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請人
齊悅聽出他這話里暗含了之前原主為了黃秋實跳水自殺的事,她雖背了鍋,卻不能辯解,只連連點頭:「爺我記住了,以後不會了。」
「上次你也是這麼保證的,這才過幾天,你又犯了。」齊永福顯然不相信她的保證。
齊悅不敢說她剛剛只是苦肉計,只一邊跟上他的腳步,一邊再次承諾:「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畢竟這世上除了爹娘和爺爺,再沒人把我放在骨子裡疼。」
她最後拍了一記馬屁,總算把齊老爺子拍得緩了神色,又在她再接再厲下,爺孫倆的關係很快恢復如初,等到抵達鎮上,這關係比以往更添了三分親近。
他們抵達衛生所時才八點,而衛生所開門時間是八點半,真等到那時會議就趕不上了。
好在她從附近之人口中得知,所里唯一的醫生住在不遠處的一個院子里。
她囑咐老爺子在衛生所門口等一會,自己則跑到醫生家請他提前出診。
其實,她本想買些東西上門,但鎮上供銷社還未開門,開門的早餐米粉店也要糧票,兜里只有三塊錢的齊悅只好空著手去了醫生所在的院子。
剛走到院門口,一片喧囂嘈雜沖入耳中。
一百來平的院子,放在許多雜物,有人在房檐下搭灶做飯,有人在吞水漱口,有人一邊大聲聊著天一邊往臉上敷水,還有幾個小孩在追著母雞滿院子跑。
母雞被追得無處可逃,撲騰翅膀就朝院門口沖,齊悅忙往旁邊一躲,母雞張開的翅膀還差點扇到她臉上,恰這時一個聲音大喊:「快抓住它!」
這喊聲有些熟悉,齊悅動作快過大腦,抬手抓住了母雞一邊翅膀,母雞頓時撲騰掙扎,力氣大得差點帶著齊悅一塊飛走。
「我來!」一個身影衝過來,張手抓住了母雞左右兩邊翅膀,動作準確又嫻熟,母雞頓時無法撲騰了,只急得咕咕直叫,那人拿出一布條往雞嘴上一纏,雞叫聲也隨之消失。
這一切看得齊悅嘆為觀止,她抬手想跟擒母雞的人打聲招呼,因為她已經認出這人就是衛生所里的醫生。
可惜,醫生的眼睛都沒朝她這個方向看一眼,纏住母雞的嘴后便喝問剛剛追擊母雞的幾個孩子:「這母雞是誰放出來的?」
幾個孩子目光躲閃,沒有一個人應聲,醫生冷笑:「你們都不承認,那就都有份,我讓你們各自爹媽教訓你們。」
「黃醫生你這麼嚴厲幹什麼,孩子們就是鬧著玩,也沒出什麼事。」
一個微胖的中年女人笑著走過來勸解,伸手攬過幾個孩子中最胖的那個,動作親昵。胖男孩張口喊她媽媽,轉頭沖小夥伴們做鬼臉,引得孩童一片嬉笑。
手中還抓住母雞的黃醫生,頓時沉了臉:「什麼樣才算事?是鬧到母雞衝出院子被人捉了吃了,還是引來紅衛兵來咱院子里掃蕩一番,把大夥偷養的雞鴨、偷種的蔬菜都翻出來收繳才算事嗎?」
一番話訓得鬧事的幾個小孩齊齊埋頭,小胖子縮到中年女人身後,院中其他人也轉頭看過來,看向中年女人的目光都隱隱透出譴責。
中年女人又羞又訕,連聲認錯:「我這人說話不過大腦,黃醫生不要介意哈,這就教訓我家小胖子,讓他再也不敢追雞攆狗。」
說著,扯出小胖子啪啪打他屁股,小胖子立馬慘叫起來,中年女人臉上露出心疼的神色,她不忍再打,轉頭將炮火轉向院門口齊悅:「你這姑娘哪來的?不會去糾察隊告狀吧?」
齊悅這算是躺著也中槍,不過中年女人的話也引得黃醫生將注意力轉向她,他掃了她一眼,張口懟了中年女人一句:「這姑娘若要去告狀,她剛剛還能幫我捉雞?」
中年女人卻撇嘴反駁:「黃醫生你把她當好人,萬一她是來事先來偵查情況的呢?」
齊悅一時沒插上話,就被當做了偵查人員,她不敢再讓他們吵起來,連忙舉起包成粽子的右手朝黃醫生道:「黃醫生,我是來換藥的,因為家裡還有事我急著趕回去,所以冒昧上門請您提前出診。」她沒提爺爺發燒的事,因為她一旦提了,就免不了要提爺爺急著去鎮政府開會的事,眼前這個對她滿臉懷疑的女人怕是更加認定她與糾察隊脫不了干係了。
黃醫生聽了她的請求,上下打量她一眼,面露恍然:「你是前兩天在衛生所門前打架那丫頭?」
齊悅臉上一紅,她想說那天她沒打架,但當天她確實借著拉架故意撞了黃秋實他娘一下,看來這位黃醫生將她的小動作看了個正著,那他是不是對她印象不好,會不會不答應提前出診?
