起她娘就是李家村的人,且今日還回了一趟娘家,齊悅大喜過望,拜託黃二丫回家后幫她探聽一下消息。
齊悅沒有親自上門打聽消息也是有原因的,因為她從記憶中翻找出黃二丫的娘,發現原主與她並沒有來往,且她好家長里短,又與王淑芬臭味相投,二人有事沒事就湊到一塊說人長短,齊悅若尋上她打聽,那就跟直接找上王淑芬一般……只一想想這後果,齊悅就抖了抖。
雖然她不懼流言唾沫,但是唾沫多了也是能淹死人的,原身就是一個栗子。
好在聽了她的請求,黃二丫很是高興地應下了,又湊到她耳邊小聲地道:「我娘她們說閑話時總是躲在豬欄旁邊的屋子裡,我到時只要裝作去餵豬,我娘就是看見我不會多想,也就不會打我了。」
望著眼前瘦弱小姑娘眼底的狡黠,聽到她說她娘打她時的隨意,齊悅心情複雜,伸手揉著她的發頂誇讚:「二丫很聰明。」
或許是第一次聽到誇獎,黃二丫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但很快又搖頭:「二丫不聰明,別人都說我笨。最聰明的是齊悅姐,他們都說齊悅姐上學的時候每次都考第一名,是村裡最聰明的人。」
齊悅聞言一愣,她沒有特意去翻原身的記憶,竟不知道原身原來還是個學霸,但黃二丫誇原身是村裡最聰明的人,讓她心下黯然,聰明人未必不會幹傻事……
「姐姐,二丫是不是說錯話了?」見她久久不語,黃二丫變得手足無措起來。
齊悅醒神,扯出一絲笑安撫她:「沒有,你沒說錯話,我剛剛不說話只是是在想事情。」她說著話,抬頭望了眼西邊山脈上紅彤彤的晚霞,提議道,「太陽落山了,咱們回去吧。」
黃二丫並沒有因為她的安撫而變得放鬆,但卻乖乖的點頭,提起裝滿豬草的籮筐跟在齊悅身後,走了兩步才小心翼翼地問道:「齊悅姐,你以後還會來河邊扯豬草嗎?」
齊悅以為她是想將這片河灘地當作碰面的地方,於是她點點頭:「我的手養好之前應該都會過來。」
「那齊悅姐下次來的時候,能不能教我認字?」黃二丫鼓足了勇氣問道。
齊悅愣住,對上她希翼的眼神,心頭髮酸,搖頭道:「不用下次,我現在就可以教你。」
不想,黃二丫卻跳了起來:「今天不用,我現在回去就幫你聽消息,明天,明天我在這等齊悅姐!」
說完,黃二丫扛起裝滿馬莧菜的籮筐就跑,齊悅連拒絕的機會都沒有,只是看著黃二丫高興得時不時蹦起的背影,心頭酸澀得厲害。
原身的記憶中,茅坪村是一個大村,村裡有小學,齊明明現在就在村裡小學讀六年級,但村子里不讀書的女孩更多,因為這裡重男輕女的習氣極為嚴重,黃二丫就是其中的受害者,她連一天學都沒上。
說起來,原身與齊明明都能上學,一個是因為余秀蓮極力要求,其二是齊家大家長齊永福拍板說「男娃女娃一起供」,否則以原身父親齊傳宗的想法,早就讓她們姐妹倆輟學掙工分了。
這是當下這個時代的問題,齊悅改變不了。
況且就是原身,自從她把工農兵大學生的名額讓給黃秋實又與他訂婚後,自己就從鎮上的高中輟學了,為的就是回家掙工分攢錢給上大學的黃秋實花用。
想到這,齊悅只覺得心裡憋屈的慌,她不能責怪原身,因為這個時代提倡就是女性的奉獻和無私,況且就是在後世,為了感情犯傻的女孩也比比皆是。
只是後世的女孩有歷經痛苦后重新開始的機會,而原身卻沒能頂住這個時代給她的重重壓力,香消玉殞……也由此有了她的穿越。
越想越沉重,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替那逝去的女孩,替她照顧她在意的親人。
