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訓妹
啪啪的聲響,氣急了的王淑芬下手很重,虎蛋穿著漏襠褲露出的屁股蛋子一下子紅了,他哇得一下聲大哭起來,聲響大得整個院子都被震動,簡直是魔音穿耳。
「沒事打孩子,你們兩口子就是這樣養孩子的?」齊永福沉著臉自堂屋走出來,指著自始至終置身事外的二兒子齊傳明喝問。
齊傳明一見他爹黑臉腿都哆嗦,大步上前踹了王淑芬一腳,張口罵道:「沒事打孩子,你們王家就是這樣養孩子的?不會養,就給老子滾回王家去!」
齊傳明這腳踢得不輕,王淑芬「啊」的一聲彎腰抱住了小腿,疼得額上青筋凸起,但聽到齊傳明那句「滾回王家」的威脅,她不敢叫嚷,但瞪向齊悅的目光如同淬了毒一般。
齊悅心頭剛剛升起的那絲憐憫,被她這眼神瞪得沒了,明明理虧的是她自己,打人的是她丈夫,卻將怨恨轉移到她身上,是看她是軟柿子好捏是吧?
齊悅心下冷笑,本想收起的那張收費條子轉手遞到齊永福身前,低眉順眼地解釋道:「今天是小舅舅送我和娘去衛生所,錢不夠,也是小舅舅幫忙墊上的,醫生說我還要去換兩三次葯。」其實,齊悅原本不打算這會提這事的,但王淑芬實在如跗骨之蛆一般,若是不給她來一下狠的,只怕沒完沒了。當然,欠下余國慶的錢也不能不還。
齊永福身形不高,但因為曾經的軍人身份,即便瘸了一條腿,站立時腰挺得很直,他聽完她的話,伸手接過費用條子,轉頭對齊傳明和王淑芬道:「錢該你們出的,就不能賴。」
兩口子臉色頓時大變,齊傳明剛要叫嚷,齊永福好似知道他會說什麼,冷著臉道:「現在沒錢,那就欠著,等到年底公社分錢就把欠下的錢給老大媳婦。」
早在虎蛋哭鬧的時候,余秀蓮就趕到了前院,聽到齊永福點到她,她臉上一慌,下意識地喊了聲:「爹。」只是還想說什麼,卻被齊悅搖頭制止。
就算硬逼著二房現在拿錢,他們拿不出,逼急了只會撒潑打滾地賴掉,所以對於齊永福的處置她已經很知足了。
就在齊悅這麼想時,齊永福掃了她一眼,聲音淡淡:「你跟我進屋拿錢,明日就給你舅舅還回去,我齊家人不欠親家小輩的錢。」
齊悅訝然抬頭,齊永福已經背著手跨進堂屋,齊悅一笑,抬腳跟上好面子又有錢的齊家大家長。
這還是齊悅第一次跨入老兩口的卧室,家裡的孩子都對這個臉黑的爺爺心生畏懼,就是玩捉迷藏都不敢藏到他的屋子裡來。
孩子們眼中黑洞洞隨時都會跳出一隻老虎咬人的屋子,其實幹凈又簡單,只一張床兩床鋪蓋,一個木櫃外加一張書桌。
桌面掉漆,卻被擦得一塵不染,上面只放了一頂灰綠色帽子。齊悅湊近一看,就被帽子上的五角星攫住了目光,五角星的顏色已經黯淡,顯然是被經常擦拭所致。
「你喜歡這頂帽子?」
齊永福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側,忽然開口說話,讓齊悅驚了一下,扭頭卻發現他沒在看她,而是望著桌面的帽子,目光深遠,似乎透過帽子望見過去戰火紛飛的歲月。
望著他臉上深刻的皺紋,彎曲的左腿,齊悅嗓子發堵,輕輕說一聲:「爺爺謝謝您。」謝謝您為這個國家做的一切。
「嗯?」齊永福疑惑側頭,齊悅已經壓下眼底的淚花,一臉明媚的點頭:「我喜歡這帽子。」
齊永福聽了她的話卻一臉遺憾地搖頭:「你若是一個小子,爺爺就送你去當兵,怎麼就是個丫頭呢?」
齊悅:「……」