正想著如何做才能挽回印象分,對面的女人從鼻子里哼出一聲嗤笑:「看不出來你一個瘦瘦弱弱的丫頭還能動手打架?性子這麼辣,鄉下來的吧?」
這性子辣就是鄉下人?
齊悅沒看懂她的邏輯,也不理會她鄙夷的眼神,彎腰沖黃醫生致歉:「對不起,那天是我們的錯,不該在衛生所門前打架,給您添了麻煩……」
只是這歉還沒道完,一陣哈哈大笑打斷她的話,對面醫生咧嘴露出一口白牙:「不麻煩,你讓我看了一場好戲,還給我添了兩個病人,給衛生所添了診費,好事!」
齊悅:「……」
所以,他是把那天的打架當猴戲看了?她就是其中一隻猴?
「看在那天看了一場好戲的份上,我今天就提前半小時上班,你先回衛生所門前等著,我清洗一下就過去。」黃醫生笑呵呵說完,就把手中的母雞交個鬧事孩童中個子最高的一個,囑咐他關好母雞,而後大步走到院中的水井邊,舀水沖洗手臉。
被留在院門口的齊悅,咬了咬唇,退到院門邊上等著,心裡勸慰自己,不管他看戲與否,只要肯提前給爺爺看病就是好人。
「咦,你還在這等了?」黃醫生換了白衣褂子,走出院門看到齊悅挑了挑眉,「你是怕我說話不算數?」
齊悅哪裡敢認,連連搖頭否認:「我等著這,是想著或許能給您幫上什麼忙,」眼睛瞅見他肩上背著的白色藥箱,立時伸手指了指,「這藥箱怪沉的,我來替你背吧。」
黃醫生笑了:「小姑娘還挺會來事,不過我這藥箱還真挺沉的,你肩膀這麼細,背得動嗎?」
「背得動。我在家經常挑水的,您這箱子可比兩桶水輕多了。」
齊悅一邊笑著說著,一邊拉著醫箱的帶子換到自己肩上,黃醫生倒也沒有拒絕,只又打量了她一眼,說道:「你這模樣看著不像是鄉下的,是下鄉的知青吧?大城市來的?」
齊悅愣了一下,前世她不知自己來歷,有記憶起就跟著外婆生活,六歲以前也是在鄉下,後來搬到城裡,而後一直在城裡上學上班,或許就是前世的經歷讓她身上無意識地透出一股與本地人不一樣的氣質,所以才讓黃醫生猜測她來自大城市。
不過,她如今的身份是個土生土長的鄉下妞,於是她搖頭:「您看錯了,我就是一個鄉下人,家住茅坪村。」
說了自己的身份,她又順勢說了自己請他提前出診的真實緣由,又說了她爺早上就燒到了38.5攝氏度。
「38.5,燒得不算輕了。」黃醫生眉頭微皺,顧不得好奇她身上那股與出身很不相符的氣質,加快腳步往前走,五分鐘的路程硬是三分鐘趕到。