停留得有些久了,西邊山脈上空最後一絲霞光斂盡,齊悅拖起被馬莧菜裝滿的竹筐,邁步朝家走。
路上遇到下工的村民,他們或招呼,或意味不明地打量,齊悅一概坦然應對,快到家門口時,還隱約聽到身後有人嘆息感慨。
「多好的丫頭,怎麼就遇到那樣的事?」
「好什麼?若是她安分守己,怎麼會接連遇到那麼多不好的事?要我說啊,就是書讀得多了,心高氣傲看不清自己的身份……」
將所有聲音丟到腦後,齊悅拖著竹筐進了門,才發現齊家上工的人連同放學的孩子差不多都回家了。
嬉鬧的孩童,四竄的母雞,操著掃帚責罵的老太太,混在繚繞升起的炊煙中,熱鬧又煙火氣十足。
齊老太太瞅見門口愣神的齊悅,立時轉移了目標:「扯個豬草扯半天,若是家裡的豬等著你來喂,早就餓死了!」
尖利的聲音擊碎了眼前美好的煙火之氣,齊悅什麼話也沒說,利落地拉著竹筐朝院后豬欄走去,身後還跟著齊老太太不滿地責罵聲:「一個兩個的儘是偷懶,老娘都從田裡插秧回來了,家裡飯都沒做好。」
「那還不是大嫂命好,趕上娘這樣的好性子,不用下田插秧,就在家裡歇息。只可憐我彎腰插了一下午秧,腰都要斷了,餓得要死,別說一口熱飯,連口熱水都喝不上。」王淑芬扯著嗓子火上澆油。
齊悅攥著竹筐的手發緊,就她看到是,余秀蓮一下午忙著洗一大家子如同滾了泥的臟衣服,還要餵豬餵雞掃院子,忙得手腳朝天連水都顧不上喝一口,王淑芬這話根本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不,她這是故意挑起齊老太太對余秀蓮的不滿。
齊悅臉一沉,放下竹筐,大步走到前院,王淑芬被她的目光懾住,嚇得聲音一消,又很快瞪眼斥道:「你幹嘛,一天陰這個臉嚇唬誰呢?」
齊悅臉色平和,從兜里掏出一張紙條遞過去:「這是今天我在衛生所包紮的費用條子,早上二叔只給了三毛錢,二嬸將不夠的錢給我補上吧。」
原本還要抱怨的王淑芬,一見那張條子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鴨子,頓時合上嘴,但等聽到齊悅要她補錢,頓時炸了:「都給你三毛了?補什麼錢?」
齊悅驚奇地望了她一眼:「條子上寫著醫藥費兩塊,二嬸看不到嗎?」
王淑芬的臉一下子漲紫,但下一刻梗著脖子理直氣壯地喝道:「我不識字,看不懂!」
齊悅沉默,但就在王淑芬一臉「老娘是文盲你能奈我何」的得意中,伸手朝一旁望著撒尿和泥的虎蛋招手:「虎蛋上一年級了,老師應該有教識數認字,虎蛋肯定學得很好吧,過來給你娘認認這是哪個數。」
六歲的虎蛋剛上學,正是喜歡被人誇獎的時候,聽到齊悅誇他學得好,立時高興得顧不上玩泥巴,興沖沖地跑過去,只是剛湊到條子前,他娘就惡狠狠地吼他:「你認得個屁,還不給我滾進屋裡去寫作業!」
身為王淑芬最小的兒子,自小就比前頭兩個哥哥更受寵愛,而今卻無緣無故被吼還被罵不認字,虎蛋眼眶都紅了,沖著他娘對吼:「你才不認字,我認字,那是個二字!還有,今天老師沒有布置作業!」
被自家兒子插刀的王淑芬話都說不出一句,她的嘴唇不可抑止地抖動,對上齊悅譏誚的目光,王淑芬被氣得腦袋一脹,抓起虎蛋拍他的屁股:「你認字就能耐了?誰交錢送你去上學認字的?老娘打死你個討債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