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嫉恨
飯桌擺在堂屋,一鐵鍋紅薯大米粥,紅薯佔了大半;兩大碗炒包心菜,上面不見油星子;還有一疊從罈子里挖出的酸蘿蔔,配著紅色酸辣椒。
這配置,分明是她前世的減肥餐,但現在她不想減肥,只想長肉!齊悅絕望地低頭望著沒多少起伏的前胸。
「悅悅,坐下吃飯。」
余秀蓮看見她發愣,伸手拉扯她一下,遞給她一碗滿滿的粥,碗里開花的米粒不少。
「娘,我也要。」齊明明走了上去,下意識爭搶,但被齊悅目光一掃,她伸到半空的手縮了回去。
「要吃什麼自己盛。」齊悅訓了她一句,又把余秀蓮按坐下去,「娘,你自己吃,不用管我們。」
而後齊悅從旁拿起兩隻空碗,一隻遞給齊明明,齊明明抬眼偷看她一眼,接過乖乖去盛粥。
只是她們來得最晚,鐵鍋里基本上都是紅薯了,齊明明的臉色有些難看,目光陰沉地掃過桌上二房三房碗里快要溢出的米粥。
齊傳明齊傳軍兩兄弟都忙著夾菜喝粥,王桂琴一個抱著不到一歲的浩浩喝米湯,好似誰都沒有感應到齊明明的目光。唯有王淑芬抬起頭,張口想要諷刺什麼,但忽然對上齊悅的視線,她哼了一聲,低頭將粥喝得悉索響。
滿桌子的人都悉索著喝粥,但也不顯出王淑芬來。
齊悅收回視線,望見齊明明泛紅的眼眶,她只淡淡地提醒她一聲:「快盛吧,不然吃不上菜了。」
「沒油水的菜有什麼好吃的。」齊明明紅著眼委屈地嘟囔了一聲,但手下也不再耽擱,抄起鐵勺挑著僅剩的大米盛到碗里,然後才選了大塊紅薯盛滿粗瓷大碗,最後才將鐵勺遞給齊悅。
齊悅接過鐵勺,只隨意盛了一半稀一半稠的紅薯到碗里,看得齊明明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她一眼。
齊悅失笑,看來齊明明也不是對她沒有一點姐妹情。
只是她中午沒有吃上飯,餓得胃有些疼了,反倒吃不下什麼。所以,她坐下后,只慢慢喝粥,間或夾兩筷子菜葉子。等到她喝到一半,鐵鍋里的粥早就乾淨了,桌子上也就只有裝酸蘿蔔的碗里剩下一根紅彤彤的酸辣椒。
齊悅倒是極喜歡吃酸辣椒,只是她本就胃不舒服,吃辣的只會傷胃,她咽了咽唾沫,將筷子縮了回來。
就在這時,碗里多出來一塊酸蘿蔔,是余秀蓮夾給她的,見她看過來,她解釋道:「這塊娘沒咬過,你就著喝粥。」
農村吃飯沒有公筷,母女之間相互吃剩菜剩飯是常有之事,更何況余秀蓮特意挑了沒咬過的給她,齊悅按下心底的不適應,笑著道了謝:「謝謝娘。」
夾起酸蘿蔔放到口中一咬,酸中帶著微辣,又透著一股甘甜,唾沫迅速分泌,她低頭喝了一口紅薯粥,身體開始發熱。
吃完飯的人迅速離桌,最後只剩下齊悅,和慢慢給她小弟牛根喂粥的余秀蓮。
牛根身體不好,嗓子也細,又沒有細糧單獨做給他,就只能跟著大家有什麼吃什麼,自然吃得極慢。但是看到一旁的大女兒也細嚼慢咽,余秀蓮忍不住提醒一句:「下次吃飯你早點來,吃快點。」
齊悅知道她是心疼她吃不飽,她咽下口中的粥,笑著安撫她:「沒事的,我吃得少,而且細嚼慢咽對胃好。」
吃都吃不飽,胃能好到哪裡去?余秀蓮張了張口,最後沉沉嘆了一口氣。
「別擔心,日後會好起來的。」齊悅又安撫她一句,只是看她依然愁苦的臉,就知道她並沒有相信。
齊悅沒再多說,喝完最後一口粥后,便幫著她拾掇碗筷。等到桌子清理乾淨,齊明明與二房的二小子齊興國抱著書本過來寫作業。
二房還有一個大兒子齊興明,現在鎮上中學上初二,平時住在學校,只有周六下午才回家。
吃飯的時候天色就暗了,現在就只有東邊升起的月亮照進來黯淡的月光,並不足以照亮書本上的文字。
齊老太太舉著一個玻璃罩的煤油燈放到桌子上,一邊小心點上火,一邊絮絮叨叨:「早讓你在學校做完作業再回來,不聽,非得回家做,這燈油不費錢啊?」
「作業不會做,大姐又不在學校,我只能回家讓大姐教我做。」齊興國理直氣壯地回道。
齊明明恨恨瞪了他一眼:那是我親姐,不是你的!