被齊永福嫌棄的齊悅,毫不客氣地從他手中拿過五塊錢,轉身走了出去,回東廂房的路上被王淑芬憎恨地盯著也沒理會。
開門進了屋,剛要尋地方將錢放起來,齊明明就闖了進來,眼紅地盯著她手上捏著一疊錢:「爺爺給你多少錢?數一數。」
齊悅對她的目光不喜,將錢往口袋裡一塞:「不用數,我知道錢數。」
被拒絕的齊明明臉色沉了下來,將手往她身前一伸理直氣壯地要錢:「給我五毛錢,我要買本子和鉛筆。」
齊悅眉頭一皺,她問她:「你的本子和鉛筆用完了?」
「早用完了。」齊明明立時點頭。
齊悅望著她發飄的眼神,什麼也沒說,循著原主的記憶,轉身打開牆角的柜子,從衣物底下翻出一個寫字本和一支鉛筆遞給齊明明。
鉛筆用了半截,但是寫字本卻是嶄新的,上面還有一行鮮紅的字——「獎勵年紀成績第一名的齊悅同學」。
成績中游從未拿過獎勵的齊明明,被那行鮮紅的字刺得眼睛都紅了,她抬手打飛本子,低吼道:「誰要你的本子,我要新買的,我要你給我錢買新的!」
本子被打落在地上,齊悅臉色很冷,聲音更冷:「你以為你是誰可以對我大呼小叫頤指氣使?」
「我是你親妹妹!」齊明明梗著脖子。
「妹妹?」齊悅嗤笑,上前一步居高臨下的俯視齊明明,「我若當你是親妹妹,現在就能一巴掌打醒你這不敬長姐的妹妹。」
齊悅聲不高,但話里的寒意驚得齊明明梗直的脖子一縮,而後就聽到頭頂上方冷漠的聲音繼續道:「我若不當你是親妹妹,你說你算個什麼?」
齊明明愕然抬頭,望見她姐的眼睛里一點溫度都沒有,跟以往那個任她予取予求的大姐截然不同,這一發現讓她又驚又慌,衝口朝她喊道:「你不是我姐!」
喊完,轉身朝外沖,身後一個涼涼的聲音響起:「你現在只要跨出門,就真的不再是我妹妹。」
齊明明跨在門檻上的右腳生生定住,直到站立的左腳支撐不住地抖動,她才轉回身,咬著唇瞪向齊悅,眼中淚水卻嘩嘩流下。
齊悅並不想把一個剛上六年級的小姑娘逼哭,但齊明明這種窩裡橫的性子若是不及早壓住,日後還不知歪到什麼地方去。
這個時代沒有計劃生育,孩子生得多,大人們又為了糊口而忙碌,自然沒有多少時間看管孩子,所以不管農村還是城裡,大部分都是放養政策,這樣長大的孩子經得起摔打,不嬌氣,但若是長歪了又沒人引導,日後的危害可想而知。
當然,她並不是說齊明明日後會殺人放火,只是她之前決定替原身照顧她牽挂的親人,而今就得擔起責任來。
眼看著小姑娘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卻依然咬著唇不肯出聲,齊悅暗嘆一聲,指著地上的本子放軟了聲音說道:「把它撿起來放到你書包里,晚上我檢查你的作業。」
聽到她的話,齊明明抬頭看了她一眼,而後又迅速低下頭,腳蹭著地就是不動,但下一刻看到齊悅抬腳往外走,她這才急了,慌手慌腳地走過去彎腰拾撿地上的本子,口中猶自不甘地嘟囔著:「我才不用你檢查作業……」
話未說完,撿起本子的齊明明起身轉頭,卻看到齊悅已經走出了房門,羞憤不已的齊明明「啊」地一聲撲到床上。
門外的齊悅聽到她的聲音,嘴角一彎,朝裡面喊了一聲:「娘喊吃飯了,收拾乾淨就出來。」
房中一片慌亂的聲音,齊悅餘光瞥見齊明明快速拍打被她蹭臟弄髒的床單,齊悅沒有出聲,只若無其事地收回目光。
很快,齊明明就垂著頭,踢踏著腳走到她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