齊老太太被齊興國的話噎住,點著他的頭教訓:「你一個男娃子還比不過一個女娃,你好意思啊?」
齊興國不滿地撅嘴:「又不是我一個人比不過,咱村裡就沒有一個比我大姐會讀書的,大姐年年考年級第一,我們老師說,連鎮上的孩子都考不過大姐。」
齊老太太這下更是被噎得說不出話,扭頭看到洗乾淨手的齊悅走過來,虎著臉斥道:「還不過來教興國做作業,讀那麼多年的書也就這點用處。」
齊悅默然,又一個女子讀書無用論的支持者。
「大姐,這道求公倍數的題怎麼做?」齊興國笑嘻嘻地朝她道。
齊明明不甘示弱:「大姐,這道填空題我不會。」
見這對隔房兄妹爭搶齊悅,齊老太太更不高興了,沉著臉走出堂屋。
齊悅走到桌旁,就著煤油燈火掃了眼題目,三下五除二地幫他們解答,而後問起他們今日上過什麼課,了解到他們不懂的地方,給他們詳細說了一下,最後讓他們將今日學過的課文背下來。
或許是有了競爭,齊興國與齊明明背得格外起勁,但令他們驚訝的是,大姐小學畢業都五年了,但她不用看課本就能聽出他們哪裡背錯了。
「大姐,你太厲害了!」齊興國滿臉崇拜。
「那是,也不看是誰的親姐。」齊明明驕傲地睨了齊興國一眼。
齊興國立時沖齊明明做了個鄙視的神情:「是,大姐是你親姐,可惜你沒有大姐的聰明。」
齊明明被踩住了痛腳,頓時炸了:「齊興國,你有膽再說一遍!」
「說就說,同是一個爹娘生的,大姐聰明,齊明明是笨蛋!」齊興國跳到一旁,沖齊明明做鬼臉。
齊明明「啊」的大叫一聲撲向齊興國,齊悅頭疼地伸手攔住齊明明。
齊明明沒有再撲向齊興國,但看向身前之人的目光卻是恨恨的,就是因為有她這個聰明的姐姐在對比,自己就成了別人口中的笨蛋。
若是往日,她早就將這話吼出來,但吃飯前才被齊悅教訓了一頓,她總歸膽氣弱了些,只敢瞪她。
看到齊明明眼裡的嫉恨溢到了面上,齊悅眉頭一蹙:「你只看到我輕而易舉考了第一,就沒看到我雞鳴就起床背書,半夜就著月光練字嗎?等你做到跟我一樣刻苦,再來跟我比誰更聰明。」
齊明明被她的話震住,是這樣的嗎?
齊明明比齊悅小五歲,在她還不太記事時,齊悅就已經上小學,成了老師口中誇讚的聰明學生。而等到齊明明上小學,齊悅已經跳了一級去鎮子上初中,自然不知道她這個姐姐是怎麼刻苦學習的。
不過,她倒是記得,齊悅每日天不亮就起床的,而她若不被娘叫起,絕對能睡到太陽照屁股,這這一番對比,又讓村裡的人多了口舌,說她姐勤快,卻有個懶鬼妹妹。
這樣的話,齊明明每次聽到,都要氣上一次,對她姐也恨上一次。
不過,如今聽到她姐說她雞鳴就早起背書,心裡奇迹的平靜了,升起一個「原來不是我笨,是你太刻苦所以才顯得你聰明」的念頭,還有一種「你們都被我姐騙了,你們都是笨蛋」的爽快感。
她握起了拳頭,瞪著兩眼對齊悅喊道:「日後我會比你更刻苦,我會比你更聰明!」
「好,我等著。」齊悅笑眯眯的點頭,卻沒有點醒她,她的親姐,也就是原身,記憶很好,雖不能說過目不忘,但看了兩三遍也大多能記住了,至於那什麼聞雞背書,借光練字什麼的都是哄她的。
不過,小姑娘需要一個激勵,善意的謊言還是需要滴。
#長大后的齊明明有了痛的領悟,咬著手帕哭唧唧:都是騙子,我姐就是個大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